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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春秋】工作调动难于上青天(散文)


作者:镜吾 秀才,1825.63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4384发表时间:2014-07-02 07:02:23

【春秋】工作调动难于上青天(散文) (一)艰难的隔江调动
   妻子出院以后,天气越来越冷了,我请了一个月的假照顾妻儿,很辛苦。妻子开始奶水不多,每天还要给孩子增加一些奶粉,那时奶粉也不好买,就找军分区老顾,从军分区服务社买一、二袋。而孩子特别能吃,供不应求。就托学生连的交大同学出差时从西安带回十来瓶炼乳,救了急。过不久,妻子饭量大了,奶水也就大致够孩子吃了。初为人父,我每天给孩子喂奶粉,洗尿布,做饭,忙得不亦乐乎。特别是洗尿布,那开头几天,尿布上都是黑乎乎的像沥青一样的胎粪,十分难洗,尿布少,又舍不得扔掉,只好慢慢洗了。天气冷,尿布干不了,我就用铁丝焊接了一个笼子,扣在气炉子上,用气炉子烤尿布,屋里充满了孩子的尿香味。我们老家有一句谚语:“娃子的尿,桂花香。”
   最让人头疼的是,造船厂政工科科长萧麻子。萧麻子,高个头,白脸,三角眼,一脸的奸臣像。他隔三岔五来催我们搬家,让我们搬到牛毛毡棚子里去,说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已经分给一位中层干部了。一看到他,我们就觉得瘮得慌。我们只得说好话,赔笑脸,说孩子还小,这天气又寒冷,现在搬到牛毛毡棚子里,等于要了婴儿的命,等过完春节,天气暖和了再说。我们用的是缓兵之计。就这样磨磨蹭蹭,挨到了春天。因为是难产,妻子休息了两个月,才上班;我则每天过江到农机厂上班。妻子上班中途,要给儿子喂奶,所以只能住造船厂。儿子寄放在造船厂附近一家居民家中,请那家一位老奶奶照看,给换换尿布。那家很穷,四壁漏风,儿子常常感冒,流鼻涕,我们非常着急。情急之下,我们想到了请妻子的河北生母来安康带孩子。
   在河北亲戚们的帮助下,岳母费尽周折,只身来到了安康。我们随孩子喊她“姥姥”。姥姥那时50多岁,大眼睛,长长的脸,一身北方农妇装束,很聪明,性格随和,是位十分善良、勤劳、可敬的老人。她带来了不少在老家自己织的土布,织得很漂亮,很致密。姥姥擅长做北方饭,如:包饺子,烙饼,手擀面等等。姥姥极其疼爱外孙,胜过自己的生命,每天抱着孩子,爱不释手。她来安康后,我们就想姥姥永远跟我们生活了,我们离不开她,她也离不开可爱的外孙了。于是,我们教她适应城市生活,首先把盘在头上的长发剪成了齐耳短发,她觉得很舒服,还经常洗头,洗澡了。我们又给她做了一些衣服,她也觉得城里的衣服样式穿着合身、舒适。总之,她很快融入了城市生活。我们有这样一位好老人,全心全意地帮助我们带孩子,做饭,料理家务,真是平生之福。四年后,我们调回到了襄樊;五年后,我们有了第二个孩子,是女儿,都是姥姥一手带大的。她跟我们一起生活了近40年,我待她胜过亲娘,给她养老送终……这是后话了。
   天气渐渐转暖,萧麻子逼我们搬家,逼得更紧了,他不仅自己来,而且发动造船厂的电工班长,工人师傅,以及和我有业务往来的铸造车间主任,轮番来逼我们搬家。我们终于忍无可忍了,我们找到萧麻子政工股办公室,与萧麻子大吵了一架。我们一家四口,那一间8平米的牛毛毡棚子能住得下吗?情急之下,我说了一句“狠话”:“你再逼我们,那我爱人就调走!”
   “那好啊!臭老九,还拽什么?我们巴不得你调走。”说着,他高高兴兴地去找造船厂厂长嘀咕了几句。然后回到办公室,给妻子开了一张调函,把妻子的档案加上了密封条,一起交给了妻子。然后笑眯眯地说:
   “恭喜你,你已经调离造船厂了,你拿上调函和档案,去地区革委会工业办公室报到吧!从这个月起,你的工资就不在造船厂发了。到你想去的新单位发吧!”
   我们一下子懵了,但是话已经说出去,就不好收回了。只好硬着头皮去找安康地区革委会工办,工办主任说:“我已经接到造船厂电话了,是你要求调离造船厂的,这就难办了,造船厂说,不给你发工资了,现在只有一条路了,就是你自己找接收单位,啥时找到,我就给你开出调令,去报到。我们也帮你联系,安康就这么几家企业,你还带个吃奶的孩子,还要有住房,我估计有难度。你们回家等消息吧!”
   我们只好回到造船厂家中,萧麻子再也不来催我们搬家了,停发了妻子的工资,他估计我们坚持不了几天。
   于是我们跑遍了安康的工厂,企业,单位,没有一家愿意接收妻子的。第一,她是个女电工;第二,还带着一个吃奶的孩子;第三,还要求安排住房。特别是这第三条,没有一个单位愿意接受的。安康那时住房多紧张啊!哪有房子来安排一个女电工的。
   我们四出碰壁,只好依靠组织了,组织就是地区革委会工办。我们差不多每周都去那该死的工办,得到的答复就是一句老话:“还没有联系好接收单位,你们回去等着吧!”
   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妻子的工作单位还没有着落。我们的积蓄原本就不多,很快就花完了,一家四口,就靠我一人的工资生活,而且姥姥户口还在农村,就是说,她没有口粮供应,我们还得买些高价粮。
   第三个月,我们靠紧衣缩食总算过去了。第四个月,就坚持不住了,只好给各自家中亲人写信借钱。襄樊的岳父、岳母很快寄来了20元钱;我母亲给我们寄来了20元钱,说是从弟弟那里借的;上海的二哥也很快寄来了20元钱——每次我们有难处,都是二哥倾囊相助。这样,第四个月、第五个月就过去了。
   第六个月,我们心急如焚,妻子每隔一天都去地区革委会工办一次,我每周也请半天假,陪她去一次。毫无结果。
   最后一次,运气来了,我们遇到了贵人相助。我们刚刚从工办垂头丧气地出来,就遇到了从陕西渭南地委调到安康、任安康地委副书记兼革委会副主任的陈平。陈平是一位非常正直、亲民的老领导,50多岁,高高的个子,白净的国字脸庞,穿着朴素。他看我们精神恍惚,垂头丧气的样子,就问我们来地区革委会有什么事情?于是我们如实告诉了我们的遭遇,和窘境。他气愤地说:“国家培养你们这些大学生是来支援安康建设的,凭什么停发工资?没有工资,你们怎么生活呀!你们先回去,明天就给你们解决。”
   我们满怀感激,敬佩的心情,告别了陈平书记。第二天,安康农机厂张厂长就告知我,说:“地委陈平书记直接打电话给安康县工业局,安排你爱人到我们农机厂工作,叮嘱要我们解决好你们的住房问题,补发造船厂所欠你爱人的全部工资。”
   “你们与陈书记是什么关系?”张厂长神秘地问。
   “什么关系都没有,是革命老领导关心年轻大学生的关系。”我回答。
   将近半年时间,妻子终于从江南的安康造船厂调到了江北的安康农机厂。从这件事,我们看出,文化大革命的确是搞错了,文革前的那些党政干部的思想素质和工作作风远远高于文革中提拔的那些干部们。陈平这位我们素昧平生的高级干部,亲自为我们——曾经造过他们反的交大学生排忧解难,令我们感动而惭愧不已。
   安康地区的大大小小领导都知道陈平书记的厉害,陈平在安康算是二把手,他的工作作风雷厉风行是出了名的。于是,张厂长不敢怠慢,把我妻子安排到电工组,还是当电工。原来只有姓宋的一名老师傅,现在加上妻子,就是一个小组了。
   电工车间位于工厂的生活区,左边是食堂,右边是公共厕所;门前有一台50千瓦的柴油发电机——那时公共电网的电叫大电,经常停电,因此工厂都配备有自己的发电机,遇到大电一停电,自己的发电机就发出轰鸣声,开始发电。电工车间有两间房,前面一间房还带有一个小院子。张厂长和宋师傅说好了,把前面带小院的那间房子——大约有10平米,给我们做宿舍,我和妻子带儿子住在这间房子里。尽管环境有些差,离公共厕所和猪圈太近;柴油发电机就在大门的右边,但毕竟房子不错,很敞亮,还有一个小院子,我们就住下了。姥姥则住在铸造车间那间工具间里。妻子半年的工资也很快补发了,我们总算安定了下来。
   (二)亲人就是铁道兵
   前文已述,在1974年春节前,我们回老家时,有人策划组织了铸造车间部分工人围攻我,不让我们走的闹剧,多亏西安技校来的青工们出手相助,为我们解了围。
   回厂以后,我要求张厂长处理闹事工人和幕后策划者,张厂长不予理会,一笑了之,说是一场误会。原来那些闹事的工人都是张厂长的同乡,一个公社的,他既不想得罪“乡亲”,更不想得罪幕后的陈南芳、王世民等人。
   张厂长,名义贵,外号叫张麻子,他与造船厂的萧麻子不一样,萧麻子是白脸麻子;而张厂长是黑脸麻子。张厂长35岁左右,矮个头,其貌不扬,但能说会道,处世圆滑;初中文化程度,原是安康县一公社供销社(就是农村商店)营业员,文革中擢升为公社党委书记,后来当上了安康农机厂的厂长兼书记。他精通为官之道,左右逢圆,用他的话来说,做人,做官,就是要学会“划龙船”,第一,要迎合上级;第二,要取悦下级,要团结下级的大多数。他哪里懂得工厂管理,什么产品质量,企业管理,企业信誉,工厂经济效益,他都放在次要地位,把人事,把他的官位,置于首要地位。他对我的方针是既不整我,也不重用我,表面上,客客气气。我开了假条,泡病号,他也不管我,随我休息,工资照发。
   妻子跟着宋师傅当电工,宋师傅是五级电工,人很不错,技术水平也很高,一般只让妻子干些比较轻松的活,比如修理机床电器,修理电机等,而爬高上梯之类重活,都是他自己干。我在家休病假,有时也帮着修修电器,向宋师傅学习电工技术。再就是给儿子做玩具,比如小拖车,小卡车,还用木条做了一个童车,用汽车废刹车片做四个轮子,能够推着儿子到厂外玩,儿子在里面可坐,可站,很是喜欢。再就是做煤油炉子,反正我有的是时间,慢慢做,做了好几个,送亲朋好友。
   就这样,我泡了小半年病假,开始上班了,但是我说什么就是不干质量检验工作了。张厂长也不勉强我,让我继续担任厂部技术员,负责生产610机床的前期技术准备工作。一台简单的磨粉机都生产不好,管理混乱不堪的小小农机厂,要想生产610机床,那岂不是天方夜谭!反正是个闲差事,我就接受了下来。
   看着滿厂区停放着返修的磨粉机,我知道这个厂不是我们久留之地,我不愿我们的青春理想和抱负埋葬在这里。我和妻子想好了,下定决心,要离开这里。我们深知,要想调离安康是万分困难的,但是我们坚信“滴水穿石”,“有志者事竟成”这两句话,就是用两年,三年,五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我们一定要调离安康!
   机遇总是光顾那些不安于现状的人们的,机遇来了。机遇就是,我们遇到了铁道兵老乡。
   农机厂地处七里沟的中段,毗邻农机厂,靠汉江一侧,有一块平地,这一天,来了很多解放牌卡车,从车上下来了很多铁道兵,他们很快在这里安营扎寨,盖了几排住房,还有食堂,会议室之类简而不陋的建筑,还修了一个大停车场,停有30几辆卡车。他们对外称“铁道兵汽车六连”。
   六连安顿下来了,每天看着他们的汽车出出进进,扬起飞尘,好不热闹。
   有一天,六连的指导员骈生林来到农机厂,我刚巧在厂门口,我一见解放军,就有亲人情结,见到骈指导员,就觉得格外亲切。骈指导员,30多岁,伟岸潇洒,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那神态和气质就像京剧里的常山赵子龙。他说明了来意,想拜望农机厂的厂长,与周边的单位搞好军民关系。
   我带他见到了张厂长,张厂长当然也很热情地接待了他,寒暄以后,骈指导员顺便提出,他们六连的总电表坏了,想请农机厂的电工师傅帮忙修一下,张厂长连忙带他来到电工班,也就是我们家了,从我们家就可以进电工车间(就是一间相通的房间)。那天刚巧宋师傅请了假,于是我妻子一人接待他。我家姥姥也在旁边,一听骈指导员的口音,就知道是河北人,而且是邯郸人,离姥姥家邢台巨鹿不远,姥姥那高兴的劲就甭提有多高了。老乡相见格外亲,姥姥拉着他的手不放。请骈指导员在我们家吃午饭,吃她烙的饼,骈指导员笑着说:“今天有事,改日一定来家吃饭。”接着,张厂长派我妻子去六连修电表,还让我也一起去看看,务必修好。
   我们带着万用表,兆欧表等检测仪器,高高兴兴地随骈指导员来到六连,很快就把电表修好了。这时,快到午饭时间了,骈指导员说什么也不让我们走,留我俩吃午饭。说着,他派了一位战士喊来了事务长,说事务长也是河北人。
   六连事务长,名叫王永起,比我们小几岁,矮矮的个头,一脸福相,军装整洁,行动敏捷,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显得很精干。骈指导员给我们相互作了介绍,指示他午餐让食堂炒几个菜,并让他也陪我们一起吃午饭。王事务长应声而去,随即我们来到六连一间小餐厅——专门招待上级领导用的,不一会儿,四菜一汤就端上来了。席间,我们畅谈河北家乡的事情,我本是湖北人,也好像加入了河北籍。骈指导员和王事务长说话都很豪爽,可以看出,他俩关系很亲密,情同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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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工作调动,难于上青天,这是那个时代司空见惯的事情,这篇文章有着那个时代强烈的气息,是一篇很感人的文章。文章中有不少感人的故事,构建了特定的时空感及人物存在感。有报国无门、郁闷成疾的作者,有侠肝义胆、出手相助的铁道兵老乡,有狡黠阴险的萧麻子,有贫穷而狡诈的张厂长,有亲民爱才的地委陈平书记和军分区马司令员……人物写得有血有肉。文中的诗也写得很感人,如:“窗外蛙声唱,病沉夜难眠。身似涸泽鱼,心犹雁飞天。……”推荐阅读。【编辑:秋觅】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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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潮仙        2014-07-02 07:20:05
  上世纪70年代的中国的知识分子,特别是科技人员,绝大多数是优秀的,他们热爱祖国,热爱自己的事业,不计报酬,只求得到起码的尊重,解决起码的生活困难问题。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他们心中的工作热情,他们的聪明才智都会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欣赏佳作。问好!
2 楼        文友:秋觅        2014-07-06 21:11:13
  复审理由:一篇很感人的文章,有着那个时代强烈的气息。文章中有不少感人的故事,构建了特定的时空感及人物存在感。有报国无门、郁闷成疾的作者,有侠肝义胆、出手相助的铁道兵老乡,有狡黠阴险的萧麻子,有贫穷而狡诈的张厂长,有亲民爱才的地委陈平书记和军分区马司令员……人物写得有血有肉。
秋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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