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情帝王李煜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没有人知道南唐后主李煜在写这首《虞美人》时的心境。
李煜字重光,只因他的兄长们都先后去世,他成了南唐百年国运的法定继承人。一个不想当皇帝,只想赋诗填词,抚琴作曲的文人雅士,神差鬼使,坐上了皇帝的宝座。那时的南唐已经风雨飘摇,四面楚歌。黄袍加身的草根皇帝赵匡胤虎视眈眈,咄咄逼人的样子,让李煜除了年年进贡,还俯首称臣。即便这样也没有逃脱亡国的命运,因为赵匡胤“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975年12月金陵失守,南唐不在,三千里美丽河山就这样葬送在李煜手里。十五年的皇帝生涯结束了,他被掳到汴梁成了“违命侯”。他错误地把诗人的浪漫融入到严酷的政治斗争中,他天真地以一个诗人的完美视觉去俯视天地间的苍生,还有他的王朝。这就注定了他的人生悲剧,也注定了南唐的悲剧。江山易主,故园不堪。几多忧愁,几多往事,几多愤怨,几多仇恨涌上心头,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他只能自我买醉,长歌当哭。“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一阕《浪淘沙》,多少恨,都在昨夜梦魂中。他矛盾地存在历史的缝隙中,帝王与虏臣的梦魇将他笼罩,他无助地站成一棵寂寞的梧桐。其实,李煜是一个喜欢伤风感月的风流才子,是一个寄情于山水的诗人;是一个厌倦政治的帝王。
李煜有美满的婚姻,他和大周后娥皇是一对才艺双绝的伉俪。娥皇因琵琶弹的绝佳,由同样喜爱音律的父皇李璟赐婚给儿子李煜,还赐给娥皇自己心爱的“烧槽琵琶”。婚后两人相敬如宾,琴瑟和谐,心心相印,把遗失的《霓裳羽衣曲》修补整理,让美妙的旋律重新回旋。李煜写过一首香艳的情诗来描绘他那美丽的皇后,“晓妆初过,沈檀轻注些儿个。向人微露丁香颗,一曲清歌,暂引樱桃破。罗袖裹残殷色可,杯深旋被香醪涴。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他们是那么幸福地生活着,如果是在民间,他们是何等的恩爱夫妻。娥皇病重,小名女英的妹妹嘉敏探病,却不想和姐夫李煜撞出了火花。幽会于画堂后面。李煜为此写了一首旖旎的《菩萨蛮》:“花明月黯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钗袜步香阶,手提金缕鞋。画堂南畔见,一向畏人颤。奴为出来难,教君恣意怜。”描写他们浪漫而艰难的幽会。妙龄少女,情窦初开,把幽会的一丝兴奋,一丝紧张弥漫字里行间。等到大周后,这个与李煜一起把“霓裳羽衣曲”残谱修复完善的才女,带着“烧槽琵琶”在婉转的弦乐中去赶赴另一场音律的盛会后。嘉敏就成了小周后,不知是冥冥之中的命运安排,还是历史的巧合,她们姐妹俩的命运也步了舜的两个妃子娥皇女英的后尘。
一幅《熙陵幸小周后》图,淋漓尽致地表现了亡国君后的遭遇。李煜面对被辱没的尊严,妻子红肿的眼睛,只能将这份怨气宣泄在诗词中。褪尽了“花间词”的浓艳,故国的一草一木都是李煜的乡愁。“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东流!”这泣尽血泪的一首首诗词,凝聚了一个君王的切肤之痛。他悲愤地书写着亡国伤痛,他那极为深沉的感慨和无法倾泻的悲情,丰富了词所蕴涵的意境,那些震慑灵魂的诗篇,造就了一位万古流芳的词圣。有人说,“穿过历史的尘埃,回望那个衣袂飘飘彷徨落寞的背影,不知到底应该是一个王朝的悲哀,还是一种文化的幸运。”
那年的七夕,繁星满天,而一阕《虞美人》却加剧了李煜的殒逝,也成了悲情帝王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