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一条每个城市都有叫中山路的小街上。我从北京起飞，父亲他们从杭州乘快客，我们约好在难得回来的老家见面。第一顿饭我提议去吃沃面，我们都是粗粮土菜的拥趸者。其实我没吃过沃面，喜欢也许源于它的名字。先到的我为酥饼、麦夹打听了好多人，尝了手工面，名气最大的一家沃面门牌被我无意遇上。
　　 当然沃面的味道平平，而后我们又去另一家店补吃了面疙瘩，我又是冲着麦几的叫法去的。小吃店和酒店距离有些远，反正是饭后，权当散步助消化。梧桐树一身青黄霓裳，一点不减夏天风华。看过北方年尾的景，南方依旧彩妆淡抹。明天陪父亲办港澳通行证，后天回家，亲戚已代为我们念了经，准备冬至祭祀，因为今年正好是母亲仙逝30年。
　　 说着话，浏览着变化得陌生的老城，一声哎哟，回头，父亲冬瓜一样滚落在台阶下的地面。太突然，太猛力，太疼痛，我们，还有一个路过的美眉，七手八脚搀扶。父亲右脚弯曲，不能踮地。搓着抚着自言自语，脚踝肿了。是肿了，肿得非常快，非常厉害。还在肿，鼓起皮球大小。
　　 这是一个梦，希望刚刚抬手招呼的士，刚刚和父亲并排，只要顺便提醒一下，小心有石阶。哪怕紧急关头，拉拽不放，所有后悔都不存在。好多出租车司机边开边回头，用那样的眼神看我们一群人蹒跚着过不宽也不明亮的马路。父亲个高，冬天穿的又棉，一只脚不能用力时，半身架在我的脖子上，从来没有过的背脊压垮、腰麻，瞬间有了真实的体验。
　　 十多年前在之江饭店，父亲洗完澡出来，也是大厅里不小心滑了一跤，好端端的八月半钱江潮没得看，还去富阳求医，吃了不少苦。前几年我儿子打篮球脚扭崴，医院里去了二次，都没看出什么，从四楼到食堂、到教室、到宿室、到厕所，不是一步一步跳，就是同学们轮流背。终于觉得问题严重，三上医院，原本可以避免的延误，还是生成了。
　　 是不是受伤的大多是右脚，而且大多在脚踝骨？我也有过这样的疑似，天地旋转，肿、抖、痛，想起来就后怕。后怕受苦，皮肉之苦。上帝保佑，父亲的片子：右外踝骨折。不是最好的肌肉拉伤，也不最坏的骨头碎，小晦气中的大运气。医生说骨折就时骨头断。我感谢骨折，断字触目惊心，寒气逼人。急诊骨科全是外伤，头破了，手伤了，脚在流血。我踩在云堆里，不说话，机械地忙碌着，自责和后悔交织。如果不去吃沃面，如果早一点上车，如果——那样父亲不会躺在推车上，不会裤腿剪开，不会打着冰冷的石膏，更不会因为刚才的意外，回乡和整个旅游行程被迫取消。
　　 父亲一直说不关我的事，是他自己没看清楚。这些年父亲一直以健康年轻的面貌出现，一起走路，我慢腾腾跟不上他；提扛重一点活，父亲会揽抢，至少我没正视快八十的父亲是一个需要照顾的老人，我忽略他风风雨雨不简单的人生。父亲有高血压，前列腺动过手术，但他锻炼、保健、养生，说今天事为明天，比那个牛奶广告还要早。
　　 这是一个及时的警钟！筋骨再硬朗，精神再好，到底岁月不饶人。独一无二的父母亲，一定是我们子女关爱、保护的重点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