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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流年】秋阳裂变(短篇小说)


作者:张玉洪 秀才,1213.56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411发表时间:2014-07-12 16:28:50

【流年】秋阳裂变(短篇小说) 【上】
   磨子和四奎媳妇跑了。
   清晨,这个消息一阵风似的在的村子里刮过,激动的全村男女老少吃饭时“呼呼”地喘,好孬的饭菜也咽不下去。谁也料不到沉寂的村子里竟出了这种稀奇。
   紧接着,磨子的未婚妻梅子在家里喝下了半瓶“敌杀死”。四奎在自家的院里,坐在地上抱着个葫芦头脑袋,狼一样的嚎哭。七岁的栓柱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哭声尖细的像狼崽,与他爹四奎粗老的嚎哭一唱一合。
   人们各自走进梅子家和四奎家,抢救梅子,安慰四奎,小村子一下全乱了套,忙的比收秋还乱乎。
   “敌杀死”在梅子的肚里发作,四、五个女人摁不住在院里滚来滚去的梅子。二嫂搓了半水瓢肥皂水,灌进了梅子的嘴里,梅子吐了一大滩,总算是保住了命。
   磨子爹心虚地站在梅子家的门口,不敢走进院里去,他远远地看着地上的梅子披头散发、一身泥水,活脱脱一个文静的孩子折腾的不成人样子。
   “四奎,我操你个老娘!”磨子爹吼了一声,顺手抄走立在梅子家院门口的半根镢把,返身冲出去找四奎拼命。
   四奎和磨子是本家,论辈分,磨子叫四奎叔。虽然家族在村里很大,户数太多,四奎和磨子的辈分早已出了五代血缘关系,可本家总是本家啊,侄子和婶子私奔了,论谁也说不过去这个理儿。
   磨子爹没有去找四奎拼命,刚才他只想做个样子给梅子家的人看。磨子爹从梅子家出来,走到去四奎家的半道儿上,拐了个弯,朝自己家里去了。
   他怕四奎的老拳。
   眼看就要收秋了,家里、坡里正是用人手的时候,磨子却吵吵着要去南方打工。磨子把去南方打工的如意算盘拨拉的头头是道:去南方打几个月的工挣些钱回来,再添置几件家具,赶在年前把梅子娶过门来。磨子爹觉着这个主意也不错,磨子走后秋忙是忙一些,可自己身子骨还行,就同意了。磨子走的时候,给了他五百块钱,他娘还给他煮了平时舍不得吃的鸡蛋,磨子接过鸡蛋,走出家门口时还掉了眼泪,没想到这个驴日的东西竟干出这种事情来。磨子爹走进家门,一直握在手里的那半根镢把敲碎了院里那只咸菜缸,胡萝卜咸菜滚了一院。
   这时,四奎父子的哭声已不似刚才那么凶。但抽泣声还是那么响亮,像圈里的猪在打呼噜。
   “哭什么哭?还有脸哭?”本家的三叔在人群中青了脸,“连自己的娘们都管不住,你还算个男人?”
   四奎坐在地上,垂着头不吭声。
   “你媳妇走的时候,难道你就没有看出点名堂来?”有人问。
   “今早上一起来,她就撸着个熊脸,摔锅砸盆的找茬,责怪我昨日里把准备种麦的猪粪错运到了别人家的地里去了。”四奎嗡声嗡气地说。
   “猪粪运错了,再运回来不就是了,她这是故意找茬跟你闹哩。”问的人在分析。
   “我也看出她是在故意找茬跟我闹,她嘟囔个没完,我心里一烦就摔了个碗,她见我摔了碗就顺手摸起菜盆摔在地上。我走上去在她脸上打了一耳光。她就早饭也不做了,说这日子没法儿过了,进屋里包了两件衣裳就走了。临出门扔下一句话,说要回娘家去。三叔,我今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四奎说着说着又嚎起来。
   “四奎你这个窝囊熊!你就那么相信娘们的话,你就不动动脑筋,她说去娘家你就信了?”三叔看着不争气的四奎,气的腮帮子一鼓一鼓,“这眼看就要三秋大忙了,她回的什么娘家?她是糊弄你哩!”
   “现在回头来想一想,这两个狗男女早就有那么回儿事了,今夏天我来借粪筐使,四奎哥不在家,磨子却慌慌地从屋里出来,嘴里还啃着半根黄瓜,四奎嫂随后从屋里出来,脸红的像个下蛋的母鸡。”有人也在追忆。
   “是了是了,你这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去年冬,我去岭南沟耧草,四奎婶子背了一筐草从沟里走上来,我还问婶子你也来镂草,我走进岭南沟里,看见磨子懒洋洋地仰面朝天躺在腐草上,像刚刚出完了大力气一样,软塌塌地。”又有人随声附和。
   这时,人群里有人不服气地急急地抢白那几个说话的人:“你们说的都是猴年马月的事,这两狗男女怎么走的,你们谁都不知道,只有我知道。”这个人很神气的样子,“早上我到村头菜园里给白菜浇水,正好碰上四奎嫂子胳膊弯里挽了个小包袱,磨子肩头扛着个铺盖卷,磨子在前,四奎嫂子在后,两人急三火四地朝村外走,我与他们说话,他们还带搭不理的。”
   “当时不拦住这两个狗男女,现在才罗嗦你们那一张张X嘴,中个X用?”三叔瞪一眼人群里那几个多嘴多舌的晚辈们。
   “三叔,您就是打死我,我那时也想不到磨子会跟四奎嫂子跑呀!”多嘴的人委屈地嘟哝了几句,往人群里缩了缩,不敢吱声了。
   “平时那么老实厚道的女人,原来是这么个浪娘们!”三婶恶声咒骂着四奎媳妇。拴柱已经在三婶怀里睡着了,腮边还挂着几滴泪珠,口水流湿了三婶的衣襟,“这个狠心的骚货怎舍得扔下这苦命的娃啊!”三婶用手抹去拴柱口角的水,声音哽咽了。
   “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晚了!”三叔说,“依我看跑了去球,哪里也不用去找,犯不上为这两个狗男女去劳民伤财!”
   “是呀,就要收秋了,谁有闲工夫去找,这时候两人早到了南方不知哪个鳖旮旯里,去找还不等于大海里捞针。”有人附和着三叔的话说。
   “四奎你说呢?”三叔问四奎。
   “我自己去找。”四奎说。
   “四奎你这是什么话?”三叔有些恼,“大伙儿这不正帮你出主意、想办法嘛。那什么……”三叔抬手指着人群里的一个青年,“二宝,你和你四奎哥去一趟南方。”
   “去南方的费用咋办?”
   “当然是四奎出。”
   “还有误工费……”
   “统统是你四奎哥出。”三叔有些烦。
   “好来!”二宝为自己能一分钱不花去一趟南方高兴的有些手舞足蹈。
   “去个人把磨子爹叫来,问问这个驴日的,让他提供提供磨子去南方的线索。”三叔吩咐,“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倒缩在家里装乌龟!”
   四奎临去南方之前,本想提前把地里的玉米收回家的,从南方回来后把地耕一耕,再种小麦也不迟。四奎到了地里看看将熟未熟、一掐还淌嫩水的玉米,四奎实在不忍心提前收,别看提前收这么几天,产量得减好几成。如果不提前收,等从南方回来,再倒玉米茬子种小麦,墒就有些晚了,一样也会影响明年的小麦收成。四奎站在地头,心烦意乱地掂量了半晌,再加上心思早已去了南方,索性挑了两只空筐从地里走回村。
   四奎叫上二宝,把栏里那两头百十斤的半大猪放倒,绑了蹄子,两人用一根又粗又长的木棒,将两头猪抬了,去镇上换回了730元钱。
   四奎手里攥着730元钱,心里有些酸,这两头猪本来打算喂到明年春卖了,用这些钱把三间旧房换换顶的。
   “四奎哥,你以为你那个黄脸婆真值这么些钱?”二宝说,“换了我呀,跑了倒好,跑了再换个新的。”
   “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四奎说。
   四奎又把房后几棵拦抱粗细的梧桐树放倒,卖给了村西头的赵木匠,凑足了1000元钱,和二宝去了南方。
   梅子经了这一难,像病了一场,整日躺在炕上不出门。爹和娘家里、坡里忙着秋,再累也没去惊动梅子,出了这样种事,闺女面皮儿薄,觉着没脸儿见人,就让她躺几天吧。
   梅子趁爹娘去了地里,从箱里柜里翻腾出准备了一年多的嫁妆,这些嫁妆很丰厚,光好布料子的衣服就有几十身。嫁妆多半是磨子置办的,这些嫁妆是梅子在村里姑娘堆里的荣耀。现在,这些嫁妆在梅子眼里成了一种耻辱。梅子将这些上好料子的衣服扔进猪圈里,然后点了一把火,浓浓的黑烟和一股子化学纤维的呛人的怪味在村子里蔓延开来。吓的那头大肥猪在墙角直筛糠。
   爹娘从地里回来时,嫁妆在猪圈里还没有完全烧尽。娘看着那一堆焦黑的灰灰,心疼的掉了泪,
   “娘,您别生气,”梅子说,“我怎么想也想不通,我哪点儿比不上四奎婶子?我哪点儿不如四奎婶子?”
   “磨子是个好孩子,磨子是被那个浪女人迷惑住了。”梅子从小就是个任性的孩子,娘不知道怎么安慰梅子才好。
   烧了嫁妆,就是烧了磨子。梅子开始下地干活了。
  
   【中】
   忙秋,忙的庄稼人连放屁的空都没有了。从家里到地里,从地里到家里,收玉米、割黄豆、运粪、切地瓜、耕地、种麦、晒粮……一天从早到晚,饭都是走着干着扒拉上几口。磨子和四奎媳妇的事,在秋忙中被人们遗忘的像猴年马月发生的事儿,早没了影子。
   这下可苦了栓柱。
   四奎去南方后,栓柱起先撒了欢的牛犊子一样,疯玩了几天,把家里能吃的东西吃了,不几天,栓柱就只好上午啃一个萝卜,下午啃一块地瓜,一双鞋子丢了两只,脚丫磨了许多水泡、血口子,单薄的裤子从裆间撕裂了。露出的小屁股在秋日的寒冷中通红通红。
   几天工夫,栓柱的小脸就瘦了一圈。
   梅子挑了一担谷走进村子时,天已近黄昏,村道上只有行人匆匆的影子和急急的脚步。路过四奎家门口时,梅子用仇恨的目光朝四奎家里瞅了一眼,只见四奎家黑咕隆咚的,院里瓮倒盆歪,一塌糊涂。在四奎家院墙边的草垛里,一团蠕动的东西吓了梅子一跳,梅子透过昏暗的光线,凑近一看,老半天才认出是栓柱。栓柱顶了一头乱草,小脸布满了灰道道,小赖狗似的蜷在那里。
   梅子听娘说四奎去南方好些日子了。
   “娘,饿!娘,我饿!”栓柱在睡梦中含糊不清地喊了几声。
   梅子的心里一颤,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草堆里的栓柱,挑着谷子回家了。
   梅子回到家,将谷子垛起来。娘已经将做好的饭端上桌等她回来吃。梅子洗了手,在桌前坐下来,摸起块饼子就啃,梅子咬了一口饼,忽然“嘎”地顿住了,扔下饼子,起身朝外急走。
   “干啥去梅子?饭要凉了。”爹莫名其妙地喊。
   “你们先吃吧,我一会儿就回来。”一句话没说完,梅子的声音已在院外飘去老远。
   不一会,梅子抱着栓柱走进了家门。栓柱的头歪在梅子的肩上睡的喷香。
   “你这是干什么梅子?”爹将手里的饼摔在桌上,“还粘这个茬,嫌不够丢人吗?”
   “大人做下了事不能让孩子跟着受罪。”梅子说着,从怀里放下栓柱,栓柱从梦里懵懵懂懂地醒来,一眼发现桌上的饭菜,二话不说,抢上去抓过一块饼子就往嘴里猛塞。
   “慢着点,慢着点,有你吃的!”梅子娘怜惜地看着狼吞虎咽的栓柱说,“唉,这是造的什么孽哎!”
   “梅子姐,听人说磨子哥把俺娘拐跑了,是真的吗?”栓柱坐在桌前,头也不抬,塞满了饭的嘴里含混不清地问梅子。
   “小孩子家知道什么!”梅子往栓柱的粥碗里夹了筷炒鸡蛋,“你娘是个骚狐狸精哩!”
   “你胡说,我娘可好哩,是磨子哥这个大坏蛋骗走了俺娘。”栓柱梗着脖子,歪着头,不服气地抢白梅子。
   “是你娘这个骚狐狸精勾走了磨子!”
   栓柱低了头,放下了碗筷不吃了。栓柱沉默了半晌,眼里噙着泪说,“我长大了非杀了磨子哥不可!”
   “对,连你娘一块儿杀了!”梅子恶狠狠地说。
   吃完了饭,梅子娘烧了一锅热水,倒进洗衣盆里,将栓柱扒了个精光,洗了干净。晚上,栓柱就睡在了梅子的脚头上。半夜里,栓柱迷迷瞪瞪地喊着娘,从梅子的脚头摸过来,拱进了梅子暖烘烘的怀里,两手在梅子怀里捞摸着,紧紧地抓住了梅子的两只奶。梅子烫了一下似的,身子一哆嗦,猛地将栓柱从怀里推出去。栓柱重又拱进梅子怀里,两手仍去紧紧地捞住梅子的奶。
   四奎从南方回来了。
   四奎和二宝从南方回来的时候,庄稼已收了大半,活儿略显轻松了些,人们纷纷扔下手里的活儿拉看四奎。四奎和二宝的模样把人们吓了一跳。
   四奎和二宝艰难地走在村街上,两人蓬头垢面,光着的脚上血糊糊的,眼神呆呆的,表情木木的,像两个外星人不认识地球似的。
   “找到人了吗?找到人了吗?”人们急急地问。四奎仍呆着个脸像个木偶。二宝左右看了几眼村人,当他确信自己真是回到家了的时候,猛地一腚坐在了地上,“嗥”地一腔哭起来,哭得惊天动地,万分委屈。
   人们从二宝的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对他们这次南方之行明白了个大概。
   四奎和二宝到了南方那个大城市以后,转了三天才找到磨子爹提供的那个地方。一打听,人家说,确有叫磨子的这么个人,前几天走了,嫌给的工钱少,到别的地方打工去了。
   四奎又问,有没有比磨子大七、八岁的女人和磨子在一起时,那个老板模样的人不耐烦了:“我这里打工仔、打工妹来来去去,都是成双成对的,你们俩愿意干就留下,不愿意干就滚,少在这里罗嗦。”四奎和二宝再不敢吱声了。
   朝外走时,磨子仔细看了看磨子和自己的媳妇曾经打工的这个地方,两大间石棉瓦的大棚下,一溜儿架着二十几口大铁锅,几十个男男女女每人一把大铁勺,在锅里搅动,锅里是黄黄绿绿、透着怪味的水水,锅沿上脏兮兮的趴了一圈苍蝇。
   四奎悄悄地指着锅里的水水问一个干活的人:“这是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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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文字的开头就以四奎媳妇和磨子私奔了先入为主了,让读者跟着村民的误会一走到底。所谓的私奔也只是四奎的媳妇和磨子同时走出了村子夹杂着村民的添油加醋和无限想象。接着磨子的未婚妻喝药,四奎筹钱去南方找媳妇,这一切都顺应了农村人的本质习惯。这是一个愚昧的闹剧,说不清谁是受害者,磨子的未婚妻在这场误会里显示了倔强却又善良的本性,致使她一时冲动用报复的心理将最纯洁的女儿身错误的托付给了四奎。随着磨子的工伤被遣送回家一切真相大白,她并没有和四奎的媳妇私奔。四奎的媳妇只是回了娘家。只是在母亲的攒做下赌了一场气而已。作者的文字功底是相当好的,对农村生活环境的描写游刃有余。这场闹剧应该说是悲剧悲剧讽刺了那些煽风点火扑风捉影的人们一味的跟风心理,他们对自己的爱情缺乏信任导致了多少悲剧发生呢?希望人们多一份信任,多一份沟通,多一份温暖,多一份宽容,多一份大度。问好作者,文笔细腻,推荐赏阅【编辑:盈儿】 【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1407150014】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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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盈儿        2014-07-12 16:36:37
  感谢赐稿六年,愿您写作愉快,祝夏安
甜到忧伤
2 楼        文友:逝水流年        2014-07-13 10:13:44
  品文品人、倾听倾诉,流动的日子多一丝牵挂和思念;
   灵魂对晤、以心悟心,逝水的时光变得更丰盈和饱满。
   善待别人的文字,用心品读,认真品评,是品格和品位的彰显!
   我们用真诚和温暖编织起快乐、舒心、优雅、美丽的流年!
   恭喜,您的美文由“逝水流年”文学社团精华典藏。
   感谢您赐稿流年,祝创作愉快 !
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相逢,用文字找寻红尘中相同的灵魂。
3 楼        文友:城里老猫        2014-07-13 20:05:40
  在误会下发生的情感裂变,一个少女之身和一颗少女之心白白地就这样付出了,而这个少女还是那么的淳朴,善良,勤劳。看完,只能无语,徒留一腔叹息。人们啊,在遇到事情时,可不可以睁开你的眼睛仔细看看,可不可以运用你的脑子好好分析,然后,在做决定,而不是一味的相信谣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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