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香】血泊中的哭声(情感小说)
无数次的不眠之夜,我在寻思,失去亲人的痛苦。也无数个夜晚,脑海里浮现那血泊中哭泣的嘶哑声。敢问?生命是什么?为何那么渺小而又那么的脆弱?究竟谁在主宰着我们的命运和生命?是世间的世俗还是一世清白之身锁住了一生的芳华。让活着的人承受比死更痛的伤,一丝安慰也没留下。
—— 题记
(一)
这里位于六安--独山方向的一家加油站,也是去独山县唯一的一条交通要道,来往的都是一些大型拉货车,涛也不例外。一年前姑父家买了车,在六安附件拉货,由于忙不过来,就请涛帮忙,涛跟随姑父一起跑车,一晃一年多过去了。
二零一三年十一月二十二日,也是我们中国每年的农历平安夜前一天,今天也是特别的日子,涛的生日。涛正要把车检查一下加满油就回家,陪家人一起过一年一次的生日及平安夜。他满心欢喜的和同车的伙伴们说笑着,三人一同下车检查车,这是每次加油前必须完成的一项检查。涛身体潜伏在车身下方,冰冷的车身似乎也结了冰,雪后的地面还有点滑,傍晚的寒风刺骨,吹得浑身发抖,他紧紧棉袄,继续他的工作,躺在白白的地面上,那是昨夜下的一场大雪。
由于涛的大半身已经退出车身,一辆货车飞速转弯而来,从涛的身体碾压而过。生命如同飘下的雪花,飘落融化,涛躺在血泊中微微地眨着眼睛,手捂住那正在流血的伤口,黄昏下的雪光,照射在他身上,他的眼神中透露出还有没完成的夙愿,还有无法丢舍的母亲、妻子、奶奶……
有人再呼喊快打120,快啊……周围的人都在默默地为他祈祷,等待救护车的快点到来,来拯救这个年轻人,渴望这个孩子还能看见明天的曙光。今天他才刚满二十周岁!
此时,老家年迈的奶奶站在村口凝望,等待她唯一的孙子涛儿,老人一脸慈爱沧桑,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如严冬初雪落地,像秋日的第一道霜。根根银发,半遮半掩,若隐若现。脸上条条皱文,好像倒映着一波三折的往事。
山谷中传来噩耗,那是风的信号。家中接到消息,只有涛的舅舅们知道,那头姑父要求不能告诉涛的母亲及家人。情况不好,怕她们承受不了,三个舅舅接到电话,瘫坐在地上,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谁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好像老天再和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而这个玩笑让人痛的窒息。
大舅:“涛儿你怎么舍得你那相依为命的母亲啊?孩子,你让你的母亲该怎么活?为什么命运如此不公?为什么这一切都让我可怜的妹妹摊上,幼年丧父,早年丧夫,中年丧子,为何?”
几个舅舅平息悲痛,包了一辆面包车,来到妹妹家中,妹妹见到几位哥哥同时来到家中感到惊奇,便问:“今天什么风把你们一起吹来?”二哥和三哥都没有回答,都无法告知妹妹,大哥使了一个眼色,那是告知两个弟弟架起妹妹上车,赶紧上车,路上告诉你。涛的母亲糊里糊涂的被哥哥绑架似的架上了车,一脸的疑惑,还有心里的不安,此时她隐隐的感觉到了什么,泪水哗哗而下……
“妹啊,你要挺住了,无论我们一会看见什么,你都要坚强,你还有我们几个哥哥呢。涛儿出了车祸,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样呢,正送往医院的路上……”大哥用哽咽的语句,一字一字的吐出,谁也不想把结果告诉这位可怜的女人,谁也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就像扒开一个活人要看她的心脏一般的痛,谁能懂?
冷风无情的刺痛着亲人的脸,刺痛着他们的心,好像这一天是世界末日,让他们逃离天堂,不去面对这一天的来临!
尽管做好千万种面对,谁也不曾想有这种心碎。当救护车来到的时候,涛已经离开了人世,寒风似乎懂得心疼的滋味,不停的吹落着每一个人的泪水,好像要把今日吹灭,不再提起。即使涛已经离去,涛的姑父还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跪在地上请求救救他的侄儿。“涛,你再忍忍,你再等等你的母亲,她就快到了。”姑父嘶哑的哭声回荡在山间的道路上,他好想倒退一个小时,提前让涛儿回家,他悔的头磕地,鲜血直流,人生没有后悔药,更没有倒退的时光。
(二)
“孩子,你知道吗?在你很小的时候,我曾想妈妈如果死亡的时候,你会不会悲伤,不知道妈妈离去的时候,你会不会感觉到天空早已变了模样?会不会凝望苍穹竟是那么凄凉?会不会和妈妈一样看不见阳光?那时,我看到你的面容浮现在苍蓝色的天空之上,于是我笑了,因为我看到你,快乐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于是妈妈忘记悲伤,有你就是天堂。”
一声一声霰雪鸟的悲鸣,斜斜地掠天而去,“涛儿,如今你像大雁一样随风飘飞,再也不要娘了,妈妈也没必要在活人世,等等娘啊,我的孩子……”只听一声巨响,涛的母亲头撞车厢,当场昏死过去。
在亲人们的眼中,这一情景是那么的熟悉,似乎疼痛早已无法掩盖,对于身旁这位女子,谁也不会懂得她承受的是什么,谁也不会理解母子两人的苦楚,都说上天是公平的,可公平在哪?
十六年前,涛的爸爸被确诊肝癌晚期,丢下一对母子还有年迈的父母,那年,涛的父亲才三十岁,英年早逝。对于父母是白发人送黑发人,对于她来说,在那偏僻守旧的山村里,她被背上克夫的骂名,而且在家族,不许她招亲在家,她三十岁守寡,抚养幼小的孩子及年迈的公公婆婆,孩子是她的希望,是她的寄托,是她活下去的支柱。即使她被别人指指点点,说她有克夫相。
涛儿六岁那年,爷爷也得病先后去世,这让村里的人议论纷纷,爷爷刚五十出头,平时身体也很健康,怎么说不在就没有了呢?每个人都用冰冷的眼光直视着她,好像一把锋利的刺刀深深地烙在她的心里,始终扒不出来。为了孩子忍着。每个不眠之夜,愈合好的伤口总是被撕裂,就像一杯苦酒,越喝越苦,越喝越心碎。
家族的老者怕她再克孩子,于是要把孩子给别人养,生怕孩子再有个什么闪失,这可是这家三代单传啊,老人们都这样商议着。她在家中没有说话的地位,更无法从那个世俗的环境中逃离,只能倾听。于是家中摆满香火,点上灯烛,让涛儿认别人为爹娘,这一刻她的心是痛的,是疼的,可如果她真的像别人口中所说,自己克夫克子,那该如何是好?还是忍痛吧,只要涛儿是健康的,平安的,她什么都可以做,可以忍受。
(三)
时光如梭,一年年过去了,涛儿健康成长,看着涛儿一天天长大,家族里也慢慢淡忘这些不幸的事情,涛儿也回到家中和母亲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谁也没有真要把孩子送给别人,只是一种避开灾难的形式。
一位英俊潇洒的年轻小伙让人喜爱,村里的大婶们纷纷前来提亲说媒,涛儿他娘不肯同意,说孩子还小,才十九岁,刚从学校毕业,还没走向社会呢,哪能成家立业哦!邻居们不理睬涛儿他娘的推辞,拿出照片给涛儿看,涛儿羞涩的接过照片,这一看竟然就喜欢上了相片上这位清秀的女孩,涛儿他娘看孩子如此喜欢,也没说什么,就答应了这门亲事,便点头答应见面。
说来真巧,两人一见钟情,没多久两人就在一起了,家里只好办酒席结婚,农村对这种闪婚还是比较在意,山村里比较封建,也很传统。
和和美美的生活刚刚开始,但也是厄运的到来。涛儿他娘被村里选为妇女主任,说她有知识,她是大学生,早年嫁给涛儿他爸,是家里人强逼的,说人家条件好,男孩老实,农村就认这个,别的不图。就因为当上妇女主任,涛儿他媳妇怀孕了,不好留着,怕别人说闲话,因为没有结婚证,年龄不够,更没有准生证。要当妇女主任就做好工作,于是主动要求涛儿他媳妇打掉孩子,说以后再要吧,谁也不会知道这又是一场灾难。
媳妇去了医院打掉不舍得孩子,可面临婆婆的工作也只能支持,只希望赶紧有张结婚证,有个她和涛的孩子。
一个多月过去了,每个人又开始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明天就是平安夜了,赶紧给涛打个电话,让他今晚回家,今天是他生日,”涛儿他娘在和媳妇说着。“喂喂,涛啊,妈妈让你今晚回来,你忙好了吗?”“好的,一会把车开去加满油就回去,六点左右差不多能到家。”涛再和媳妇交代着。“知道了。”媳妇嘱咐着路上慢点啊,挂下电话。
这是最后的遗言,也是最后的通话。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道涛儿他娘真的有那本事克夫克子吗?为什么他们还是没有逃离?涛儿他娘这一生将背负着命运丢给她的枷锁,一辈子也无法洗清这些至亲的人活生生死在她的眼前。
当涛儿他娘醒来时,只见大哥捧着骨灰合,她仿佛世界突然变暗,视线模糊了,一种掉入黑洞般的感觉变化成泪水从眼中夺眶而出,她猛然发觉,涛不在了!
只听见她断断续续发出这段:“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涛儿他娘一心不再求生,紧闭双目,茶饭不思。亲人寸步不离守着。媳妇也被娘家人领回了家,都无法从悲痛中走出来,也许这是一辈子的伤痕,再也抹不去。
涛儿奶奶也卧床不起,沉重的打击彻底毁了一家人,再坚强的人也无法度过这一事实。
记忆像腐烂的叶子,那些清新那些嫩绿早已埋葬在时间刻度的前段,惟有铺天盖地的腐烂气味留在时间刻度的尾部。今,再一次回到老家,再次打听涛儿他娘的情境,我不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这位女子,她的内心承受了多大的冲击,我的笔尖也无法形容出来,只感觉到心被刺痛了一般。
当她倔强地独自背上行囊开始她全新的路程,我知道,只有她的几个哥哥站在她身后凝望。可世俗的眼神像落日一样苍茫而深远,让她觉得沉重。
不过我相信她决定了孤独地上路,一切的诅咒都丢在身后,我们可以倔强地微笑,难过地哭泣,可是依然把脚步继续铿锵。让最后的一声呼吸演变的更完美。
涛儿他娘是我敬佩的人,她比任何人都坚强,她能从绝望中重生,就是智者。我每天都在数着她的微笑,虽然她的笑容带着悲伤带着沧桑。可她的笑容,在我心里还是那么的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