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求才若渴
　　 从小孙那里吃准了上面的文件精神，老田心里初步有了底，下一步他打算去拜访拐子他哥。
　　 说是拐子哥，其实也就是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表兄，因为此人名气大，拐子便时常挂在嘴上，作为炫耀的资本。拐子他哥性胡，大名鼎鼎胡作为。起这名字时，父母是希望孩子长大后能够出人头地，有所作为，可是却忽略了一个十分关键的问题，就是他这个“胡”姓一旦与“作为”二字连接起来，那意思就全变味儿了。乡下人文化水平低，当时也没人去深究，一个名字嘛，代号而已。虽然长大后老胡意识到这姓名的缺陷，还正儿八经地重新起了一个十分响亮的大名叫做“胡祖伟”，但一则“祖伟”与“作为”按当地方言语音差不多，二则乡亲们叫惯了，觉得还是“作为”比较顺口，便仍然称呼他“胡作为”。老胡也无可奈何，只好笑一笑，听之任之了。老胡与老田年龄相仿，四十来岁，一对小眼睛滴溜溜活泛，一看就是那种善于察言观色的精明人。之前有拐子的吹捧宣扬，加之老胡长期在医院供职，比之小学没毕业的老田，简直就是大知识分子，有学问。
　　 也是因为拐子的铺垫，老胡一见到老田就像老朋友新聚首那样热情有加，沏茶倒水，嘘寒问暖，让老田十分感动，心说到底是文化人，就是素养好。老田也是经过世面的，加之这两年财运亨通，底气十足，在市面上接触有身份的人士也多，自然也表现得彬彬有礼，自信从容。二人先从拐子起头儿，拉家常，叙亲情，忆往昔，谈现实，话未来，简直无所不涉，包罗万象。越说越精神，越说越近乎，颇有些相见恨晚之意。
　　 光顾着拉呱了，不知不觉太阳西下，老田一看时辰，吆，这么晚了，改天再聊吧。老胡谈兴正浓，岂肯错过，诚意相留。老田看老胡态度诚恳，自己如果再矜持倒显得不爽快，于是便不再坚持，留下来与老胡共进晚餐。
　　 老胡的老婆也是个知事儿的人，见丈夫与客人谈话投机，长篇大论，滔滔不绝，合计着一时半会儿走不了，便悄悄地到附近小店里卖了猪头肉、小干鱼等菜肴并一瓶烧酒，早早准备妥当，然后才准备自己和孩子的饭食。
　　 真是酒逢知己千杯少，老田和老胡，一个是叱咤风云的商界新贵，一位是身怀绝技的高人雅士，身份相当，趣味相投，虽是初次见面，却如多年故交，那真叫投缘儿。
　　 二人边吃边谈，推杯换盏，渐入佳境。酒过三巡，老田耳热心酣，借着酒兴就把心中的想法儿说了出来。
　　 “老哥，不瞒您说，这两年老弟在外边挣了点钱，谈不上富甲一方，可也衣食无忧，只是想啊，钱再多也有坐吃山空的时候；再者说了，男子汉大丈夫立于天地间，总要轰轰烈烈干出一番事业才不枉世上走一遭。最近小弟闲来无事一直在琢磨，干什么最能挣钱呢，想来想去觉得吧，如今人们生活好了，温饱问题大都不在话下，俗话说‘饱暖思淫欲’，那些大款们钱多得没处花，很多人就把心思花在烟花巷子里，这就避免不了染上个花柳梅毒什么的，如果能从这里着手，开办一家专业的医疗门诊，挣钱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儿，您说呢？”
　　 老胡心知肚明，心说老田您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就等着这句话呢。不过从表面上还要装得很谦虚，书上不是常说什么来着──对，欲擒故纵，太痛快答应了反让对方把你看低，于是假意推脱一番，说道：“哎吆，不行不行，我那点儿猫腻糊弄个毛孩子还差不离，果真要真刀真枪干起来，功力差得不是一星半点儿，老哥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老田说：“老兄您就不要谦虚了，谁不知您老胡乃当世高人，听说近两年专职研究这门学问，应该是满腹经纶了吧，对付些许花柳霉病什么的，还不是张飞吃豆芽———手到擒来！”
　　 一番话恭维得老胡晕晕乎乎，心里那个舒坦啊，简直比吃了蜜还要香甜。不过还是不能即可答应，也要试试这老田的深浅。
　　 “老哥，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其实运作起来哪有那么容易，别的不说，您有上面的政策支持吗？这很关键；另外，我听说还得需要卫生局、工商局等部门认定通过，层层关口哪一处不得扒您一层皮。真要干这件事，您可要做好多方面的思想准备啊！”
　　 “老哥放心，之前我已做了比较详细的调查研究，对这些问题都已考察清楚，不必担心。眼下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等您这位高人出山了。”老田显得胸有成竹。
　　 说到这个份子上，老胡便不再推辞：“好吧，既然田兄如此看重，胡某只好勉为其难了。不过要给一点时间，荣小弟略做善后，时间不会太长，您看如何？”
　　 “应该的，应该的，放下包袱才能轻装上阵呢。”
　　 二人唧唧咕咕，计议已定，只等一个机会便可大展宏图了。
　　 第五章 男性门诊
　　 老田是个有恒心的人，一旦认准了的事儿决不会半途而废。这不，刚刚向卫生局小孙打听了涉性市场的有关政策精神，紧接着马不停蹄搞定了性病专家胡作为，接下来他通过工商界的朋友详细了解了开办男科门诊的一应程序，一切都按照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经过一个多月的精心运作，老田终于拿到了营业执照，门诊的名称起得也大气，叫做“闽南田氏男性病诊疗中心”，法人代表是老田，执业医师胡作为。门诊地址选在家乡城市福州的一个繁华地带，门面装饰一新，一应设施设备俱全，内设专家室、普通门诊、注射输液室、化验室、治疗室以及门诊药房等。
　　 开张伊始，为节约经费，工作人员除了专家老胡之外，其余都是刚刚迈出校门的专科学校毕业生，这些年轻人因为没有相应的资质，只能算是临时雇佣人员，工资待遇很低，就这样仍然有不少年轻人找熟人托关系，请求到这里上班。
　　 这些年轻人尤其小伙子因为毕业文凭较低，大医院肯定去不了，只好求其次，到一些社区医疗站等较小的医疗机构锻炼学习，而老田的这个男性门诊在当时属于新生事物，况且与隐私打交道在人们心目中本来就多了一层神秘色彩，因此对那些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还是很有吸引力的。
　　 开业那天，门前张灯结彩，鞭炮齐鸣，横幅高悬，上书“关注男性健康，解除难言之隐”，十分招摇显眼，吸引了众多的围观者驻足询问，窃窃私语。
　　 自此福州市第一家正规注册的性病门诊正式挂牌营业，老胡也成了第一位“正规”的男性病医生。
　　 刚改革开放那会儿，市场经营极不规范，上面政策又鼓励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就是所谓的“以先富带动后富，最终达到共同富裕的目的”，这口号响亮，确实调动了人们极大的积极性。为了达到尽快致富的目的，不少人充分利用沿海的天然地域优势，靠着疯狂的海上走私赚来巨额经济利益，这些人以渔民居多，当然也有其他行业改行过来的。他们冒着海上风险发了大财，成为有钱人，钱多没处花，大多数人又像老田一样没多少文化，缺少诗情画意细胞，也无其它特殊技能，于是就把目光的触角伸向城中的发廊、洗头房、按摩店等涉性行业。说是洗头，你在哪里不能洗？非得到那些路边店找个’小妹妹”给洗，其目的不言自明。那些年，涉性医疗刚刚开放，人们又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和知识，因此染上性病的大有人在。之前没有较为规范的涉性医疗机构，患了这种难言之疾，大都忐忐忑忑地悄悄打问，或者顺着电线杆子上的小广告指引，想方设法找到那些巷子里的黑诊所花高价解决，吃亏上当只好认倒霉。自从老田开了这家专科门诊之后，出于对国家正规医疗机构的信任，这些“隐私”们，纷纷涌向老田这里，以求得到规范治疗。
　　 在老田的算盘里，自己只是一名商人老板，专业上的事儿他不太懂，也不想知道得太多，只要每天有大把的银子流到自己腰包里就成。他以为男性病不过就如自己曾经罹患的那种花柳病，尿频、尿急、尿痛以及尿道流脓而已，只要用点儿“特效药”便可搞定，没什么太神秘的。再者说了有老胡呢，只要胡专家略施小计，一切OK，自己作为老板操那些心干嘛！
　　 老胡呢，不过是六七十年代速成的赤脚医生，赶上机会进工厂当了厂医。正规的医学院校没上过，对于医学这门专业不过懂得一点皮毛而已。这也不能全怪他，那个年代许多医生都这样。这也罢了，先天不足后天弥补嘛！你不懂可以通过勤奋学习，还可通过进修深造，许多老大夫就是通过后天的不懈努力最终学有所成，取得不凡业绩的。而老胡他压根就没有认真努力过，整天就是胡吹瞎侃，装神弄鬼地忽悠人。不过这人也有个长处，脑子活，耳朵长，消息灵通，善于察言观色，是那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主儿，人缘儿还不错，在当地算是八面玲珑，小日子倒也混得悠哉游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