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雀巢诗歌】追念严君二首
追念严君二首
自吾父出灵(1)以还(2),倏忽(3)七七四十九日矣。既服阕(4),哀心少(5)愈,因作诗二首,以誌追思。吾父一生辛苦,舌耕庠序(6)而外,兼复躬耕垄亩,劬劳(7)备至。生余不肖,既少承欢膝下,又未侍药床前。不孝之罪,岂可逭(8)哉!
之一
风摧椿树八月寒,君辞寰尘霹雳间。(9)
医巫不备伤擗踴,抱恨呼天日转年。(10)
鞠跽拜趋空遗恨,旌旗柳翣因羡仙。(11)
新孙未逮含一弄,聚乐天伦亦此蠲。(12)
视膳音容貌渺渺,承欢教诲语绵绵。(13)
处困履亨无加损,储休启祜称满圆。(14)
义方之训今谁问,蓼莪未报苦不宣。(15)
克绍箕裘承君志,徽音赓续漫无边。(16)
之二
循墙顿失据,夜路惊灯枯。(17)
倏忽尘影去,百身难命赎。
卌稔析荷义,一朝两分途。(18)
将向王乔乞,但使永蒙怙。(19)
故务犹听视,憬然漫沉浮。(20)
定省噓寒暖,谆诲无笞督。(21)
洒然观哦啸,沉迈看唱喁。(22)
授业垂师鉴,拔茅复升珠。(23)
馆谷常不副,苦营强得敷。(24)
赊穷图自力,旨匮盼新谷。(25)
板荡无多虑,弱体付劳劬。(26)
身后哀拳拳,穷年叹兀兀。(27)
仁闻声贞石,余福荫孙徒。(28)
几杖设何以,戚戚堪那负。(29)
牢醴感气酽,旃檀绕梁余。(30)
悬河决溜者,枨触如斯夫!(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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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1)出灵:出殡。
(2)以还:以来。
(3)倏忽:很快,忽然间。如“倏忽往来,莫知其方。”典出《吕氏春秋?决胜》。
(4)服阕:指守丧期满除服,典出蔡邕《贞节先生陈留范史云铭》。阕读què。
(5)少:通“稍”,稍微。
(6)舌耕庠序:在学校任教。舌耕指教书。庠序:旧指地方小学,后泛指学校或教育。庠读xiáng。
(7)劬劳:劳苦、劳累,典出《诗经?小雅?蓼莪》:“哀哀父母,生我劬劳;念劬劳之恩,星夜前来,以全孝道。”劬读qú。
(8)逭:huàn,逃避。
(9)椿树:古人以椿庭作为父亲的代称,以萱堂作为母亲的代称,如椿萱并茂(喻父母都很健康)。霹雳:比喻噩耗如晴天霹雳。
(10)医巫不备:比喻没能施以更好的疗救。擗踴:pì yǒng。捶胸顿地,形容极度悲伤,典出《孝经?丧亲》。日转年:一天像一年一样漫长。
(11)鞠跽拜趋:指祭祀时繁复的跪拜礼仪。旌旗柳翣:指出殡时棺木上装饰的饰物,典出《吕氏春秋?节丧》。翣读shà。
(12)未逮:未及。含一弄:指含饴弄孙。蠲:juān舍弃。
(13)视膳:指子女侍奉父母的礼节,典出《礼记?文王世子》。
(14)处困履亨:指不论逆境还是顺境。困、亨皆为易经卦名,分别指艰难和通泰。无加损:喻不卑不亢,典出《孟子?尽心上》:“君子所性,虽大行不加焉,虽穷居不损焉,分定故也。”储休启祜:指积蓄美德,开启福泽。满圆:喻人生功德圆满。祜:读hù,福泽。
(15)义方之训:为人应遵守的道理,典出《幼学琼林》:“严父教子,义方是训。”蓼莪:读lù é。指父母的恩德,典出《诗经?小雅?蓼莪》。苦不宣:喻“蓼莪未報”之苦没处诉说。
(16)克绍箕裘:比喻能继承父祖的事业,典出《礼记?学记》。徽音:美好的名声,典出《诗经?大雅》。赓续:继续。
(17)循墙:靠墙而行。据:凭依、倚仗。
(18)卌稔:xì rěn,四十年。卌:四十。稔:本义为庄稼成熟,此处指年。析荷:父析子荷之意。义:情意。全句意为:四十年的父子情意。
(19)王乔:下洞八仙之首,被后世修炼者奉为圭臬。怙:依靠,仗恃。
(20)故务犹听视:往事如影历历,像刚才还听到和看到。漫沉浮:此处比喻往事汹涌而来。
(21)定省:指子女早晚向父母问安。笞督:指严苛的棍棒教育。
(22)洒然观哦啸,沉迈看唱喁:此二句为倒装句,意为:看他洒脱地吟咏古文、深沉豪迈地(和友人)唱和诗歌。
(23)授业:指教书。拔茅復升珠:即“拔茅使高,升珠使跳”之意,指同道之间相互提携精进,典出《易经》:“拔茅茹,以其汇。”
(24)馆谷:旧指私塾先生教书的报酬,此处指作为教师的工资收入。不副:不相匹配。苦营:苦心经营。强:勉强。敷:够。
(25)赊穷:指没处借贷。旨匮:指已没有余粮,典出《诗经?邶风》:“我有旨蓄,亦以御冬。”
(26)板荡:喻社会动荡不安。《诗经?大雅》有《板》、《荡》二篇,写当时政治黑暗,人民生活贫苦。
(27)拳拳:诚恳的样子。穷年叹兀兀:指一年到头辛苦劳动,勤劳不懈,典出韩愈《进学解》:“焚膏油以继晷,恒兀兀以穷年。”
(28)仁闻:仁爱的名声,典出《孟子?离娄上》。声:动词,表达之意。贞石:坚石,亦为碑石的美称,典出《头陀寺碑文》:“胜幡西振,贞石南刊。”荫:荫庇、保佑。孙徒:子孙。
(29)几杖:坐几和手杖,因皆为老者所用,古常用为敬老者之物,典出《礼记》。该句意为:父亲不在了,还置设坐几和手杖有何用呢?戚戚:忧惧,忧伤,典出《汉书?韦玄成传》:“今我度兹,戚戚其惧。”那:通“哪”。负:担负。
(30)牢醴:祭祀用的牲品和美酒。酽:形容酒肉浓酽肥美。旃檀:檀香。
(31)決溜:河堤决口,形容水流很快。此处指泪水奔流。枨触:枨读chéng,枨触为触动、感触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