【梧桐随笔】寂寞的原创
马拉松虽长,却从来不乏参与者。并不是摘取桂冠的意志支撑着他们一路前行,不是的。绝大多数人都知道,在意志与体力的较量中,最终成功者,毕竟只是凤毛麟角。尽管如此,他们还是要跑下去,支撑他们的,究竟是什么呢?
文字之于书生,是一场永远跑不完的马拉松。我年轻的时候,正值文革即将过去,多少所谓的知青,渴望知识的心如同冬眠醒来的熊,饥肠辘辘地去吃一切能吃下去的东西,文学书籍则倍受青睐。几本书入眼,感动了我的喜怒哀乐,萌发了表达的心思,便不顾羸弱的身子骨能否经得起折腾,做起了仲夏夜之文学梦。才华横溢的,收获了梦想;文质平平的,却只有艳羡的份。圆梦也好,效颦也罢,都源于相同的求索。
时代的变迁,权、钱、色、欲的诱惑,勘破世情的众生更乐于把几乎所有的才智、精力、甚至健康去无止境地追逐现实利益,即或是心有不甘,为着生计,也无法避免被滔滔洪水、滚滚涡旋卷入其中的命运。众多的人们,生存的艰辛替代了文字的优雅,成败得失之间,仿佛众多的生命里没有诗,没有小说,没有散文,生存的内容只为金钱、娱乐的方式只有麻将……
然而事实也并非全部如此,虽说在连真正的作家都已经下海捞钱的年代里,依然还有一些人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下执迷于文学与文字的形成:这就是原创。进行着原创的人们,你,我,他,虽然也在食用人间烟火,但却游走于真实与梦幻的边缘,一如与落霞齐飞的孤鹜,奋力在夕阳明灭中去向未知的远方。
奔跑,飞翔,真实,梦幻……有多少经受着阳光的炙烤的身躯里,灵魂却仍然依偎者月色的温柔。眼前白亮的雨丝、身边的焦黄落叶、草丛中飞翔的蝴蝶、大地上起伏的山峦、高天上玉垒的浮云,在他们的眼里依然有飘逸的风韵。这并非是受了巫术的蛊惑,而是以他们或她们之见:对于生命的考量,非文字不可为之。
生命需要考量吗?在生物学看来,任何生命都不过是自然发生的事情,自然发生自然消亡。人类,也只不过是时间之树上存在的果实。一个苹果,有必要去问问自己从哪里来,到那里去吗?有必要探寻同类掉在哪里,被谁吃掉吗?苹果不会有那些思想,有那些思想的只能是人。人虽然说到底也不过是自然现象,但人却又异化于自然,表达这种异化的,往往是文字。既有深邃的思想者文字,也包括草根一族的文字。
正如契诃夫所说:大狗叫,小狗也要叫。草根一族的这些文字或许永远没有振聋发聩的意义,也在原创的板块上并不会得到多大的升华,反而会搁浅以至于沉没,无人喝彩,无处张扬。但起码,发出的是自己的声音。我们不能期待着人人都是鲁迅、个个都是金庸,但微弱之声汇集的多了,便也形成一片汪洋。作为一片浪花,也自有其闪亮的一瞬。随后的沉寂,又有何碍?
坚守原创的人们并非不知,键盘上敲出来的这些文字不能给自己带来一个硬币的收益,(当然杰出者是大有斩获的)也并非不知,面对虚拟世界的时候,要付出的是视力的衰退、颈项的麻木外加真实的电费,也明知自己的文字虽被冠以原创文学之名;但却更多地被人看作是附庸风雅,酸文假醋;但他们依然乐此不疲。他们是众多的马拉松路上的一员,即使是在起跑时便已经知晓冠军不会是自己,亚军季军也与自己无缘;但也依然奋力前行。
不为别的,为的只是人生少一些缺憾,多一点色彩。一片白云飘渺影,几瓣心香寂寞魂。风雨过处,茧丝蝇迹,一任消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