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散文】苏州随记
1、 夜宿苏州
一路奔波至苏州,不顾夜的黑,约好色者结伴去看苏州河夜景。
“小桥流水人家”不再只是传说,一座古桥遍布青苔,诉说着沧桑。两岸串串红灯笼倒映在小河里,泊在河上的乌蓬船,安静地自在横着。目光沿着河堤一路寻去,跟着静静的流水,深入江南古典的部位,水乡古色古香的风韵,从临河而居的老窗子里漫溢而出……
在河畔塑料方桌前坐下来小酌,卖啤酒的姑娘来送啤酒,我们纷纷搭话,没话找话,为的是一听她的吴侬软语。
苏州人的柔软终于领略,就像河岸木阁楼的窗子里亮灯的人家,我凝眸注视,怀疑我是否已经穿越,走进了古色古香的年代。水袖与长衫,丝绸旗袍,泛起粼粼的水波。一支橹,一页桨,划开一页古典的波痕,这波痕里,荡漾出一阕古城深处的歌音。跨塘望月,多少繁华旧梦在一席月色里隐去。美丽的夜,隐在都市之外,也隐在岁月之外。
虽奔波一路,却久难入眠。水乡,是城市一张湿漉漉的名片,向所有来访者递上一份江南温婉的笑容……一夜流水,一夜缱绻,次日凌晨,出了园林式的宾馆,匆匆又入小桥流水的画卷。
这里是留园,假山,假石,曲径通幽。繁华的漕运胜景已随老河的涛声流入历史的烟渚,老桥上镌刻的故事还飘落着经年的风霜。手扶着斑驳的老墙,让人徒然生出些庭院深深地猜想,恍惚间,青苔上沧桑的岁月,在脚跟前纷纷剥落,那些远逝的繁华旧影,谁的想象能再一次抵达?
寻梦,在一棵老树的枝繁叶茂里;在廊屋檐下青石苔上;在假山石深邃的缝隙里;在一声吴侬软语的评弹唱词里……
2、诗意枫桥
“月落乌啼霜满天,江枫渔火对愁眠。”很早的时候就会背诵这样的诗句。后来就喜欢上这样的歌词:“月落乌啼总是千年的风霜,涛声依旧不见当初的夜晚,今天的你我,是否重复昨天的故事,这一张旧船票,能否登上你的客船……”走进枫桥,我就不由一遍一遍地默诵这样的诗句,吟唱这样的歌词。文字中传达的美在这一刻鲜活起来。虽然不知道枫桥在哪里,虽然没有在枫桥留下自己的行迹,但对于枫桥,我却并不陌生。
这样的桥,这样的水,这样如画的静美,原来一直就在我心里。走上枫桥,我终于明白了诗人张继为什么会写出这样的诗,当初我若是他,面对如此景致,这首诗就成了我的绝唱而不是他。不过,我要感谢张继,感谢一切创造美的人,因为他们可以让人心游万仞。
谈起旅游,人们往往慨叹看景不如听景,一路看回来,除了疲惫的劳顿和太多的失望,似乎在心灵上留不下太多的收获。其实,我想,最美的旅游就在于诗境、心境和物境的结合。枫桥不过是个枫桥,一座桥而已,但是桥之外的世界却远远深邃于桥。
“面对大海,春暖花开”,我想起一句人人都说的诗,难道诗人面对的只是大海?难道面对大海,温暖的只是春天?盛开的只是花儿?
3、 苏州听评弹
在留园我听到了评弹,真正的苏州评弹。
留园建于明代,为四大名园之一,重园叠户,厅堂华美,庭院错落相连,陈设精到细微,显示出其主人的情怀和志趣。
那里都会有音乐,但是不管那里的音乐却因时因地而不同。在留园只能听评弹,就像在鼓浪屿只能听钢琴一样,琴瑟之美在于与山水之鸣相偕、与自然之韵合辙。
评弹我不是没有听过,只是没有感到它的美。在西部听评弹,常常厌其扭捏之态,恶其依依呀呀之唱腔。试想,走进幽雅、深邃的留园,如果吼一声“兰花花”,喊一声秦腔,必定鸭飞树颤,乱瓦飞舞。所以,曲再好也要看境,在苏州园林听评弹,别有一番意味。我既悟出了留园之妙趣,体会了苏州的境界,又抛开了自己潦草的心胸,连情绪都精细起来,那感觉,就像一滴墨滴在宣纸上,濡染浸润,散漫而渗入灵魂。
在园林听评弹,苏州之悠远、苏州之缠绵,让我久久回味……
4、 乌镇谒见大师
一个写字的人,对于巨匠茅盾自然心怀敬畏。
我随着拥挤的人流来到乌镇,我没有想到茅盾故居会来那么多的人。古巷、木屋,面街南向,四开间两进深的二层楼房,后有小园,前后两进,楼上楼下都门、路相通,浑成一体。
我走进西边的书房和会客室。这里就是茅盾先生数度写作、读书的地方。那里有大师用过的一些物件,我曾在中学时期,就反复读过上、下两册的《茅盾短篇小说集》,从中汲取了大量的写作营养,并把其中好多篇目作为文学创作的范本,我至今以为茅盾是一位当之无愧的语言大师,他的语言就是在现在来看都不过时。
我在这里逗留了很久,我在看大师简单的家居。人们奢望金石美玉的生活,渴望一分奢华,而最伟大的创作恰恰孕育在简单和朴素之中。
一棵棕搁,一丛天竹,那是先生所植,现今棕榈的枝干已超过七米多高的院墙,天竹郁郁葱葱,枝繁叶茂。在这里,我看到了历届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的展示,人们对大师的缅怀以这样不断地艺术创作延续下去,我由此懂得了所谓大师不是身后的繁花和热闹,而是一个简单的生命在消逝之后依然存在的无限的力量。所为一个文学人,面对大师,面对简单,我的肩头开始变得沉甸甸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