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和老婆旅游来到了s城，白天跑了一天旅游景点，傍晚回到城中心宾馆，在宾馆吃完饭洗过澡，城市早已是镂月裁云，华灯初上。雅兴正浓的我们，乘着初夏凉如柔水的夜色又出的宾馆，信马由缰地在街上穿梭于摩肩接踵的人流中。
　　 因为我们是开制鞋、箱包公司等品牌生产厂家的，职业病驱使我们走进一家又一家品牌鞋、箱包店铺。看店中款式花色品种价格，观察揣摩顾客的喜好和购买欲望等。
　　 在一家叫“平步青云”的鞋店，我们的眼球一下就被满店堂琳琅满目的各式各色皮鞋吸引住了。纵观店面属于精装修，鞋类的价格定位在中低档次，和这个三类城市消费水平呈正比。店堂面积较大，试鞋买鞋的顾客也多。尽管忙，店里仍有店员过来和我们打招呼。凭我做生意多年的职业生涯，一望便知眼前这个女店员是新手。她热情但缺少些自信，洋溢却缺少些重稳。在交谈中，我惊讶地发现她多么像极我熟识的二十二年前的一位大学生，暑假卖鞋女郎。
　　 二十二年前，我还只是一个小连锁鞋店主，虽然请了十来个店员，有时还的自己站店。那正是一个初夏的早晨，我刚开门不久，一个年轻女孩走进店里，问店里另一个女店员说，老板在不在。女店员指了指我说，他就是老板。我迎着她问，有什么事？她红了红脸，然后还是大大方方地说，她名叫钟贞，是xx院校的大二学生，暑假有两个月的时间，想打一份工，赚些学费钱。我想这学生还真够大方的。我见她不但人长得漂亮，说话大方，还讲得一口标准流利的普通话，加上现在正是初夏鞋子换季季节，店里生意好正缺人手。于是欣然同意她做本店店员，试用三天，三天里不计工资，但包工作中餐。如果正式录用，月薪底薪三百元，卖出一双鞋，另奖励二元钱。我开的条件她都一一答应下来。
　　 不久，店里进来了一个四十多岁的女顾客，钟贞可能是急于表现自己，便非常热情地迎上前接待她。那女顾客大大咧咧，长的个大肥硕，脚型生的大而差；在女顾客的一再使唤下，钟贞将店里各类鞋子让她试了个遍，鞋子扔下满地，也没有一双令她满意的。女顾客最后说了一句，满店的鞋子没有一双漂亮的。钟贞这时早已累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她气不打一处来说：“不是鞋子不漂亮，是你的脚长得差！”
　　 那女顾客一听这话，气愤的脖子筋暴暴地说：“我脚长得差，不配穿鞋，你脚长得好，这店里的鞋你留下一个人穿吧！”说完愤愤不平甩手而去。
　　 另两个店员先是惊讶，然后是一通爆笑。要知道对顾客说这样的话，是犯了做生意的大忌，哪个店员都不敢说这样的浑话的。我看着钟贞真是哭笑不得。然而我没有正面批评她。
　　 这时，又进来了一位三十多岁年纪的女顾客。我迎上前接待了她，她说要买一双女式凉鞋，我边给她拿鞋边熟练的介绍鞋的产地品牌规格等；她试穿过几双之后，觉得都不合适；待她正准备离开店门时，我问她喜欢什么品牌款式类型的凉鞋，她讲了自己的喜欢的品类之后，我告诉她过两天正好有那个品牌凉鞋到货，她眼睛一亮说，定来！她出了门，又回转身说：“我留电话给你，到了货，你电话告诉我一声就行！”我连忙递给她一张名片说：“到时你打这个电话咨询。”她接过名片看了看，愉快地说声谢谢，高高兴兴地走了。
　　 我是如何待客，钟贞都一一看在了眼里。她自言自语说，待客还有这么多技巧。在以后三天里，她都认真把我和其他店员热情待客的态度和对业务的熟练程度一一看在眼里，记在了心上。白班该下班了，她继续留下上晚班，进一步学习如何待客等；她还拿笔记下店里各种类型鞋子的产地品牌规格等。到第三天晚班，她竟然独立熟练地做成了一双高档男士皮鞋和两双女士凉鞋。
　　 我在心里说，这个女大学生是位可朔之才，将来要是做生意是一块好料。
　　 二十二年后的今天，我眼前的这位女店员，那长相神态太像那位叫钟贞的女大学生了。我模糊地记得，钟贞也是s城人，眼前的女孩大概也就十七大八的年纪，如果钟贞属于正常结婚生育年龄的话，女儿如有这么大是很正常的。莫非她就是钟贞的女儿？我不能确定，也没法和老婆商量，因为那时我还不认识我的老婆，我老婆没有见过钟贞。我一直太想找到钟贞了，此刻决心一试自己的眼力和判断。与眼前的女店员交流一阵后，我便对她说，我想打听一个人，她就住在这s城。女店员热情地说，你说！我于是报出了钟贞的姓名。她好奇地询问我是她什么人？我把和钟贞二十二年前的境遇告知了她。她顿时热情高涨地对我说：“你今天算问对了人，我就是她的女儿！”
　　 事情果然不出我的所料，眼前的小美女，她的一举一动，一笑一颦都是钟贞纯洁善良的化身；你看她那长长的睫毛裁剪着温柔含羞的目光，甜甜的苹果脸像鲜花如月开放，修长苗条的身段像春风轻拂过的杨柳，安详的神态有如恬静的小鹿聆听母亲的叮咛。
　　 她告诉我，她的母亲和她说起过我。她问我叫李老板是不是？我答，是！她问我当年皮鞋生意是不是做得红红火火？我答，还行。
　　 她连忙给母亲拨通手机，手机接通后，她将手机递给了我。我接过手机在通话中说了一句：“不是鞋子不漂亮，是你的脚长得差。”她在电话中哈哈大笑。她告诉我，她现在在县乡连锁门店检查工作，今晚回不来，约定明天中午在s城五星级华星宾馆给我接风洗尘。还说，她一直在找我，却一直联系不上。我说，我现在开制鞋、箱包公司了，已经多年不做零售连锁，所以固定电话和手机都全部改号了。她一再嘱咐我叫我和夫人在s城多玩几天，她来全程作陪，一定要让我们玩的尽兴。临了，她要我留下地址电话。
　　 和钟贞通完话，在和她女儿的交谈中，我了解钟贞是s城最大的品牌鞋类连锁店老板，旗下有门店二十八家，店面遍布市县区。钟贞的女儿还自报家门告诉我，她叫时冰，现在是大一的学生，刚放暑假就来自家店里帮忙，这是母亲的要求。
　　 我帮钟贞算了一笔账，一个门店按最低价值四十万估算，她已经是顶呱呱的千万富豪了。我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是一块做生意的料，还真是被我言正。
　　 回到宾馆，我突然接到家里副总电话，说是后天港商陈总要来制鞋公司订购一笔大买卖，让我这个老总无论如何明天要赶回去，商量有关事宜，后天和港商谈判。唉，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不得不和钟贞通电话，说明详情，取消预约。并欢迎她有时间来A城，我好好回请她，并欢迎来我的制鞋公司参观。
　　
　　 二、
　　
　　 第二天，我和老婆坐上了归家的列车。在列车上，我边透过车窗贪看江南美景，边对老婆忆起了钟贞的一些往事。
　　 钟贞通过三天试用期，被我留用下来。她在这个街前门店干了十来天后，我把她调到了最重要的岗位，国营妇女用品商店鞋类联营柜。这家店本身是有一定影响力的明星店，加上钟贞聪明好学记性好，人长得漂亮，口才行，普通话标准，还会一点英语会话，和人对话，介绍产品，不添油不加醋，给人感觉诚实信赖。所以，她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她一个人最多一天卖了三十六双鞋，打破了妇女商店有史以来个人卖鞋单项记录。她平均每天卖鞋都在二十双以上。她卖鞋给外宾，外宾还在留言簿上留言夸奖赞誉她。因为她生意做得太好，遭到了一些同行营业员的嫉妒，遇上故意找茬的，她都能忍让和一笑和亲。
　　 毫不夸张地说，她给我当了两个月的店员，成了我最好的帮手和店员的榜样。
　　 两个月很快过去了，她结清账目走时，我真是依依不舍她。我花几百元买了一块瑞士梅花女表送给她，作为对她的奖励。那年她十八岁，我二十八。
　　 她走时，我对她说过，她任何时候到我这里，我都欢迎。然而，就此一别二十多年，再没有相见。
　　 虽然她人走了，但她的那些实是求是作风，对顾客和蔼可亲态度，事事处处为店里精打细算和团队协作精神，被店内其他店员传承了下来。
　　 在以后的日子里，凡到学生放寒暑假，有学生来求打一份临时工，我都会热情接纳。有时，我甚至会贴出专招学生临时工的广告。
　　 后来，在我这里干过的学生临时哥临时妹，虽然没有一个超过钟贞那样天才的店员，但他们绝对都是有贡献的。特别是对他们自己来说，是一个很好的社会实践，了解社会了解人，锻炼自己的工作、社交能力，品偿到赚钱的辛劳和乐趣；无论他将来干什么工作，都会将他们在这里所学到的为人处世，人际关系，团队协作精神等应用到实际工作中去。正于一个在我这里连续打过几次暑假工的学生说的，每每来打一次工，都能让自己成熟一次。
　　 我的老婆看我对钟贞如此大加赞赏，眷顾有嘉的模样，便问我当时是不是爱上了她。
　　 我知道老婆有吃醋的习惯，但我又不想违背良心说假话。我说，我当时真的是爱上了她，但我又不敢爱她，不能爱她。因为她是一个学中医学的专科生，那么聪明，那么有能力，考研读博都是不成问题的。她的前途无量，我影响她万分之一都是一种负罪。
　　 老婆问我钟贞的团队协作精神具体体现在那些方面。我对老婆说，当时，有一家门店生意较差，她用业余时间跑到那家店里，将店里鞋子重新整理一遍后，一眼看去即显得店内琳琅满目，又显得条理分明；有些高档皮鞋她还印制小卡片加以说明。而后，店里生意果然好了许多。
　　 老婆说，现在公司高管全部都是用的大专生，是不是和她有关系？我说是！我觉得大专生比较注重实践，没有大本生那样矫情，那样条件满天飞。再就是，像我这样科技含量不是很高的企业，有大专生足够。
　　 “你是怕学历高，工资也要开得高，才全部用大专生吧！”老婆不无讥讽地这样说。
　　 我说：“那也是一个方面，比喻一个人明明是三十五码的脚，硬要去穿三十六码的鞋合脚舒服吗？再就是办企业点点滴滴都要考虑成本问题，有的国营企业为什么亏损的多，就是因为大手大脚造成浪费太多。”
　　 她说：“你经营企业真是比我父亲还抠门。”
　　 我打趣地说：“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入一家门。”
　　 当我们下的火车，以近傍晚，小车司机小刘开着奔驰车早等在车站，我们坐到车里便直奔总公司会议室。
　　
　　 三、
　　
　　 我从s城回到A城约一个月后，有一天下午三点钟突然接到钟贞一个手机电话，她说她已经降临A城，现入住在银天大酒店。我说我赶过去为你接风洗尘，地点就定在你入住的五星级酒店。她说时间还早，想先参观我的公司。我略思索了片刻说，我现手头正处理一件紧急公务，叫司机和谭秘书先陪你参观公司几处生产场地，原后在总公司见面，再一同前往银天酒店。她在电话里笑着说，客随主便，一切听从老领导的安排。
　　 傍晚时间已超过六点，办公楼的白领员工们已纷纷下班。我从高楼透过落地窗望着楼下前坪，只见公司专用奔驰商务车停在坪前，随谭秘书下来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人，个头约在一米六五，体态丰腴，乌黑的头发用发夹往后髻着，苹果脸依然粉面含春，着一袭初夏的职业老板银色女装，身体前拱后翘，气质优雅，仪态不凡。我一眼认出了她，二十二年前的暑假卖鞋女郎钟贞。我连忙坐电梯下楼，在大厅门前迎候了她。她同时也一眼认出了我；她主动上前和我握手并风趣地说：“李总，你真是家大业大，又是制鞋公司，又是箱包皮具制造公司，又是劳服用品生产厂，还有体育用品生产厂，真是让我这个坐井观天的卖鞋女郎大开了眼界。”
　　 我笑着说：“钟总也不简单，二十八家品鞋连锁店，让人不敢小觑。你真是好一个女强人！”我握着她的手，感觉她的手十分温软，像有一股电流通过我的全身。但我记起谭秘书给我看过的礼仪书上说过，和女士握手最长不能超过五秒，
　　 盯着女士看的时间不能超过三秒。我只得有些不舍地将手松开，将目光稍移。
　　 她似乎深有感触地说：“如今女强人不那么好当啊！”
　　 我说：“人要干出一番事业不可能像穿鞋戴帽那么简单。”
　　 体态娥娜的谭秘书说：“看你们老朋友见面就聊过没完，我看时间不早了，楼就不要上了，直接去酒店，李总您看行不行？”
　　 我对谭秘书说：“那行，你打电话叫上我老婆，再叫上徐副总和刘副总一起作陪。”
　　 谭秘书说：“徐、刘两位副总我已经通知了，这时怕已快到酒店，林懂事长说她头疼，就不来了，她请钟总见谅，让李总经理代替多陪几杯酒！”
　　 我说：“她怎么老毛病又犯了？我这老婆！”
　　 钟贞说：“林董事长太客气了，我只能和贵公司多订货来加以回报。”
　　 我知道她这话即是务实也是为了避嫌，有意说给谭秘书和司机听的。但我还是说：“我们今天不谈生意，只叙友谊。”
　　 我告诉谭秘书，叫她先坐公司奥迪A6去酒店准备，我陪钟总在市内转一圈，让她看看今天省会城市的夜景和二十二年前有何不同。并约定晚八点准时开餐。
　　
　　 四、
　　
　　 司机小刘开车，我和钟贞坐在奔驰商务车后排，一边看窗外景色一边轻轻地聊着。她问我公司规模为何发展这么迅速，做得如此强大，要我告诉秘诀。我告诉她说，我是一个投机取巧分子。她的问话让我陷入深深回忆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