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韵】飞蛾扑火(征文小说)
刚刚上井来,马大棒他们一窝蜂似地跑到水龙头前,迫不及待地冲刷着身体,一天下来,他们一个个像阎王殿里的小鬼,除了牙齿是白的,一团漆黑。
芒种就不像他们,在这帮下井的工友中,芒种是最彬彬有礼的一个,戴着个眼睛,斯斯文文瘦瘦弱弱的,代班长大老黑成天喊他秀才,文文静静的跟个娘们差不多,他也不恼,只是腼腆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每次完工,工友们猴急般胡乱冲冲身子,胳膊和小腿肚子上还有一圈圈的煤灰,头发湿淋淋地就跑到食堂喂脑袋,而芒种呢,不急不慢地端来一盆子水,取出香皂洗头膏,认真地搓洗自己,他的身上弥漫了香皂的迷人芬香,惹得同屋的狗娃他们不停地嗅嗅鼻子,“真香,狗日的芒种,你身上咋有女人的味呢?你他妈的是不是女扮男装的花木兰啊?
芒种也不急,会娇嗔地说:“俺是地地道道的纯爷们,你不要胡说!”便引来一阵哄笑,便有人假意来掏芒种裤裆的那玩意,芒种便端起了洗脸盆,说你再过来让你变成个落水狗,人们便笑笑嘻嘻打住了。
大老黑喜欢芒种,喜欢他那书生气,每逢看到芒种那么仔细地洗身子,总是不置一屑地说,“小白脸,你有洁癖啊?”
芒种就会故意撅起小嘴,“滚一边去,脏兮兮的,看你就烦……”他们这一帮子人从来就没大没小的,大老黑五十多岁了,和芒种爹差不多大,可是他们不论辈分,一律兄弟相称。用大老黑的话说我们这营生就是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一天就出不来了,活着一天就他妈的快乐一天,今日有酒今日醉,不管他妈的明天!
芒种投奔大老黑才半年,大老黑是他一个远房表叔,从年轻就在这叫不上名的山包包的煤井里挖煤,虽然危险但工钱高,家里都竖起了两层小洋楼。
芒种的梦想不是来挖煤,他的梦想是读大学,可是这个梦在他读高三那年破碎了。家里的顶梁柱患了治不了得病,急性肾炎,为了给爹看病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还拉了一屁股债,爹的命保住了,可是什么也不能干了,作为家里长子的芒种无奈只得辍学,他得挣钱养活全家。
芒种是麦子开镰的那一天出生的,一出生就惹得爹老大不高兴,说也不看时候,专门在这农忙季节,娘不愿意了,说生孩子是放屁啊,说憋住就能憋住啊!爹虽然喋喋不休,但看到生下来是个带把的,欢天喜地起来,前面两个都是丫头片子,于是给他起了颇有纪念的名字:芒种。
芒种的家乡没有山也没有水,是贫瘠荒凉的黑土地,干旱少雨,水极少,扭扭捏捏很不像话的就有那么一条蜿蜒的马颊河,还时常断流,夏季里露出一大块一大块的龟裂,小的时候芒种他们就常去河底玩,间或在一点点的河水里,能摸到泥鳅,还有河蚌。
这里自然吃不上白面馍馍,虽然满地都是冬小麦,风调雨顺,一亩地能收到三百斤,除了交公,能余下几十斤,过年的时候就能蒸带尖的小馍馍,还有的可以炸果子。地里除了小麦,也种一些经济作物,花生啊山药啊什么的,一般讲,每年这些种的很少,因为上上下下都在抓革命促生产,经济作物是资本主义的毒草,是批判的对象。
芒种早就知道大老黑下了关东的小煤窑,所谓的小煤窑其实就是那些精明的南蛮子在左一道右一道的峁沟里挖一些深深浅浅的洞子,便有黑色的石头给弄出来,那黑色的石头能燃烧,被一辆辆大拖挂拉走了,黑石头叫黑炭,那些黑洞自然被叫做黑炭窑。
大老黑很仗义,对来找他的芒种说,“行,丑话说到前面,在井下挖煤就是走鬼门关,说不准哪天就出不来了,你要怕就不要去。”
芒种此时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弄到钱,眼睛眨也没眨,“生死由天,我去!”于是芒种就成了最年轻的一名煤窑工。
芒种他们的宿舍是大通铺,屋子弥漫着一股潮气,屋顶布满了蛛丝网,墙壁斑驳,里面夹杂着人们的汗腥和臭袜子的难闻气味,芒种第一次进来差点呕吐,憋着气找了个靠窗户的床铺,才不至于窒息。
芒种擦洗完身子刷了牙,才回到宿舍,里面已经躺满了人,狗娃和几个在玩牌,还有几个蒙头睡了,那呼噜声就像拉风箱,呼哧呼哧的。
芒种已经习惯了,他上了自己床铺,斜躺下来,借着头顶微弱的灯泡,拿出了一本三国演义,专注地看起来。
大老黑斜歪着身子,在腾云驾雾,他抽烟的姿势很老道也很优雅,吐出来的烟雾变成了一个个小泡泡,在袅袅地上升。
他正在津津有味地听侯三向他汇报那些艳遇。侯三是个大色鬼,每逢发了钱就去泡妞,据说小镇上有好几个相好的了。
“烧饼西施又和老庚好上了,知道吗?”
“嘻嘻,那天被老子撞上了,裤腰带还没提上呢……”
侯三的话还没说完,黑压压堆积了一层脑袋瓜,他们讪笑着督促侯三,“你他妈的又偷偷去吃腥了吧?没出息的东西,攒了才几天就又放出去了……”
侯三涨红了脸,脖子青筋像蚯蚓那般蠕动:“不,不是的,我饿了,想吃点东西,柜台前没人,我听叫里面的小屋有叫声,麻酥酥的,就走了进去——”
人们都瞪着圆圆的眼睛,有的口水都出来了,急不可耐地嚷着,“侯三你他妈的别弄关子,快说!”
侯三很得意,咽了口吐沫,“妈呀,我看到了西施那大白腚,妈呀,那个细腻啊,能掐出水来……”
“咋了?咋了?”
人们因为激动歪曲了嘴脸,像一个个跳梁小丑。
“看我进来,老庚猛地抽出那玩意儿,妈的,跟手电筒似的,西施也赶紧扯了件衣衫盖住了隐私处,那密密的芳草地啊……”
众人一阵大笑,很亮很亮的笑声,几乎把屋顶掀下来。
在这样的氛围下,芒种不得不放下书,佯装闭上眼睛,竖着耳朵听人们说话,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天地,新奇而又诱惑。
他们宿舍里是上下铺的架子床,好不容易人们散去了,和自己一个床的李根喝得醉醺醺回来了,半道上不慎碰到了一个尿罐,发出刺耳的响声,接着就是几句脏话,李根也不在意,摇摇晃晃上了铺,弄得小床吱吱呀呀的,他满嘴的酒气,躺下就鼾声如雷了。
可是芒种反过来覆过去,烙了一夜的饼。
芒种已经二十三岁了,对于男女之间的事情,原来还是懵懵懂懂的,可是自从来到了小煤窑,他听到有关女人的的话题耳朵都长了茧子,几乎每晚人们议论的话题就是女人的奶子和屁股,还有某某去找了那个小婊子,而人们最津津乐道的就是烧饼西施月季,芒种暗暗吃惊,班上十几个人,除了自己,都和月季有染,都不约而同夸月季奶子大胸脯软,还有说月季瘾特别大,下面的那东西能吸,夹得特别舒服……
芒种对月季有了一种强烈的欲望,当然不是上床,就是想看看月季是什么天仙一样的人物,竟然能迷倒这么些人,同时也暗暗鄙视,在他的脑海里,月季已经烙上坏女人的印象。
今天休班,芒种往常就是在宿舍洗洗衣服,看看书,然后好好睡一觉。可是今天竟然有了去见见月季的强烈念头,而且是那么的迫不及待。
见月季自然很简单,在煤窑不远的步行街上,她开了一个小吃摊,上面挂了一块字匾:山东烧饼。
芒种远远看到一个女人正在煤球炉子前煎烤着烧饼,不用问那就是月季。
月季看样子不到三十岁,个子挺高的,身上一点也不臃肿,脸蛋很白,皮肤显然没有化妆,有一种自然清纯的美,头发像田野流动的风,恬静淡雅,不苟言笑,专注地做着烧饼,系着碎花围裙,给人一种干净老练的感觉。
早上,是烧饼店最忙禄的时候,月季就一个人,做熟的烧饼冒着袅袅的香气,被放进了保温箱里,那是白色泡沫的箱子,上面盖了一层干净的白色褥子,谁吃,自己去拿,在炉子旁边是一个收钱的小木匣,客人吃完了,自觉会把几块纸币放到里面,月季看也不看,只是露出一种甜蜜的微笑和客人打招呼,欢迎常来。
芒种看月季,心里不知怎么的竟然涌出一股热流,以至于拿烧饼的手竟然怔怔有了停顿,他打死也不会相信,文静温柔的月季会是人们传说中的淫荡女人,以至于后面的客人再不满地督促,他才慌张地随便拿了两个烧饼,不自觉和月季的眼光相碰,那水汪汪的一对大眼睛风情万种,芒种一下子脸红起来,逃也似的跑到角落的一张小桌子上,心还在怦怦跳个不停。
客人很多,他远远看月季脸上已经沁出细细的汗珠,人像陀螺转个不停,早早吃完烧饼的的芒种想走,可就是抬不起脚来。
月季烧饼店其实很简陋,就是靠街的一间,前面用石棉瓦支撑起一个大棚子,在里面做烧饼,里面那间摆放了几张小条桌,用于客人在这里吃饭,再往里是窄窄的小院,忙中看到,小院里有一辆小推车,上面放着些垃圾,车下的那堆垃圾还没有清理完,看样子是没时间了,院子很杂乱,几桶盛满泔水的塑料大桶还摆在那里。
芒种看人们都在专注地吃喝,没有人注意他,就悄悄走到小院子里,拿起铁锨,把垃圾全部装上车,把它推到小街西面的垃圾场里,然后把那些泔水也提了出去,回来拿起扫帚,把院子仔仔细细打扫了一遍,忙火了好一阵子,一抬眼,月季已经站在眼前了。
“我——我——”芒种竟然有点不知所言了。
“噗嗤”,月季笑了,花枝乱颤的,胸前咋泄的一路春光像一对玉兔几乎要挣脱出来,看得芒种羞红了脸。
“谢谢你,忙得那垃圾在那里好几天了。”
“没事,今天我休班,闲着也是闲着。”
“你是前面的小煤窑的。”
“嗯。”
“来多长时间了?”
“快一年了。”
“你原先哪那里啊?”
“鲁北的乡下。”
“为嘛上这里挖煤?”
芒种含糊嗯了一声,他不想说出自己家里的那段伤心事。
月季看着他,有无限的柔情。
“我知道,来这里的都是迫不得已的,你还年轻,不要在这里,这里不是人呆的地方……”
芒种似懂非懂。
月季看出了芒种的疑惑,长叹一声,眼神无比的哀怨。
“我那死鬼原先也是挖煤的,坍塌了,埋在地底下了,连个尸首都没找到……”
沉默。
“你多大了?”
“二十三。”
“小弟,听我的话,离开这里,好不好?”
“为什么?”
月季长叹一声,凄美的表情像风中哭泣的天使。
“我,我该走了。”不只怎么的,芒种嘴上这么说,却并没有抬起脚。
“对了,看我,忙糊涂了,你帮了我的忙,我还没谢谢你呢,现在不忙了,我给你做两个小菜。”
月季说着,已经利索地给芒种沏了一杯茶,端到前面的小餐桌上。
月季系着小碎花的围裙,腰被勒得很细,胸脯突出来,胸前那深深的乳沟在她一低头的时候几乎暴露无余,高耸的乳房就像七月里的蜜桃,散发着迷人的芬香,不由得让人想入非非。
炉子上油锅忽地炸响了,油沫溅起,火苗和热气一齐升腾,掠过月季的脸,那脸就叫人看不清,看不清就显得愈加姣好。
案板下各种菜叶子和零碎的纸屑满地,芒种闲不住,就拿起笤帚轻轻清理。
月季娇嗔道:“你闲不住啊,歇歇不行啊。”心里却暗暗喜欢上了这个寡言少语而且勤奋无比的小伙子了。
小吃店就是早上最忙,眼看着快晌午了,没了客人,月季便为芒种炒了两盘菜,一盘是辣子鸡丁,一盘是蘑菇炒肉。
月季拿出一瓶酒,眼睛不觉闪出了一丝羞涩,温情地说,“正好现在不忙了,我陪你喝一杯。”
喝了几杯酒的月季脸蛋红扑扑的,格外诱人。她的话也多了起来。她和芒种说起了她和她的那个死鬼男人的故事,问起了芒种的家事,还和芒种开起了玩笑,说你芒种这么斯文文雅,就该说个能说会道的女人,这才叫感情互补呢,芒种脸红了,她就笑,笑得出了眼泪,后来收了笑脸叹气,说她的命不好,说芒种你做我的弟弟吧,渴了饿了你尽管来……
酒真是好东西,很香,芒种一边听一边慢慢地喝。筷子是红头竹漆筷,很光滑,夹菜不稳,芒种也不急,就小心翼翼地去夹。杯里的酒浅的快,夹菜呢,次数却多了起来。
“是马大棒让你来的吗?”月季似乎喝多了,很专注地看着他。
芒种摇摇头。
“你少和他来往,他,不是人,是畜生!”
芒种有点莫名其妙,他对马大棒了解不多,但知道他是个刺头,就连矿上的厂长都让他三分。
月季一仰脖喝了一杯酒,眼泪汪汪,她给芒种斟满了一杯,看着他,像是自言自语:“做个好女人真难啊,我也不想这么过下去,唉……”
“怎么了?”芒种一脸的关切。
“算了,没事。”月季揉揉眼,芒种看到了她眼框里的泪花。
“走,去里屋歇一会吧,中午没客人。”
月季的眼睛又黑又深,含着一丝火辣辣的挑逗。
芒种迟疑着,不想月季借着酒劲,蛇一样缠上了他,那女人特有的馨香使他迷醉了。
芒种惊呆了,眼前的月季已经褪去了所有服装,那美丽胴体展现在眼前,高耸的乳房,杨梅般的蓓蕾,细嫩的肌肤,性感的长腿,尤其那一片疏密有致的芳草地,让芒种热血沸腾。
芒种不知所措,任月季摆布,一个柔软而又丰满的肉体压倒了芒种身上,灼热的气息,一只手在缓缓解开他的衣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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