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一
生活是一袭华美的袍,却爬满了恼人的虱子。平凡,是个怎样的词。有一种平凡叫做柴米油盐酱醋茶,早晨七点起床工作,晚上七点上床睡觉,这样的生活,平凡得不敢进行脑补充。这个世界,我期待另一种平凡,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闲时喂马劈柴周游世界。有一天下雨了,只好坐在窗边,倚着软椅,看着一本心仪的书籍,悠悠地品着手边的香茗,看累了抬起头,听听风雨敲打残荷的淅沥声响,无案牍之劳形。这般平凡是我所向往却只是偶尔才得一次机会体验,别有一番滋味。
听说,张爱玲和林徽因两大文豪都是特别讨厌做家务活的,他们宁愿让虱子爬满身,也要招摇着那一袭华美的衣裳,摇曳出一股不同尘世的美,在文学中创造出自己的价值,辟开自己的一片疆域。然而大多数的平凡人,只会通过不断的清洗劳作,褪去奢华的外衫,守着祖宗教予的活下去的基准,保证生活的温饱。
尤记得琼瑶的小说里,主人公永远陶醉在你侬我侬,羡煞情多的世界,当时就特别想嚎啕,有没有人操心明天有没有饭吃,有没有衣穿啊,有没有个明白人啊。琼瑶阿姨打造了太多太纯粹的感情世界,这个世界浮在半空,就像一个愿望,怎么也摸不着触不到。诗人海子的平凡,只是撇去了轰轰烈烈,没有了激情澎湃,斗志昂扬,他要求的每一处平凡,也都是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城堡。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说的就是一处海景房,情景设定也温馨可人,是春暖花开的盛像,他想做的每一件平凡的事情其实都不太平凡,只是带着些安静和享受。这样的平凡,并不牵扯明天家里还有没有蒜和葱,也不关系家里的水电气费是不是还没有交,只关心精神的愉悦。
更多的人,放弃年轻时无谓的梦想,当科学家,当大明星,毕竟只是小时候的谈资。父辈展现给我更直接的姿态是早晨起床时已经不见了身影,晚上放学时还不见归家,遇到有客人来访,一句熟悉的话就可以打发:爸爸妈妈上班去了。等到他们一回家,家里的饭还没有做,衣服还没有洗,地也还没有拖,忙完这一系列,就只剩下点时间看看电视,打着瞌睡和家人聊聊东家长西家短,扳着手指头算最近的开销收入,然后睡觉,结束一天的辛劳。接下来的每一天都是这一天的粘贴复制。梦想开始变成了怎样赚更多的钱,怎样安排好明天的衣食住行。
有一天,我开始独立生活,开始了我的工作,开始听一首老歌,哼一首老曲儿。长大后,我就成了你,小时候以为了不起,开始困扰我的脚印,长大后,我就成了你,抛弃了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想,举着自己的简历在人群中拥挤,盘算着明天弄什么上餐桌,清洗着生活溅起的油渍。我开始过上了我讨厌的平凡,开始细数那些烦人的账单,开始忍受七姑六婆的说教和八卦。然后,慢慢地变成他们,走向我的衰老。人慢慢长大,听说会开始相信宿命,不强求太多,命定给的,需要默默承受,幸福太多,反而害怕遭天忌。所以,那些浮在半空的空中楼阁,只得闲时挥挥手,打个友好的招呼,抛个惊艳的眼神过去,表示我们没有忘记,这样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