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乡音(组诗)
<清晨>
当最后的月影淡去的时候
当远山渐次清晰的时候
当朝阳洒在露珠上的时候
当村庄升起第一缕炊烟的时候
院子深处最亲切最悸动的
却不是那阵阵婉转清脆的鸟鸣
鸡鸣破晓,我枕在床上
听着父亲一如既往的磨刀声
听着父亲背上箩筐放进镰刀的
轻响
听着父亲用粗糙枯瘦的手指
打开柴门
听着父亲步子的沉重
在大山深处回响
<夕阳>
水草和游鱼盗走了时间
连同回家的路上的
脚印也被偷去了
望着门口的槐树叶飘落
我渐次忆起
童年嬉戏幼稚的歌谣
麦秸秆唱响草垛里的山歌
音质已经老去,连同那声声
被锄犁压成永久沉默的叹息
树下的烟火与屋顶的炊烟
一次又一次给夕阳牵走
坐在门前那棵歪脖子桃树上
默数着九月包谷草的心事
再次看到父亲如弓的脊背
把远去的夕阳驮了回来
<石磨>
黄昏伏在洁净的宣纸上
深深叹息。炊烟
爬在笔尖迎合着
归来的牛蹄袅娜舞动
牧童的鞭
抽痛了弯弯曲曲的小路
路的呻吟,吵醒了
蛰伏在老屋里的石磨
村子静默。村子
静默在白墙黑瓦的缝隙里
老屋在静默中发出急促的喘息
老屋中的石磨开始行走
在时间的暗河。一盏油灯点亮
年迈的石磨,在母亲
笨拙的姿势的指挥下
咀嚼着岁月的埃尘,与
祖辈的血汗。走圆的脚步
在粗糙结实稳重的指间
观望着身材苗条的炊烟
转动。一圈接着一圈
石磨始终在村子里打转
始终走不出母亲皱巴巴的笑容
咕咕的旋律,坚硬的牙齿
磨瘦了母亲佝偻的身影
一圈接着一圈。转动
是村子颤弱的脉搏,和
均匀平静的心跳
咕咕的声响,是母亲
歇下来时的呼吸中的吞吐
五谷杂粮饱满的籽粒的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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