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颜赋
我和他的分离在碧城,那一晚,月光皎洁如雪,映衬着雪地里的积雪泛着银光。
我和他坐在屋顶看雪的时候他对我说:鬟瀛,我要走了。
当时我什么话都没说,只是看着那轮寂寞的月亮轻轻点头。
却不曾想到,他说的走,是永远离开不再回来。
从此天上人间,碧落黄泉……
——引
〔一〕那年游历天下,偶遇少年青衣白发。
父皇老是说我的性格是个男孩子的,行事果断,干脆,不拖泥带水,还老是跟我开玩笑说要把我培养成一代女皇。
实在是受不了父皇的这一套,王兄王弟那么多,偏偏只是与我过不去,于是为了躲清闲我就偷偷地背着他老人家溜出宫了。
人间繁华,我不曾看到许多,人世情爱,我亦不懂太多。
我总以为只要是我宫鬟瀛能去的地方就饿不死我,可谁知现实与梦想是截然相反的。
比如说我来到了这么一个鸟不生蛋的地方,人烟稀少,放眼望去,就坐落着几家农舍,而且还是快要坍塌的……我无语地望望天,感叹一句:现实与梦想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我继续前行着,终于在未到达下一个城池前就被饿晕了过去,晕倒前我不忘叹息一句:下次一定要带个仓库出来,这不……要晕过去了……
英雄总是在美人最需要的时候出现,这不,我宫鬟瀛的英雄在我晕倒以后就马上出现了。
只是……为什么我会在花轿上?旁边假寐的青衣白发的男子又是谁?再看了看我的打扮……
“啊!”这是怎么回事?就在我睡了一觉的空当我就被人抢亲了!有没有天理!我可是当朝公主!未来女皇的人选啊!父皇啊都怪儿臣不听你话……
你问我为什么后面没说话么?我本来要说的,可是有人捂住了我的嘴巴。
“别乱叫,再叫小心我把你卖到青楼去。”温润的嗓音,没有一点威胁的意思,相反的,有点宠溺。
我识相地点头,他放开我,我刚要张嘴喊他就用手指着我“敢叫一个试试?”
我识相地闭了嘴,用手比划着。
他皱起俊秀的眉头嘴角抽了抽轻声道“你可以悄悄地说出来。”
听到可以说话我便压低声音悄悄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你是谁?”
他摸了摸我的头,温柔地笑道“你十七岁吧?”
我点头,总觉得他这个动作似乎是在抚慰小宠物什么的。
“你被他们抬去冲喜,听说碧城太守的大公子病重要一个晕倒在碧城外的十七岁姑娘冲喜,然后你就被弄来这里了。”
“这么说他们要把我嫁给一个快要死的人?”我无辜地眨眨眼。
“嗯。”他点头。
“不!”我一拍大腿“绝对不行!”我回头立马缠住他“英雄,你若今天救了我就算让我以身相许我都愿意,与其嫁给一个死人倒不如嫁给你,英雄救命……”突然感觉小腹一阵难受,我捂了捂肚子,一股温热的感觉从小腹传来……完了……
我尴尬地挪了挪身子,突然的反常让他疑惑“你怎么了?”
我尴尬地挥挥手“没事没事……”突然腹部一阵痉挛,我疼地额头直冒冷汗。
他看了看我捂着的部位,又看了看我的表情了然道“来癸水了是吧小姑娘?”
我尴尬地不敢说话。
他笑的温文儒雅,看我不说话眉目一挑道“你这样嫁过去也不会好过,这样吧,我带你走如何?”
我抬头看着他眨眨眼“你确定要带我走?可是我……”
他再笑“不就女人的那点事,难不倒我的。”
我捂着小腹,嘴角抽了抽。
那人说带我走就真的带我走了,我还以为他要如何带我走,竟然径直就将我抱着飞了出去!大街上一片喜庆,那些人在底下大喊“令羿公子又劫新娘啦!”
“快去报告太守大人!新娘又被令羿公子劫走了!”
我低头看了看下面,疑惑道“什么叫又……”难道这厮有劫新娘的癖好?
而他只是唇角一扬未作答。
他把我带到了一个医馆,从大夫那里要了几味药又要带我走,我奇怪地问他“你为何对我这么好?还有,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笑着抱起我道“小姑娘是从大黎皇都出来的吧?带你回大黎。”
我挣扎“我不要回去!”
“为何?”
“没有为何!”
他放下我,看着我道“我怎么感觉你像一个人呢?”他摸着下巴,我嘴角再抽,小腹又是一阵痉挛,他挑眉看了看我,笑的云淡风轻“带你去一个朋友家。”
我没说话,兀自跟在他后面,他走一步看一下我,走一步看一下我,看我走的吃力就直接走过来一把抓起我向前飞奔而去!
丫的!当姑奶奶是多么强壮的人啊!
等到了那人家门前时我已经累虚脱了,我有气无力地指着他说“你,你,你给我等着……”
他笑着敲门,出来了一个长相清秀的俊公子哥,只见那人看到他的时候明显眼睛亮了亮“怎么才来?”
他指了指我“当然是为了救美人。”
那人看了看我明显有点敌意“你又去劫亲?你哥哥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那人再也没说话就进去了,他过来扶起我笑道“小姑娘就先住在这里吧。”
我犯难地看着他“貌似……有点……为难哈……”
他莞尔“煜就是这脾气,喜欢吃醋,不用在意。”
我更加疑惑“他吃谁的醋?”
他笑“你说呢?”
但是我还是不明白,那公子哥到底是在吃谁的醋?
〔二〕青梅竹马一家,原来我竟是一朵烂桃花。
住在谢煜家并不是我本意,都是那个裴令羿的错,虽然说他治好了我的腹痛,虽然说他像父皇一样将我当个男孩子对待,虽然说他每天都有来看我,可是我就是不爽,这就要归结在来这里不久的那天了,我本来想出去走走,却在谢煜家后花园发现那两人居然在……亲……亲……
吓得我赶紧躲了,心跳的厉害,这可都是两个男人哎!他们怎么可以……亲亲……
活了十七岁,终于被这两人颠覆了观点。
原来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亲亲的。
逮着机会我问他“令羿哥哥,亲男人的感觉如何?”
听到我这话他挑眉“姑娘想试试?”
我知道他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男人亲男人的感觉如何,可是还未等我解释他就把我给亲了……
石化……
初吻……
没了……
“啪!”一个巴掌掴在他脸上,我哭着喊“你这个畜生!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父皇,我要他杀了你!!”
他眼神突然凌利起来“我就说你怎么这么像一个人,果然你就是……就是……”
他把我捆着送回了皇宫,我一路挣扎一路尖叫可是就是没人理我。
父皇在看到如此狼狈的我时心疼地将我搂在怀里。
我鼻子一酸,哭了。
哭的震天动地,波涛汹涌。
完毕之后我对父皇说“我要碧城太守的二公子,父皇你将他给我逮回来。”
我要报仇!我要裴令羿娶我!哼!
果然不到三天时间他就被父皇的人绑在了我面前,我笑问“令羿哥哥,别来无恙。”
他依然笑的温文尔雅“鬟瀛,不要任性。”
我笑“我没有任性,令羿哥哥,娶我吧。”
他突然暗淡了眉眼,眼神悠悠地看着远方,一头华发惹眼凄凉。
良久他才说“我答应过他,终生不娶。”
“谢煜么?一个什么都不能给你的男人?”
他看着我“你不懂,你还小鬟瀛,我和他一起长大,早就成了一家人,而你只不过……不过是半路上遇到的……桃花……”
我笑,可是心里却那么难过。
“原来我竟是……竟是一朵烂桃花……”
〔三〕我的任性空牵挂,给你心头落伤疤。碧城雪落奠繁华,碧落黄泉你不怕。
我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却也为了他任性了一回。
父皇赐婚的消息传出去以后,谢煜自尽。
这是他回来告诉我的第一句话。
他看着床头顶着红盖头的我,笑着说“公主殿下,谢煜死了,他死了你可满意了?”
我一把揭开盖头愣愣地看着他,他在旁边猛灌着酒,嗤嗤地笑着“我答应过他……答应过他的……”
我一把夺过酒坛,摔碎在地上“那为何父皇赐婚的时候你不拒绝?裴令羿!我宫鬟瀛成了罪人!你为什么不拒绝啊!”
他回头笑着。依然温文尔雅如初“你父皇说了,抗旨不遵者,灭九族……哈哈哈……当初煜早就跟我承诺过,如若我裴令羿娶妻,他自不苟活……可是我却还是违背了诺言……他亦以死明心……”
我麻木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我说,你走吧。
他看了我一眼,笑了。
笑的嘲讽笑的苦涩。
那晚,他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事后我对父皇说,我不要他了,我不喜欢他了,让他走吧。
父皇什么都没说。
那时快冬天了,白霜满地。
我偷偷溜出宫的那天,是他离开的第二天。
找到他的时候他在谢煜的卧室里醉生梦死,看到我以后他只是笑了笑,然后举起酒坛说“鬟瀛,我想他。”
一瞬间,泪如雨下。
我走过去抱紧他“令羿哥哥,对不起……对不起……”
他笑着为我抹去眼泪道“他在等我……”
当时我没明白他的意思,他说“外面可是在下雪?”
我点头,他起身拉起我的手出门,抱起我纵身越上屋顶。
雪纷纷扬扬地飘落,落满了他的双肩他的华发。
他笑着说,鬟瀛,我要走了。
我知道他难过,他不想待在这个地方。
我没有说话,最后的最后,我们什么话都没说,他只是轻轻地搂着我,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
我突然发现,自从我和他相遇以来他就是笑着的,从来没有难过的情绪。
他一直在笑。
最后,午夜寒冷,夜凉。
我在他怀里睡着了。
醒来时已经在我以前住过的屋子里,他不在我身边。
我发了疯的寻找。
最后在谢煜的坟前找到了奄奄一息的他。
青衣华发。
躺在那人墓边。
唇角依然微扬,安详。
我不敢上前,双腿打颤。
最后跪在了雪地里。
墓旁一株白梅独绽,映衬着白雪皑皑,孤独寂寥。
泪水滑落,冰凉彻骨。
裴令羿,为了他,殉情于此。
而最后……最后……
最后只有我,依然守着他。
自从相识以来,他一直将我当个小孩对待,可是我对他,却是一辈子的沧海桑田,
碧城雪满,雪梅独绽,痴情红颜,不过是缘分的祭奠。
裴令羿,你该怎么弥补给我的孤单。
〔四〕后话。
那晚宫鬟瀛睡着的时候,裴令羿华发披散了下来,映着白雪,苍凉。道不清的风华绝代,一双清澈眼眸如同九天之上的璀璨繁星,映亮了她的一世浮欢。
裴令羿说的最后一句话是:鬟瀛,原谅裴令羿,不能陪你一世,下辈子,我和他做兄弟,娶你做妻子……
怎可奈,那女子未听完的话,是那人最大的期待,他带着如此的期待,死在了谢煜的坟前。
人世间,痴儿守怨,也不过红尘梦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