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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夏天的味道(味道征文·散文)


作者:雪飞 举人,3213.0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6685发表时间:2014-07-22 22:38:41

【流年】夏天的味道(味道征文·散文) 一、莲的私语
   夏日仍旧平铺直叙着,一如那湖面,并没有几许微澜。倒是湖那边生出一片片的荷叶,先是平展于湖面,然后从湖水里稍稍探出头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莲荷也往北迁徙了,落脚于这处野湖中,给北国的夏凭添了几分姿色。这应是一处欣喜的,记忆里、并没有许多这样的莲荷,倒是水葫芦漫生滋长。那种水生植物生命力太强了,强到人们不叫它那个凤眼莲的名字。花以为此,亦是花的悲哀,我为这样一种强势的生命而得不到怜爱而惋惜。
   而荷却不同了,生为莲荷,便可自侍清高。莲荷在这塘中生出,沿湖岸比肩的叶便让我爱怜得不行,每次途经,都会想拂手掠过。那阔阔的叶子似乎打着卷没展开腰姿呢,便已娉婷于水间,招来蝶曼舞。
   这夏季便是我与这一塘荷的幽会时光,于盛日盈盈一水间,那些波光便粼粼地迷入眼。一个男子支了张画架,他傍一树柳荫,捡一只画笔,于画板上勾勒着荷的形态,于是我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三言两语的荷瓣在他笔下开了,笑意盈盈地在粉白的花蕊中绽开了莲的心事。我看得出他的专注,他试图用写意来暄染这一塘荷的某枝,他细细地,静静地揣摩着那枝荷的心事,起笔落笔,都是那枝荷,都是他心中的莲爱。
   莲为女子,这不用说,早在诗经中已约定俗成。“山有扶苏,隰有荷华。不见子都,乃见狂且。山有桥松,隰有游龙。不见子充,乃见狡童。”山上的树为男,隰中的荷为女,那时的荷花妍妍灼灼于外形外色,天然的形状中,男子的挺拔,女子的美妍与爱情最直观地伴生。那是自然界生命力繁盛物种的宣告,于是妍妍的女子与她的小情人见面,打情骂俏,直白而不裹色。“彼泽之陂,有蒲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寤寐无为,涕泗滂沱。彼泽之陂,有蒲与蕳。有美一人,硕大且卷。寤寐无为,中心悁悁。彼泽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硕大且俨。寤寐无为,辗转伏枕。”这是古老的伤情歌,莲的心事滋生,就在彼泽之陂,那是他们初次相见,这一见便情定。一蒲一荷,彼此相望,彼此无寐而忧思,泪眼滂沱。与其说是相思,不如说是莲的心事,古老诗经里的莲荷心事是痴情女思念自己心上人的,莲儿俨卷,那是美好的女子形象,美好的花妍与女子的容颜相映,于是那莲的心事一传一颂,一叹三叠便传至二千年开外了。
   不知莲如何辗转周折,比兴是两者唱和的意思,任何一种美好际遇,那是经过了相逢的场面,那要有欣赏的成份,要有绕荷而流的水,要有水中戏荷的鱼。采莲是江南一年一季的农事,采摘的季节,成熟的莲子,那时女子们与男子们乘着木船穿行于莲宇间,他们一边采着莲子,一边唱和着采莲曲:“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鱼戏莲叶间,鱼戏莲叶东,鱼戏莲叶西,鱼戏莲叶南,鱼戏莲叶北。”莲子的美,女子的美,于田田的莲叶里舒展缱绻,于是阔阔的蓬叶下,便会穿行着那些欢快的鱼儿们。
   如果一梦千年,那么这莲之梦便于这采莲曲哼起吧,那样的梦很有来头,那梦的源头在诗经里,在楚词中,在汉乐府调的弦上。莲,亦怜,女子的莲语,即便是各种题材,都是在说着她们的心事,若何以莲为怜?怜爱有之吧,每个女子都有被爱怜的心事,于是采莲曲一季一兴,那已为相思曲的爱莲如那首《棹歌行》,“相思别无曲,尽在棹歌中”了。莲的心事,是女子们赋予莲更多的人性化,这时的莲淡化了外在的妖娆,而把莲的内在气质升华到了一个高度。过季而淡,那淡忘了的莲事却在女子们心中涌动,于是有些采莲曲唱着唱着,从眼前唱到了心里,从今年唱到了去年。
   那么去年的莲事呢?你且听着。那是一个北方的男子,他是六月里来到江南的,那正是水乡采莲时节。男子生于内陆,那本是一家子的地分给了大哥,二哥,到了他那,他已无地可种了,他只有给人打零工,只有给人做麦客,也做过牛倌,羊倌。那年他徒步走得很远,他走到离他黄河千里外的江域,他到了江南。他原本不大习水性,但他有着北方汉子的魁实劲儿。江南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很新奇。江南的着青花小褂的女子们与黄土地里的女子有着不同,那些女子们的皮肤很白,乳白透亮,像剥了皮的蛋清那样嫩,不像他身边的女人们,脸被风干得起皴。而江南,那些潮潮的水雾里的气息吸到肺子里时,竟让他的爽气起了些柔软,他不知缘何那样生出细致的心思,那皆缘于如莲花的女子吧。故事隐去了年代,隐去男女的姓名,那或是散落民间的故事,他,一个外乡的采莲人,踏上莲女的那只木船时,重重的身体让船身起劲儿地晃动,让仅有一点水性的他惊出一身汗。莲女抿着嘴乐起来。江南水乡河道纵横,宽宽窄窄的河道,船一会儿贴着河边的杂草而过,一会儿又驶进辽阔的水域。一群水鸟,呼啦啦扇动着羽翅飞向湖水的上空,它们周旋了半圈后,再落于船后的哪段水域中了。
   接下来的日子采莲的外乡人便栖身阿莲的这条船上,阿莲上岸,他则一日一日地守着这个船。他采的是莲子,也挖泥塘里的莲藕。莲子孔可以剥出莲子米,阿莲说那莲子可以生吃,那滋味甜甜的,阿莲还用荷叶包了裹着糖的莲子米给他吃。整个采莲季节里,外乡人的他吃过阿莲捉的鱼,吃过这样的莲子米,也喝过莲子羹,他还帮着阿莲做了很多活计。当然外乡人的水性也大增了,他可以憋足了气跳到水里推嵩草间行不动的木船了。使上一把力气挖出塘中的莲藕,洗去了污泥的白藕切成片,加上红绿椒,再用上几片五花三层的肉炸锅,一种香香辣辣的滋味便让外乡人口舌生津。
   采莲季过去了,外乡人要归乡,他们谁也没有约定下一个采莲季。阿莲送给他一只绣着莲花的荷包,又用荷叶裹着莲子米装进了他的行囊。你一定会想下一个采莲季会怎样呢,外乡人有没有来,还吃没吃阿莲用荷叶包着裹糖的莲子米?据说外乡人归乡后很多采莲季他没有去,隔了很多年后,他猛然间想起了那个采莲女,于是他又去了江南的水乡。那片水域依然有蓊郁的莲荷,却没有找见给他莲子米的阿莲。这算不算一段莲的心事呢,我想那只是淡淡的滋味吧,那心事隔了多年后再捡拾起来时,什么都钝化开了。唯那只采莲曲他还哼得出调来。
   男子画板上的荷花越来越明妍出一番形状,我想他已描摹了莲的心事了吧,一时竟感动于这这样的爱莲,那枝莲荷的花瓣开在他的画板上时,那一季的绚烂便有了归属。
   野塘中的荷总会伴生很多杂草的,且水面浮起一层残荷败叶。举着相机,寻遍各角度,想突出一枝荷花瓣,却终因不懂摄影技巧而让画面良莠参差。于是你要强调的画面没有突出,背景也没有虚化,于是有些杂草便与荷比肩,甚至要把荷花容颜遮上几寸,这当然会分不清主次,差强人意于你要强调的莲荷心境。况这北国终不是莲的故乡,那些莲荷在北国的风下,那叶瓣还没怎么挺阔呢,就纷纷凌落,跌入莲根下的塘泥中。
   我
   是一朵盛开的夏莲
   多希望
   你能看见现在的我
   风霜还不曾来侵蚀
   秋雨还未滴落
   青涩的季节又已离我远去
   我已亭亭不忧亦不惧
   现在正是
   最美丽的时刻
   重门却已深锁
   在芬芳的笑靥之后
   谁人知我莲的心事
   无缘的你啊
   不是来得太早就是
   太迟
  
   二、夏拾遗梦
   一想起蝈蝈儿在盛夏聒噪的声音,我就昏昏欲睡。尤其是夏季的午后,那声音与汽车的鸣笛声混在一起,从隔壁与大街上徐徐漏进纱窗孔里,那时我会睡得很有情节。
   不知怎么的,想起夏日,就会不自觉地想起夏日午后,有些燥热的气流烘培着那些困意,这时那蝈蝈的金属般的颤音就传来了,有频率地把夏天吱吱呀呀地唱成了段子。
   小区里的那个白头发老太太这时候也不出门了。她总是在春天的时候在迎阳的门廊前坐着的,太阳暖烘烘地烤着她时,她似乎有说不出的舒服,就如那只喜阳的老猫,安详地吸纳着阳光。
   于是这样的贴心下便时常有夏睡的渴望,那样懒懒地抱着被卷,梦境连篇,有时你分不清那样一声鸣笛来自窗外还是来自梦里,半梦半醒时,似乎有那么一只毛绒绒的东西让你抱着,似乎那是雪白的毛色,迷人的狐狸的眼睛。
   似平还是过去的那个大杂院,冗长的一根铁丝吊挂着,阳光充裕的时候把被子捧出来在阳光下晒,于是被子里便渗入了阳光的味道,贴心贴肺地舒服。
   常大爷时常开着半导体在院门里捣鼓点什么,看不清,只听着收音机里的响动。他们家自已札了个院子,与筒子楼大杂院的亲们总划清着界限。常大爷与常娘一家深入简出的,常娘家特干净,从不让外人进出家门。齐叔齐婶住对门,齐叔帅气,是公认的美男子,齐婶长相一般,但会捣饬,是公立医院的护士,后转到了美容科,于是越加美艳起来。
   隔着一道墙的世界都是声音的传送,这时也会有邓丽君的歌靡靡地传来,那是楼上的佟家大姐,她是君迷,何日君再来,那样凄婉,便想那样醉生梦死地想着的君,是什么样的呢,也如齐叔吗?
   佟家二姐,三姐,四姐,就这么顺着了,到了五,来了个儿子,大概六是顺便来的,还是女子,不过比我小了,便叫小六。
   佟娘一家总是闹轰轰的,佟大爷原是农场的头头,因而总是有客不断。喝得离了歪斜的时候,便听着他们说话不利落了。妈总不让爸上楼与他们喝,说那德兴。
   那男人晃晃儿地手里捧着个猴头,那一种山菌。他怎么捧着猴头呢,又喝得那样烂,真搞不清喝酒后人的神经会怎么搭的,总之那个捧着猴头的男人,让人笑,不过这么多年过去了,别的情节都没有了,发现他那形象依然鲜明。
   三楼的一家叫芳的女人三十五岁了,也叫她婶,她很与众不同,衣着不市井,与佟家大姐两样。大院里的人总议论着她这样的年纪还读着书。不常与她照面,也听不到她的声音,只偶尔她穿过大院,她或许就是这院子的过客。
   齐叔叔一家越吵越凶,忽地,齐婶冲出家门,她跑了两步,倒在地上。叫她怎么也不动,便敲开齐叔的门,齐叔背着她回了屋。
   佟家大姐新置备了机器,于是在杂院里弄了个简易房。她每天回来得很晚,便在房里点灯,生火,然后那屋里除了烟火升腾外,又会响起织机声,沙沙,沙沙,经久不息。
   常大爷总是进楼蹭鞋,一听到那蹭鞋底的声音,妈就牙痒痒的:什么人!自家爱干净在别人门口抖灰!妈遇事一向不让份,爸总是按住她,“何必呢,邻居住着。”
   不忙时,爸总是里里外外扫一通院子楼道,在我眼里,爸比常大爷爱干净,爸从来不在别人门口去蹭鞋底,他的干净也不自私。
   这里因为是老楼区,想是快拆了吧,许多人搬了。芳女子一家先走了,接着是齐叔,佟家还在,但佟姐们都不在这了,佟大姐去海参崴做对俄边贸生意去了,那简易房就空下来,也没了织机的沙沙声。
   老楼还是没规划,原因是铁路局合了。合了后规划了小区,大杂院变成了草坪。女儿让妈妈照看,送那小区里一家幼儿园。
   小时候从没去过常娘家。女儿却是她家的常客。妈说常娘喜欢这孩子,常常抢着接回她家,有时候干脆打发常大爷来说娃娃在那里睡了。常娘常大爷干净,脾气特了一辈子,能让一个屎尿娃上她家真让人意外。
   终于没熬到旧楼规划,妈想住宽敞的新式的房子,就搬离了那里。听妈说佟家大姐得病死了,是胰腺癌。佟姐夫很快便找了个年轻女子,那女子不会知道简易房里的机器沙沙声,但佟姐夫一定还会记得,佟姐夫还能记得起海参崴的冷风,他还能忆不能忆起佟大姐爱听的何日君再来呢,斯人已去,君已为她人君。
   迷迷瞪瞪的,这夏时的风也这么吹来,头发被吹着,在额际摩擦着皮肤,有点痒,也有点凉,便又掖了下被角。今年有些凉,还没热起来呢,于是想起小区过道支着帐篷的那对做蚕丝被生意的夫妇,他们的帐篷挡得住这时的风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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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夏天的味道是素雅的,因了满池绽放的莲荷。《莲的私语》也是轻轻的,密密的,在荷叶田田间呢喃,在流水潺潺中舒展。此时的莲已不单纯是莲,而是有着心事的女子,惹人爱怜,也寻求着世间的爱怜。诗经记载的是过往的女子莲事,莲事也并非只是故事,那个采莲的北方男子,在柔情如水的江南,爽气的心也无名地柔软了起来,遇到一安然若莲的撑船女子,荷叶包着的莲子米、新采的莲藕、水中的小船,让彼此的心在无言中靠近着。采莲男子是懂得莲的心事的,虽不相见,轻声哼唱的采莲曲也传递着他的心事,他的莲事。还有湖边画荷的男子,安静,专注,用眼睛,用画笔,更是用了心灵去描画着最美的荷颜,让盛开在画板上的荷绚烂了整个夏季,莲与人,心各有所归。谁是爱莲的人?谁又载满了莲的心事?《夏拾遗梦》给夏天加了一层阳光的味道。有些炙热,有些温暖,也有些淡淡的,在那个有着浓烈生活味道的大杂院。人物各不相同,爱好千差万别,喜怒悲乐组成了夏天的记忆。没有太多的人物描写,却是生动地展示着人物的性格特点,如梦境,却又是清晰得像在眼前一样,在生命的一个时段里,来来往往的。当老楼变成了草坪,邻居也各自有了新的住所,留下的情更浓,旧时邻居的消息依然会被风吹来,伤感的让人觉得生命的薄弱与微凉。有深度的文字总会令人回味,而思考也一样的相随。推荐赏读,问候雪飞夏安!【编辑:一朵回忆】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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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一朵回忆        2014-07-22 22:44:08
  喜欢雪飞的文字,却总愧于读不完整文里的深意,第一次大胆编辑,反思中。
时光是一朵清澈的回忆
回复1 楼        文友:雪飞        2014-07-23 17:49:00
  谢谢朵儿这么美的编按!你的按比我写的文要美!欣喜,这是很意外的收获!
2 楼        文友:鸿渐于陵        2014-07-23 00:30:12
  一朵遥问雪飞夏安,雪就化掉了!
我没有个性,所以不签名。
回复2 楼        文友:雪飞        2014-07-23 17:51:45
  呵呵,雪已化了,是因为夏季温度了,这绝对是因为一朵一声夏安而化滴!嘿嘿!
3 楼        文友:老粉        2014-07-23 07:02:46
  雪的夏天给我带来一丝清凉,舍不得走了,怎么办?
回复3 楼        文友:雪飞        2014-07-23 17:55:35
  哦?粉兄,你那里很热吗,那就到这里了,有雪的夏天很清凉哦!很高兴见到老朋友!
4 楼        文友:铁禾        2014-08-15 13:57:23
  一篇美妙的散文当有精神的见解和优美的意境,当有高超的语言手段和表达艺术,化文采于清新隽永、质朴无华。来读美文,享受心灵的瑜伽,问好文友!
铁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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