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韵作家专栏】蛀虫(小说)
七月的天气,火辣辣的太阳挂在天上。老天这个热啊,一点风丝没有。在通往靠山屯的大道边子上,坐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他坐在了离靠山屯子很远的,一块有树阴凉的地方,在这大夏天的晌午头子里,他一会儿躺下,一会坐起来。那满身的臭酒气,离老远都只打鼻子。
在他旁边壕沟的草稞子里,蹲着一只白色的小炕巴,(小狗)那小炕巴蹲在壕沟的草棵子里,不时的把小脑袋伸出草棵子,用鼻子闻了闻,又把小脑袋缩了回去,小狗是在等这里的醉汉往出吐东西。
躺在那里的醉汉,蓬头垢面的。那一脸的污垢,沾了厚厚的一层。好像有一年多没洗过脸了。头上那挺长的头发,像个塔头缨子,乱糟糟的,那里边都能续上好几个鸟窝了。涅不搭的两只眼睛,像疯狗一样,直直地往前看着。两桶大鼻涕已经过了黄河了,当他觉得不得劲了,便往回抽搭一下,那长长的两筒鼻涕,就会随着往回抽气的两个鼻子眼,缩进鼻腔里。可刚缩进去了,马上又出来了。他的一只手里攥着一个手机,一个麦克,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把菜刀。他嘀嘀咕咕地,小声地在哪里,自己叨咕着鬼话。穿在身上的一套黄色的衣服,已经看不出是啥颜色了,要不是他四仰八叉的横躺在那里仰卧起坐,露出了膈肌窝和大腿弯上的布是黄色的,那一个路过的人都会认为是土色。在大道上舞舞喳喳的这个人,谁看到了,都会认为是个精神病。这小子在大道的边子上,起来倒下地折腾着,路过的人都绕着他走。看着他,都有些怕他。
乱哄哄的蚊子,围着他转。哼哼叫着的大瞎虻,相中了他的那儿一块儿,落上了就叮上一口。那些蚊子和瞎氓今天可逮着了,今天来了一个免费的午餐。
这个人叫二子,是靠山屯的,今年三十多岁。别看他年虽不大,年轻轻的,那家伙懒的,吃水都不上井上去挑,下雨了,用一块塑料布接房檐子下的雨水吃。这小子家里就两口人,一个八十多岁的老爹。这老头子跟着他可倒了血霉了。老头子每个月的一百块钱农保钱到月了,这小子赶忙的就起出来,一天不到,没了。老头子的低保,粮食补贴款的折子,都在他的手里。钱一到帐,马上就起出来。三天不过,净了。不管有多少钱,都不抗他遭害。屯子里的人给它起了个外号,叫三天乐。意思是;不管有多少钱,三天一过准没有。这不,二子父子俩的两口人的地,又卖了六千块。您瞧瞧,这就是在街里的饭店回来的二子,喝成了这个逼样,家都没到哪,就卧道了。
在大道上折腾了一个晌午的二子,下午一点多钟有些醒酒了,他晃晃悠悠地从大道上爬起来。拿着手里的东西,晃晃荡荡的回家了。
在屯子的东头道南,有一座两间草房,那房子,趴趴着,没有一人高,眼看着就要倒了。房子上的草一噶一块的已经没了,窗户是用塑料纸蒙的,那塑料纸已经大窟窿小眼子的了。外屋地的那一间的房堡(房巴)已经有好几个窟窿了。屋里的那一间也是遮风不挡雨了,一下雨,外头大下屋里小下,外头不下,屋里还啦啦。外墙皮已经露出来了砌墙的垡子(在草皮子上挖的向砖的形状,有六七块砖那么大的土坯)垡墙上到处都是耗子洞。满院子到处都是一人多深的荒草,乍一看,谁能相信这里还住着一家人家。
二子晃悠到了家里,进到了屋里。已经八十多岁,糊了巴嘟的老头子。一看见儿子回来了,他从炕上爬起来,看着儿子说道:“爹啊!我饿了,吃饭。”
二子眯缝起双眼,他走到了炕沿边上,他一屁股坐到了炕沿上。身子往后一仰,倒在了炕上。顺手在埋汰的不成样子的破衣服兜里掏出来了大半拉馒头,一扬手,扔到了炕上。老头子伸手抓过已经梆梆硬的馒头,没牙大口的就啃了起来。
二子刚刚躺下,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里传出了一个女人的声音:“二子!来啊,三缺一啊,快点过来啊。”
咳!人啊,没钱的时候是没人理的王八蛋,一有俩钱了,马上就成了一些人的座上客,口中食。
这二子可真听话,他一骨碌从炕上爬起来,他对着手机嘿嘿地笑了两声说道:“去可以,竟让我摸我手可不干了,这回你的让我摸摸匝(女人的乳房)”。对方一听,也嘿嘿的笑了两声说道:“摸到是可以,你说你给我多少钱吧。哎!别扯犊子了,啊!快点地,晚上供你饺子吃,嘻嘻。”说完,对方撂了。
晃荡荡的二子又出来了,他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这个屯子里的小屯长。这个小屯长正是奉了村长之命来的,村上怕下大雨把二子的房子浇倒了,砸死这两个人。小屯长一看见了二子,急忙上前说道:二子,你干啥去,我正想找你那!”
二子站住了脚,醉眼惺忪地看着小屯长说道:“干哈啊?找我干哈啊?我没工夫搭理你,滚一边去。”说完,二子拔腿就想走。
小屯长一看,这不行啊,他急忙上前拦二子说道:“你等会儿,村长说明天让你找两个人,村上给你买的木头和瓦,给你整房子。村长说怕下大雨啊,浇塌了你们的房子,砸死你们爷俩。我的话说完了,这是为你好,不花钱有人给你整房子,你多合适啊。”
二子站在那,听了小屯长的话,他使劲地翻愣了两下眼睛说道:“我操,你们愿意整,他妈的你们整。我可没工夫,不给我整,他妈的老子那天还上县里去找去。哼!”说完,这小子扬长而去。
第二天的早上,大伙刚刚吃完了早饭,当街就传来了一阵阵敲破盆子的声音,大伙都以为是来了耍猴的了,一个个匆匆忙忙的走出了屋门,来到了大街上,敲破盆子的是村长李大棒子。李大棒子新买的一辆灰白色的QQ,停在了屯子中间的大道道边上。李大棒子站在车的旁边,他的手里那着一个破漆盆子。他一看大伙都出来了,他把大伙喊到了一起,看着大伙说道:“乡亲们啊,现在召集大伙开个会啊可真难,今天我到你们屯子里来啊,是来给你们屯子二子整房子来的。大伙都知道,二子的破房子已经不行了,在下雨就得倒了。村里那,现在也拿不出钱来雇人,就是买这些东西啊,还是我们村上的几个人掏自己的腰包凑的那。二子那,是你们屯子里的人,现在大伙也没啥事,都出来帮帮工。一个是帮帮村里,二一个那,大伙也算是帮二子的忙了……”
李村长正站在屯子中间演说那,二子从家里晃晃荡荡地出来了,他走到了李大棒子的跟前,看着李大棒子,呲了一下那满嘴从来没刷过的黄牙说道:“你在这说啥呐,我家的房子用不着你给我整,我不整。大伙都别听他下嘞嘞啊,该干啥干啥去。”
这李大棒子一听,可有些来气了,他看着二子说道:“咋地!你小子别给脸不要脸啊!我他妈的愿意给你整啊。啊?”
二子也不甘示弱,他嘿嘿地一笑说道:“谁稀罕你给我整啊,啊!老子要住,我就得住砖房。”
李大棒子一听,他也嘿嘿的一笑说道:“好啊!你有能给(能耐)还不好吗,从今以后,你老爹的低保撤销了,村上救助的两袋面一会儿四轮子来了拉回去。房子,你他妈的愿意鸡巴咋整咋整,真他妈的没卵子着茄子提了着,走。”
二子一听李大棒子的话,他一看李大棒子急了,他又嘿嘿地一笑,往前走了两步,截住李大棒子的退路,看着李大棒子说道:“大棒子!你听好了,啊!你不急眼我就不想说了。你不是好急眼吗,你不是想把给我的两袋面拿回去吗,我老爹的低保你也给撤销吗。好,你听着。你爹你妈逼带点小岁数咋有低保那,啊?这回咱们村上乡里给了两百一十袋子白面,你们给老百姓分了一百零两代,剩下的那些哪里去了?那个王八犊子把面卖了,把钱踹腰包了,啊! 前几年村上来的面你们都分了吗?全村里的几十垧地的机动地,年年的粮补和油补都哪去了,今年春天的五荒拍卖,卖了的十几万块钱哪去了?别他妈的狗戴帽子装人了,还有,以房换楼的那些个房子,都在那些个王八蛋的手里,都花钱了吗?你回去告诉大把抓(村书记),十天之内我要住砖房,住不上,老子就上县,上省……”
哈哈,一个邋遢鬼,屯子里的一个懒蛋子,没人瞧得起的家伙,没想到会冒出这些话来。真的是老母猪掉屎窖子,还真造两口(吃两口)
李大棒子傻了,没语了。他在大伙的众目睽睽之下,灰溜溜地开车尥了。事情还真没过十天,二子和他老爹就搬进了屯子中间的一个以房换喽的砖房里,真的住上了砖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