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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湘韵作家专栏】活着(征文小说)


作者:风烟俱静 秀才,1792.0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5371发表时间:2014-07-05 23:35:03

【湘韵作家专栏】活着(征文小说) 时临三伏,地面上氤氲着一股难耐的热气,整个巷子,像是蒸笼里的馒头,歇不了几分钟,就要被蒸熟;那些蛮子们,干脆脱了汗衫,穿个四角裤,趿个拖鞋,跷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上,手持一把扇子,像是要把所有的空气都往自己身上扇。即便如此,身上的汗水依然沽沽地往外溢着,像是在锅里焯过的白菜,不仅水漉漉的,而且蔫了半截儿。
  
   这样的天,让人不得安生,尤其是像我这样的人,找不到一份合适的活计,索性待在家里,过着破坛子破摔的生活。
   白天,我充当耕田的牛,呼哧呼哧地耕耘着地球;晚上,妻嘚啵着让我干这干那,基本连抽支烟的时间都被抹杀得一干二净。我以为,这些个琐碎的活儿,压根就不属于男人的专利;另一个,白天所受的苦,我觉得没有任何的意义,纵算我在这块土地上刨一辈子,也不可能刨出一块金元宝来。再说了,我能一辈子依赖这块土地吗?当然是不能。
   生活像是复制好的,无论怎么折腾,还是这个老样子。于我,简直就是一种身心的桎梏。我想,现实也不允许我再这样继续颓废下去了,这样虚掷的日子,该到头了。所以,在那个月色如水的夜晚,我不辞而别。桌上只留下一封表达凌乱的书信,但里面的字字句句,无不满蘸着我对这个家和妻儿的恋恋不舍。我是猜得出的,当妻子看完这封信后,首先是眼泪,其次是激动,因为我太了解她了,她希望我有朝一日能够出人头地,挣很多钱来支撑这个入不敷出的家。而今天,她的丈夫终于再次鼓起勇气出去闯荡一番了,她能不激动吗?
  
   我想除了我,没人会知道我为什么徒然做出这个让大家诧异的抉择,在众人看来,那时的我,不过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罢了,可后来,我却突破了自我,下海经商,经过不懈努力和坚持,挣了不少钱。于是乎,我家富起来了,不久后,小楼拔地而起,还有了宝马,日子也算滋润。那些“剩余”的钱,我没有用来挥霍,而是捐助给了福利院,我觉得这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也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对于那些之前茶余饭后就开始把我作为谈资的众人,这一幕,着实让他们觉得匪夷所思。
  
   事到如今,我把我的成功分享给大家。说起来,我的成功皆是受了一个人的感染,若不是他,我可以非常肯定地说,我绝不可能有今天,或许现在依然过着饔飧不继的生活呢!
  
   ——这个人就是我要好的朋友铁柱。
   铁柱这半生,真他娘的多波多折,有时候我总觉得老天爷和他过意不去,变着法子整他,把所有常人所不能承受之重统统卸给了他那并不宽阔的肩膀上。好在,铁柱可不像别人,他经受住了所有的困难,困难没有压弯他的腰杆,也没有把他打倒,经历了困难的他,反倒是更加从容面对生活中的一切了。
  
   有事没事时,我俩喜欢在一起,除了聊女人外,铁柱更喜欢把他的儿子鲁西挂在嘴边。是的,鲁西那小子确实不赖,考试回回拿第一,而且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一直都是这样。铁柱有这么一个聪明绝顶的儿子,让我羡慕的不得了,甚至还有了几分嫉妒。每次铁柱说起他儿子骄人成绩的时候,我总会为他磕几下巴掌,然后嘲谑他这个王八蛋,居然能“造”出这么一个“旷世奇才”来,真他娘的不像话。铁柱看我那羡慕又嫉妒的样儿,不慌不忙地拔掉嘴边的烟,噗通一声笑了出来:“兄弟,你知道当初我为‘造’这个儿子费了多少功夫吗?”“多少功夫?直接说了吧,你这家伙我当真受不了,净兜圈子,你也知道,我是一个控制不住自己的人,一旦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保不齐会对你做出点什么事情来。”虽是玩笑话,但铁柱大概看出了我当时猴急的样儿,遂无比淫荡地说了句:“兄弟,争取和老婆一天多上几次,如此一来,第二个‘旷世奇才’鲁西的问世指日可待。”那分钟,我本来是一副淡淡的神态,可是因了他这话,竟然被吸在嘴里的烟给齁着了,直咳嗽。
   我俩四目相对,笑得没心没肺,别人看了,都以为我俩是无可救药的疯子。黄昏的云朵,片片赧红,像是腼腆的女孩的脸,不一会儿,便藏到了山的那边去了。
   很是开心的一刻,而在这个眼子上,铁柱递了我一支烟,拍拍我的肩膀,说道:兄弟,咱改天再聊,我得回去给儿子杀只鸡准备一下晚餐了。”
   话毕,铁柱拍着屁股上的灰土,吹着口哨踉跄着回家去了。
   铁柱坐的地方,便只剩下了那个装白酒的空瓶儿一动不动地睡在地上。我起身伸了个懒腰,然后小步踱着回家了,在路过铁柱家的时候,只听见他家鸡喊狗叫,一只雄鸡惊恐万状地飞上了院里的树枝上,“咯嘚,咯嘚”地叫着,随后,一只母鸡像是被铁柱逮着了,嗷嗷地直喊救命……
   铁柱跟我说过,母鸡滋补,尤其是笨孩子,就该多吃点母鸡肉。我想,不只我一个人觉得这是谬论,而且我是听得出的,这话还有另外一个意思:言外之音是让我回去也给自己的憨儿子操作一下,或者说,鲁西成了铁柱在我面前炫耀的资本。
   晚上,儿子伏在桌上窸窸窣窣地写着作业,我坐在一旁,举着一份报纸边看边监督着他。鲁西在外边的场上“砰砰”地砸着篮球。儿子做不到心无旁骛,时不时抬起头看看窗外。
   鲁西每天乐此不疲地砸着篮球,不光我的儿子受不了,比儿子更受不了的是铁柱的邻居,于是邻居专门为这事登门找了铁柱。
   此后,铁柱交代鲁西,今后不准再这样干了。鲁西那小子也算听他父亲的话,果然停下来了。可是后来,他居然又在自家客厅墙壁上一个人打起了乒乓球。于是,隔壁大妈有了反感的声音,无可奈何下,鲁西只得去了公园,这回,再也没有人干涉他了。可是,我的儿子就出毛病了,他向我抗议,自己也要出去玩。我对他说,功课赶不上,甭想那些。
   但毕竟腿长在儿子身上,有时候我真拿他没办法,再者说,这俩小子历来关系很铁,就像我和铁柱的关系一样。
   静下心来想想,我觉得这样每天盯着儿子做功课,无疑是一种软禁,再说了,我在他这个年龄段的时候,根本就是到处疯玩,哪像现在的他们,功课多的要命,书本码得山高。
   我这心一软,也就任他去了。
   我这样做的结果是,儿子和大学失之交臂,而鲁西,进了重点大学。有些事情,就是那样让人琢磨不透。远的不说,就说鲁西,几乎每天都在疯玩,有时连课都不去上,也没有任何老师辅导他,可到头来还是考出了骄人的成绩。于是,我便信了铁柱的儿子,是个奇才。
   为此,铁柱时不时地打击我说:“你小子,当初我让你有事没事给你儿子宰几只鸡,滋补一下他的大脑,可你偏生心疼那几个钱。现在好了,没考上,你现在又没银子让他补习,他这小小年纪,没有知识,就等着吃苦吧!
   对于铁柱的话,我没有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地喝酒。那晚,铁柱劝我少喝点,可后来我还是醉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鲁西顺利进入重点大学的庆祝宴上,他家的酒,我是越喝越过瘾。那晚,本来第一个醉的人该是铁柱,可却成了我,而且,我是所有人当中喝的最多的一个。
   最后,是铁柱开车把我送回家的。
   此后,我为落第的儿子找了一份活计,让他挣点钱,养活自己,不要再啃食我这把老骨头。如此一来,我少了一份操心,可我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我总觉得,儿子应该是考上了的,定是有人在中间做了手脚。
   我在屋里徘徊着,心里堵得慌。于是我干脆去找铁柱。我俩又喝上了。酒这种醉人的饮料,对于此刻的铁柱,味道是甜的,而我尝到的只有苦涩。
   日子悄无声息的过着,两年后,鲁西身体觉得不舒服,在学校经常喊肚子疼。于是,铁柱带着鲁西去了医院,检查结果却让人痛不欲生,——AIDS。一些同学告诉铁柱,他的儿子闯了“红灯区”,曾经和一个离校不远的发廊女有过不良的接触……没想到,这错误的一步,却断送了他的大好青春。不久后,鲁西永远闭上了他那双年轻的眼睛。在没有闭上眼睛之前,这位“旷世奇才”忍受了人世间最痛苦的折磨,病魔已经把他弄得不人不鬼。在别人面前,铁柱说鲁西得了胃癌,辣椒吃多了,检查晚了。
   那天,铁柱哭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可是,眼泪终于没能唤回儿子的生命。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中年丧子了,铁柱却遭遇了这一步。铁柱眼睁睁看着自己心爱的儿子死去,却无力拯救他,那是一种怎样的痛心疾首啊?而且,鲁西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还是一根独苗……
   此后,铁柱明显变得寡言少语了,即便和我在一起,如果我不主动和他搭讪,他是绝不会挤出一句话来的,只是狠命地抽烟,要知道,他以前可是一个非常健谈的人。看着他这个样子,我的心是刀刮般的疼痛,也不说什么,立马把他嘴上的烟拔掉砸在地上,跺上两脚,说道:“你还要不要活了?!”他也不搭理我,摸了一下上衣口袋,复又点了一支,继续吧嗒吧嗒地抽着。烟雾笼罩着他那黝黑干瘪的脸盘,看上去,他苍老了许多。
   那天,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铁柱依然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嘴上的烟,总也拔不掉,像是被“粘得牢”给牢牢粘住了。他这样子,我真担心他。
   不过值得我高兴的是,后来在我的多次鼓励下,铁柱终于振作起来了,又重新经营起他的生活,他的脸上再次有了灿烂的笑容。
   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现实是残忍的,此后不久,铁柱老婆湘子又上了别人的床。
   本以为,这次铁柱定会精神奔溃的,但我错了,让我没想到的是,对于湘子的见异思迁,铁柱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为此,我怒气冲冲地找到铁柱:“湘子可是你的结发妻子,你怎么就不管管?女人是放纵不得的,你这次放过了她,接下来她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换做是我的女人,我绝对是饶不了她的,一定得打折她的腿,看她还敢不敢出轨。”
   “你觉得把他的腿打折就能釜底抽薪吗?那样做我岂不是要照顾她一辈子!只有傻子才会那样做。既然她跟了别人,一定是那个人比我优秀,她跟着我,没有快乐的日子,而别人却能给她无限快乐,那么我何不如不去管的好?纵算我把她捆在家里,不让她跨出门槛半步,但她身在曹营心在汉啊,这显然是行不通的。所以说,还是随了她的好,女人嘛,喜欢的就是新鲜的东西。”铁柱淡淡地说,“其实,在鲁西尚未离开之前,她就有些动摇了,鲁西是唯一能维系这个家庭的人,现在他走了,我又没什么作为,那么她也是时候离开了,这个家,已经没有任何能让她留恋的东西,继续待着她会难受的!”
   “你这样为她着想,可她为你考虑过吗?你个笨蛋!”我怫然道,“她是你的老婆,你就得把她找回来,管教管教,这是你作为一个丈夫的本职工作。”
   “好了,你不要再说了,这是我的家事,你一个门外汉管不了这些!”
   他这么一说,简直就是火上浇油,我气愤至极,天下哪有这样的朋友,好心当作驴肝肺。我摔门离开了铁柱的家,我觉得交了这么一个窝囊的朋友实在是亏得很。后来我没再去找过他,他的事情,我已不再过问了。
  
   老天总是不按常理出牌,也就是我和铁柱断交的不几天,噩耗再次从他家冒出来,——铁柱的母亲溘然而逝。倒不是寿终正寝或病故,而是气死的。本来还沉陷在逝孙的悲恸中,不能自拔,不成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坏消息再次接踵而至,——湘子背叛了铁柱,怎不叫老人家的伤心变本加厉?
  
   令人大惑不解的是,老人家走了,铁柱一滴眼泪没有流,而是以一种非常平静的神态对待这件事。老人家生前对铁柱关爱有加,倍加呵护,这是村里人皆知的,可是今天,铁柱的眼睛里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在众人看来,这不是铁石心肠又是什么?说的远一点,这叫不孝。
  
   我本来已不再搭理铁柱,可是他以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的母亲,实在是看不惯。于是,我再次找到了铁柱。我把他从凳子上拎起来,我确实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你还是不是人,她可是你的妈妈,你就流不出一滴眼泪?你就这样对待老人家,心里过意得去吗?”
  
   铁柱扒开我的手,慢条斯理地讲:“你以为我妈去世我就不伤心吗?我比任何人都伤心。眼泪能留住她,让她别走吗?眼泪根本就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我心里装着她就行,爱着她就行,舍不得她走就行。”铁柱点了一支烟,深深地吸了一口:“这个家庭已经够糟糕的了,我不想自己再出现任何的意外,那样子,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铁柱的话很有道理,倘若自己哭得死去活来,不但唤不回母亲,而且很有可能伤心过度,造成不堪设想的麻烦。他不是不爱自己母亲,他的伤心超出了常人的想像,但他却试着把伤心减压,也不流泪,他要从容地面对这一切,因为他还要继续活下去,他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去完成。
  
   先是优秀的儿子走了,然后是老婆的背叛,再然后是母亲的离世,这些事情,无论哪一件,都足够让铁柱伤心欲绝痛不欲生,可是,到现在,他依然好好的。只不过,这个家,从此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不过没关系,一个人的家也是家。“铁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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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铁柱是我生活中不可或缺的好朋友,早先因有一个“旷世奇才”的儿子而嘚瑟性情,甚至一度还造成我心理极端的不平衡,那时候我的心情是郁闷的,总觉得自己跟铁柱相比,要输他半截。后来,他的儿子如愿以偿考上了重点大学,而我的儿子却落第了。然,天有不测风云,两年后,铁柱的儿子患上了艾滋病早逝,妻子又出轨背叛了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屋漏偏逢连夜雨,接踵而来的厄运一茬接一茬,先是其母病逝,接下来梅雨时节又彻底摧毁了铁柱的家。更为要命的事,此时已穷途末路、孑然一身铁柱,却被查出患上了肺癌......命运多舛的铁柱将何去何从?尽管他对所有经历的这些挫折与不幸,一概以“越挫越勇,选择了昂首直面人生”去面对,但是,堪怜的人生凄景,让《活着》生出无尽的唏嘘叹息。小说通过好友间最平常的贴心交往,洞察人情世故的冷暖面,从对几个情节的细腻描写,揭示出所处困境中的人性精神面貌,具有较强的励志作用。倾情推出共赏,问好风烟俱静,读您的《活着》,了解男人刚柔相济的品德,启迪人心,谢谢!【编辑 郁李仁】【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70622】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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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郁李仁        2014-07-05 23:37:44
  从铁柱不幸的人生经历,去发现《活着》的真谛!欣赏、问好!
秃笔写庸,腐纸留浊。郁,愚也!
2 楼        文友:上官蓉儿        2014-07-06 01:07:51
  物极必反,痛到及致便反扑,自诩博大精深,偱环规律,在此体现,问好作者!
3 楼        文友:翩翩君子        2014-07-06 06:59:58
  精品高产作者,湘韵因你而精彩。祝创作愉快,夏祺!i
现是中华诗词学会会员,湖南省诗词协会会员,邵阳市诗词协会会员,有作品上过报刊。
4 楼        文友:秋色无香        2014-07-06 07:24:58
  欣赏作者好文笔, 问好夏安。期待更多的精彩。
飞红点点乱清秋,又恨情多不自由。看透风霜那些事,眉尖故作一番愁。
5 楼        文友:云淡风清        2014-07-06 15:25:39
  人生的未来谁也不能预料,遇上了只能坦然面对。欣赏美文,问好作者!
6 楼        文友:风烟俱静        2014-07-06 18:05:03
  谢谢各位点评,祝创作愉快!
我宁愿失去今天,也要坚持写作!
7 楼        文友:天空微笑        2014-07-06 21:49:37
  恭喜获精,期待佳作。
8 楼        文友:登山而小鲁        2014-07-07 11:26:20
  非常真实感人的佳作!欣赏学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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