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小说】狐臭
卉卉是个美人。美人卉卉,肤色白皙、明目皓齿,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
第一次见到卉卉,就很有些惊讶于她的美貌,而更让我倾慕的,是她通身上下无所不在的诗意气息。
卉卉是我的大学同学,大学时的她,品学兼优、优秀出色。正如美丽绽放的鲜花不愁没有蜜蜂追随一样,卉卉的身边,从来都不乏如云的追求者。然而,这些追求者,却统统没能入卉卉那双乌黑水灵亮闪闪的似乎会说话的美丽大眼。
所以,卉卉身边的追求者,如海啸一样地涌来,最终,在周旋多年而无果的情况下,也就逐渐化作细流,恋恋不舍的从她的身边“叮咚叮咚”地呜咽着离开。
卉卉毕业后,进到了一家会计事务所,因为专业出色,很快,她就升成了一个主管,并拥有了一间有着漂亮的落地大窗的阔绰的办公室。
卉卉所在的会计事务所,是“四大”之一,自然,来往之间,少不了一些大老板。而陈大林,正是其中之一。
陈大林科班出身,年轻英俊,事业做得风生水起,让好多老字辈,不住地口呼“后生可畏”。
陈大林身高一米有八,外表俊朗。他很爱笑,每次一笑,就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
陈大林和卉卉相识于一场工作宴会,虽然两个人都非常的出色,非常的出类拔萃,但两人真正走近的原因,却是因为通过聊天后发现,两人竟然是老乡,而且老家的距离还非常近呢。
自打宴会交流后,两人就多有来往,而来往多了,也就很快擦出了火花。理性的卉卉,在大学的绰号,叫做“冷美人”,而冷美人卉卉,遇到“老乡”陈大林后,似乎成了一团被火融化的冰,真正地蜕变为一个“水做的女儿”身。
是的,当卉卉遇到她心爱的男子陈大林,卉卉变成了温柔似水的可人小女子。
卉卉是我的大学同舍。一直以来,我眼里的她,都是冷静而理智的。因为眼光太高,在我们一个班级的女生里面,她是最晚谈恋爱的。当她开始与陈大林谈情说爱的时候,我已经是一个碘着大肚皮有孕在身的少妇。毕业后有个周末,卉卉从西到东穿越这个城市来看我,我们在一起开心地随意聊天,卉卉说:“不知道为什么,我跟陈大林,似乎永远处在热恋状态,热度根本无法降下来……”
卉卉说这话的时候,已经二十七岁了。二十七岁而又一向理性的她,说出这样的话,让我有些想笑,又实在感觉有些惊讶。
卉卉是白领,又是白领里的精英。因为她太出色,所以大部分来追求她的男人,都恨不能将她捧在手心里,将她看做是完美的女神。自然,她的眼前,不缺少膜拜;她的耳边,也从不缺少恭维和吹捧。
然而狮子座的陈大林,却完全不是这样。在他眼里,卉卉就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他不仅从来不把她看做天上的星星或人间的女神,而且,实话说吧,似乎在他眼里,卉卉就只是一个最最普通的邻家小女孩。
要说人这东西也奇怪,陈大林越是这样待她,卉卉倒越是觉得心里踏实和受用,似乎这样,她也就更容易沉浸到小女孩的心理世界。
就这样,在这个钢筋水泥的远离故乡的省会大城市里,卉卉和陈大林,真心地相爱了。半年之后,卉卉不管不顾,直接跟陈大林过起了的相亲相爱的同居生活。
那时节的卉卉,虽然跟大林还缺少一个烫金证书,然而就卉卉的举动来看,已经越来越将自己看做一个幸福的少妇。
闺蜜聚会的时候,提起卉卉的这个“新潮”举动,大家就多有诟病。那是九十年代,在这个相对闭塞的古城,“同居”的概念,毕竟还很稀少。
然而卉卉很自信,笑意盈盈地说:“你们放心,不就一个证吗?我们俩是因为工作忙,等春节回家,互相拜见父母后,我们就立马领证。”说完,又自顾自地转身陶醉于她的小幸福。
转眼春节到了。两人同一时间开着同一辆车子回到了他们共同的故乡。大林将卉卉送到村口,商议好大林和父母随后专程拜访提亲的时间,然后两人难解难分地缠绵亲吻了好一阵,才依依不舍地互相告别。
大林和卉卉的家坐落在那个美丽的开着山丹丹花的地方。那个地方,曾经很穷,到了后来,又富的流油,大林和卉卉谈恋爱的时期,他们的故乡,正处在由穷变富的阶段,而刚刚富起来的好多人,对于这几乎是一夜之间的暴富,有些无所适从,表现在外在,就是一时之间,这里生产出了好多财大气粗的“暴发户”。
这些暴发户,不知是跟煤还是天然气还是油田有着联络,总之,他们赚钱的速度,用他们自己的话来说“就跟拾钱似的。”
我很少拾钱,唯一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儿时的一天,在梦里面,我的面前,铺了满满一路的银钱。然而因为眼界有限,我梦里见到的钱,全部都是分币,其中面额最大的,也没有超过五分钱。当然,在那个年代,一毛钱的硬币还没有出现,至于五毛和一元的钢镚,自然更是没有见过。所有,“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的我,梦见了一地钱币,然而钱币的面额,却只有一分、两分和五分钱。不过尽管面额很小,这拾钱的事情,却也只是在梦境中出现过,而且这出现的次数,也还宝贵的只有一回。自然,也就没法跟这些昔日头上包着白色头巾而如今已经是真正的有钱人的老乡们天天拾的“幺洞洞”相比。
钱这玩意,虽然被人斥为“王八蛋”,然而一旦一个人兜里的王八蛋多了,说话的时候,腰板就会不由自主地硬朗,语气也总显得底气很足,而这些腰板硬朗说话有了底气的人,对于从前的一些已经逐渐快要湮灭的习俗的重视程度,也会徒然增长许多。
大林和卉卉的故乡,在一个叫做富谷的地方。这个地方。以前虽然也有男子不娶狐臭妻的说法,但是,因为贫穷,这个风俗,最多也就只牵涉当事人,至于被娶的女子的父母和爷爷有没有狐臭,一般并不多追究,毕竟,穷嘛。
话说陈大林的一家,也属于这先富起来的一小撮人,自然,陈大林的双亲,讲究也就多了一些。
陈大林回家跟父母提到他的女朋友的事情时,你若认为他的父母没有发自肺腑地替儿子高兴,那是胡说。然而高兴之后,已经富起来的一家人,就开始很讲究的做起两亲家见面前的铺垫工作。这铺垫工作的最大特点,就是“打听”。
“打听”一词,在农村好多地方都很普遍。就是有人给自家孩子介绍了对象,双方的家长,就运用各自的七大姑八大姨的各种社会关系,对对方家的为人、乡性,甚至是祖宗八辈的各种情况,来个全面深入以及透彻的了解和挖掘。
当然,最看重“打听”这个环节的,一般是男方,也就是要娶媳妇的人家,而至于嫁女儿的一方,则大多是被打听的对象。
很快,各方的消息就汇聚到了陈大林父母的耳边,看来,对方人家不错,人们打听来的消息,也多半都是好话,所以,大林父母,就忙着让人看日子,想挑拣一个好的日子,和大林一起,去拜见未来的亲家。
然而有一天,陈大林的家里来了一位不速之客。这个不速之客名叫薛二贵,是卉卉的同村,所以,他的消息,想来应该可靠。
那一天的天空,湛蓝如洗;那一天的晚霞,映红了西天。然而,当薛二贵走出大林父母房间的时候,大林父母的脸,却由晴转阴,由红光满面转为阴沉恐怖。
后来人们知道,二贵所说的情况,跟狐臭有关。二贵说,他的爷爷曾经听爷爷的爷爷说,卉卉的爷爷的爷爷,是有着狐臭的。
前面说过,这里的人,非常忌讳狐臭,后来因为贫穷,计较的就少了。而如今,大林的父亲,成了先富起来的那批人,而且大林本身,又很优秀出色,所以,狐臭的事情,就变成了一件天大的事。
你说如果是一破落户,或者是一穷而老的光棍,实在娶不到老婆,将就一下,也还可以理解,而像大林这样的情况,自然无论如何也都将就不得。
于是,大林父母立马改变态度,让大林断了这份念想,而至于大林的已经富裕起来的兄弟姊妹,自然个个也都是给父母帮腔。于是,大林也就败下阵来。
到了大林跟卉卉约定的上门拜访时间,卉卉和娘做了满满一大桌菜,却死活等不到自己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自然,卉卉很生气,生气的卉卉,偷偷去找了一回大林,而那个一直让卉卉崇拜仰视的大林,却开始变得吞吞吐吐,顾左右而言他。
一直以来,卉卉想找的是一个能够顶天立地的大男人,原来,她以为她的大林是,而这最后的一次见面,让她明白,是她看走了眼。
卉卉一人提前回了省城,去到他们同居的房间,搬走自己的行李,放下房间的钥匙,辞去了那份人人羡慕的高薪工作,从此,在大林的视线里完全消失。
大林后来知道,所谓的狐臭之说,纯属子虚乌有。之所以有这么一说,是因为那个薛二贵,喜欢着卉卉的妹妹芮芮,在被芮芮多次拒绝后,有些恼羞成怒,恼羞成怒之际,想要报复卉卉,于是,就使了这么一个阴招。
大林后悔的快要发疯,他疯了一样到处寻找卉卉,然而卉卉却像是从人间蒸发了一样,踪迹全无。
两年后,卉卉一脸幸福地做了新娘,再过一年,卉卉成了幸福的孩子妈,自然,孩子的父亲,并非陈大林。
卉卉说:“现在的我虽然漂亮,但是随着年龄增长,我一定会年迈色衰,而漫长的人生路上,势必会遇上各种的坑坑洼洼,能够被一个谣传的狐臭所击倒的男人,绝不可能是我的真爱。”
卉卉说:“真正的爱,怎么可能被一个谣言击穿?”
卉卉说:“二贵虽然卑鄙,但我却非常地感谢他。因为没有他,我怎么可能这么快的将一个人看透看穿。”
卉卉说:“我原来以为,将我看做一个小女子的陈大林,一定非常强大,然而,事实证明,强大的只是假象,而骨子里的他,其实是无比的懦弱。”
卉卉说:“一个子虚乌有的狐臭传说,毁坏了我曾经向往的一桩婚姻,然而,却成全了我最终的幸福,所以,我要谢谢它。”
卉卉说:“什么叫人生伴侣?什么叫终身依靠?那意味着,当我丑了、瘸了、残了,他也依然会疼我、爱我,事实证明,陈大林不是,所以我真的要特别感谢那场狐臭闹剧。”
后来听说,陈大林时而结婚、时而离婚,已经在围城往来穿梭四个来回。有次在一个娱乐场所,远远看见他的身边,带着花花绿绿的四五个女孩,而大林那张已经有了褶皱的脸,在四五个花骨朵的映衬下,似乎愈显苍老起来。
私下里,为着卉卉,也不仅开始感谢二贵。
莫道侯门深似海,霓虹依旧映春江。
欣赏学习佳作,遥祝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