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韵作家专栏】一夜情 (小说)
轰轰的雷声,预示着大雨将至。呼呼嚎叫的大风,将树叉子刮断了无数。地里的庄稼也被大风刮的躺在了地上,无情的风雨,即将来临。
老天还没有黑,墙上老挂钟的两个指针同时指在了斜下方的五,一座三间的青砖瓦房,早早的就关上了门窗。屋里那掉在棚顶上的灯棍,也早早的亮了起来。
三十不到的二林,穿着背心短裤,坐在南炕炕梢的炕沿上,脸冲着东墙,呼呼地喘着粗气,一声不吭。他的老婆桂枝,坐在了南炕炕上的炕头上,脸朝西,面对着西墙。这两个人都默默的不语,屋里沉默的就像没有人一样。
屋外的狂风横扫着一切,那厚厚的云层,也越来越厚。那黑黑的、厚重的云团,在狂风的怒吼下,上下翻转。一条条的闪电,夹杂在云团的缝隙里,随着云团的开启碎裂,翻滚与碰撞。哪像擂鼓一样的雷声,滚滚而至。
屋里的两个人,还是默不出声。突然,女人转过身子,双眼直视着二林,嘴里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说,你到底想咋地?”
二林还是脸朝着东墙,嘴里不冷不热的地说了一句道:“想咋地?你还问我。你自己说,是你想咋地”。
桂枝低了下头,眼角的泪水慢慢的顺着眼角又滑落了下来。她又把身子慢慢转回来,赌气邦腮地说了一句:“这事他妈的都怨我,我不是人,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也不想出这事,要不是你说让我上药店去买药,能出这事吗。”
听了这话的二林,他把身子转过来,没好气地说道:“那你没长嘴啊,你没长手和脚啊。啊!你自己不乐意他能把你绑哪啊。啊!不是你的错,那还是我的错,我他妈的为了找你,一夜都没睡,差一点就死了。你可倒好,风流快活了一夜,回来了,还有理了。”
听了二林的话,桂枝又一下子转过了身子,脸色苍白,眼角趟着悔恨的泪水,她对着二林的脸低声说道:“我都说了,是我不对。是我对不起你,我不是人,要不你就狠狠地打我一顿吧。要不,你说,你说让我咋地?”
日历在不知不觉中,一片片的翻了过去。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半年的时间过去了。七月到了,孩子也放暑假了,大地里的活都整的差不多了,小园子的小白菜也种上。在家忙了一春加上半个夏天的桂枝,她想家了,她想回娘家看看,想看看已经六十多岁的老爸和老妈。
二〇一四年、七月十三号。早上早早就吃完了早饭的桂枝,她骑上了自己的电动车,驼上了自己七岁的儿子,回了三十里以外的娘家,街里。(镇上)桂枝刚刚走到院门外,身后就传来了自己的丈夫二林的声音:“哎?赶叨活(很长时间的意思)回来,到卖农药的地方买回来一瓶杀虫剂,等赶明个(就是以后)白菜要是起虫子的时候好打。”
“哎!”桂枝骑在电动车上,回头答应了一声,和儿子两个人上路了。到了娘家,儿子和他的小表哥出去玩去了。桂枝赶忙上炕,打开炕琴,她把里边的被伙褥子都掏了出来,赶紧的拆洗。半年多了,哥哥嫂嫂不在家,家里就扔下了这老两口子还有十岁的大侄子。桂枝想回一趟娘家不容易,赶紧帮爸爸妈妈多干点活,里里外外的帮着收拾收拾。活看着不多,可一干起来,一干就是一小天。一天的时间紧着忙活着,天快要黑了才整完。
桂枝匆匆忙忙地吃了一口饭,拔下来电动车充电的插销。打着了火,她想回家了。可儿子哭哭唧唧的不想走,老爸老妈也跟着求情,都说让外孙子在这里在玩两天。桂枝怕自己的儿子在这里闹,一个都够呛了,再来一个,岂不够这老两口子呛。可爸爸妈妈说话了,那就让儿子在这里在呆两天吧,等过两天,自己在来取他。桂枝骑上了电动车,她来到了街里的大北头,在这里的大道道西,有一家新开的,卖农药的药店。桂枝在来的时候,她就看见了。
天要黑了,药店里一个人也没有。桂枝来到了柜台前,站在那里喊道:“喂!掌柜的那,出来买点药。”桂枝站在柜台前喊了两三遍。突听得门外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回答着说道:“来了来了,马上马上。”
桂枝一听,这声音咋有些耳熟那,随着话音,一个跟自己年岁差不多的一个男人,挺瘦的。他一手提了着裤子,一溜小跑着从门外跑了进来。他一边跑,一边答应着,一头闯到了屋里头。毛毛愣愣已经进到屋里的他,嘴里还说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刚刚出了趟外头。(上一趟厕所)没在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让您久等了。”
桂枝站在柜台前,用眼睛死死地盯着跑进屋里来的这个男人,桂枝突然叫着道:“发才子!”
被叫的男人一愣,随后站住了脚步,他抬起头。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漂亮的女人,突然他睁大了眼睛,嘴里磕磕巴巴地说道:“你是、你是,你是桂枝。妈呀!真的是你呀。”说着,这小子两眼放着光,张开了双臂,一下子就把眼前的桂枝给抱住了。桂枝平静的站在那里,可她没有反驳,身子任由着这个男人抱着。过了一会儿,桂枝用双手推开抱着自己的男人,嘻嘻地一笑说道:“行了!抱一会就行了呗,抱着过瘾啊。都多大个人了,咋还这样毛手毛脚的。”桂枝用双手推开了眼前的男人,继续说道:
“说说,这些年你过得咋样啊,啊?在外边闯荡了这么些年,咋还心思回来了。听说你不是在外边发财了吗,咋还回来开药店来了。”
被桂枝推开来的发才子,一点也没有尴尬的意思,他哈哈地一笑说道:“行了,一句半句的也说不清楚,走!到里边说去。说完,发才子不管桂枝同不同意,一伸手,拽住桂枝的一只胳膊就往屋里领。桂枝也毫不理会的跟着就进去了……
桂枝跟发才子是同学,是一张桌子的老同学,是十几年都在一张桌子坐着的老同学。从一年,到中学毕业,再到高中,两个人可能是上天有意安排的,总在一起了。这两个人有一种特殊的关系,像兄妹,像情侣,谁都说不清楚。可各自的心里,都深深地藏着对方,一到高中毕业,这道窗户纸也没被捅破。高考了,桂枝的高考成绩考的不咋理想。发才子那,也不咋地。两个人都没有上大学,都回到了家里帮着爸爸妈妈种地去了。发才子在家帮着父母种了一年的地,第二年他就打工走了,上了南方。当在南方有了一定经济基础的时候,发才子想回来找桂枝说媒。可这时候,一切都晚了,桂枝已经结婚了,儿子都有了。
又回到了南方的发才子,又干了几年,有几个女人追过他,可他的心里已经有人了。十几年的城里生活,让他烦了,厌了。他不想在这车水马龙的世界里讨生活了。他变卖了在城里的一切,拿着够他生活一辈子的钱,回到了自己的家乡。他只想在这个他一生也不会忘掉的小镇上,找个清静的地方,开了个比较清闲的小店。他想在这里安家立业,找到在这里丢掉的情感,女人,家庭。没想到,这才开张几天啊,自己的心上人,不请自到。
桂枝跟着发才子进到了屋里,发才子把桂枝推到了餐桌旁。发才子从冰箱里掏出来了现成的熟食,鸡爪子,猪蹄子,红烧里脊罐头,鱼罐头。一瓶红酒,两瓶冰红茶。发才子又把一个电烤炉子插上,从冰柜里掏出来了保鲜的牛羊肉,木头插签,孜然、盐和各种调料。一切都整好了,发才子拿出了两个高脚杯,他把两个杯子都倒上了红酒。把一瓶冰红茶递给了桂枝说道:“杯里的红酒可能不对你的口味,你尝尝,要是浓的话,你就兑点冰红茶。”说完了,发才子走了出去。过了一会,桂枝就听见房门一响,自己的电动车被发才子推进了屋里。
推杯换盏,说着过去,谈着现在。一瓶红酒喝了个底朝天,十听铁盒蓝带也净了,两个人喝到了半夜,醉了,也醉到了一起……
起早老婆就和儿子走了,二林不喜欢鸡鸭鹅狗,他闲它们拉屎埋汰,一整就可院子。二林前园子,后园子,里里外外的忙乎着,家、就应该像个家样,吊儿郎当的,他最看不上眼了。一天的生活很快就过去了,自己捅咕了一口吃的。忙了一天了,也有些累了。二林坐在了炕沿边上,甩掉了两只脚上的鞋,一扭身,上炕了,他爬到了炕梢的炕琴跟前,打开了炕琴的门,从打开的炕琴里边拽出一个枕头,他把枕头随便地往炕上一扔,一头就囊了下去。他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一挣眼睛,天黑了。老婆儿子咋还没回来啊,是不是今天不回来了,打个电话问问吧。手机打通了,可老婆手机的彩铃声,却在挂在墙上的,老婆子布衫的跨兜子里响着那。二林听了听,嘴里嘟囔了一句说道:“这马大哈,光顾着忙乎了,手机都没带。他把自己翻盖手机的翻盖扣上,再打开,给老丈人家里打电话儿:接通了、老丈人告诉他说已经回去了,早就走了。”
二林抬头看看外边的天,自言自语的叨咕着说道:“天都黑了,死娘们,胆小鬼,我还得接你去。”
二林骑着自己的小踏板,沿着大道,慢慢地往前骑去。他打着了车灯,一路哼着小调。一里、五里、十里、二十里。到老丈人家了,一路没有。二林有些傻眼了,他把摩托支在老丈人家的大门口,进了院子。老丈人家还没睡觉,乍一看二林来了,老两口子都有些紧张。老头子赶忙问:“林子,你媳妇没回去啊?”
二林赶忙撒了个谎说道:“回去了,早就到家了,我是驼我们屯子里的一个人来上医院看病的,他入院了,我没啥事就到这里来看看。”说完,二林也没管老丈人和丈母娘啥表情,他从凳子上站起来,起身就往外走。
二林骑在摩托上,一路飞奔回家,他以为自己是不是跟自己的老婆走岔道了,自己是从南道走的,而老婆是从北道回来的。到家了,家里的灯关着,大门锁着,这说明老婆没回来。二林骑在摩托上,下都没下,他又出了屯子,向北道上骑去。又到街里了,还没有。
这回二林傻了,他哭的心都有了,他不知道老婆出了啥状况,他心想:老婆一定是遇到了坏人了。让人打劫了,车子东西被抢了,人被人家掐死了,扔进了水坑子里……
二林的心啊,在流血,他回想着跟老婆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顺着大道,慢慢的骑着,凡是有水坑的地方,他都要下去看看。凡是有蒿草高的地方,他也不会放过。两条道,加起来六十多华里,一夜的时间,二林不知道自己跑了几个来回,摩托的油没了。他把摩托扔在了大道上,一步一步地走着。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溜走,二林的泪水也是从点滴,变成了流淌。太阳出来了,二林又在两条道上找了一遍。没有,真的没有。二林站在大道上放生痛哭,他仰望着天空,从心底里发出来的哭喊:“老婆!你在哪里!”
中午了,火辣辣的太阳又热了起来。二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一路上就跟没人一样,跟谁他都也不说话。眼神呆滞,目光散乱。平时干净利索的小伙子,今天就是一个精神邋遢,神志糊涂不清的精神病。一夜之间就抠了眼了(眼窝塌陷),胡茬子好像也长了多长。
二林来到了自己的家门,他没有精神去打开自己家的大门锁。他一屁股坐在了大门底下,身子向后一仰。他想把身子靠到大门上,就这样地睡上一会儿,最好是在也别醒过来。迷迷糊糊的二林,身子往大门上一靠。他就觉得忽悠的一下子,大门好像是开了。他以为这是自己的幻觉,可自己分明听到了开大门时门轴的响声,自己也分明是倒在了地上。二林的第一意识告诉他,老婆回来了。
二林他一挺身,嗖的一下站了起来,他睁开了双眼。自己家的大门真的开了。二林站在大门口,急切的看着院里,他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屋里赶。屋里的房门开着,房门旁支着自己家的那台电动车。穿戴整齐的老婆,正从门里走出来。惊喜!无限的惊喜!二林看到了自己的老婆没死,好好的在家呐。他抬起了头,张开了两个胳膊,鼻涕、眼泪横流地仰天大喊:“我老婆回来了!”
他冲到了桂枝跟前,一把抱住了桂枝,呜呜地就哭了起来,桂枝被他弄的莫名其妙。
这是谁啊?那来的老疯子。桂枝急忙用力地想挣脱掉眼前死死抱住自己的男人,可来的这个人死死地抱住了自己,自己怎么挣,也挣不开,就在桂枝张嘴要喊人救命的时候,她突然看清了抱着自己的男人,是自己的丈夫。
桂枝这一惊非同小可,自己就离开这短短的一夜,这一夜之间,自己的丈夫咋变成了这样。桂枝看着自己的丈夫,心痛的掉下了眼泪。夫妻俩相拥着进到了屋里,桂枝迫不及待的问起了二林。二林悲喜交加的告诉了她自己这一夜是咋过的。
桂枝哭了,她不想隐瞒昨夜的事……
天渐渐的黑了起来,翻滚在天幕上的云团,在不知不觉间,离开了头顶,飘向了远方。那弯弯的月牙,不知道何时已经爬上了东南。无数颗星星,闪烁在银河里。薄薄的一层云带,轻轻的横跨在银河两岸。风小了,夜净了,一对萤火虫悄悄地钻出了草丛,它们闪着莹莹的那点亮光 ,闪烁在茫茫的夜色里,混杂在且且的众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