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我很不好，但是不想人看望。
　　 我是例外。
　　 她已经一个人居住。40平方的屋内，一台电脑，一张床，一张桌子。墙上贴着这些年来她收集的CD。
　　 我推门进来时她正席地而坐抽烟看杂志。床上堆着衣服，地上到处是烟蒂。她见是我，神情大为放松。她只穿着黑色bra和牛仔短裙。我代她把房间清理干净，说你该时刻把门锁上，哪怕独自在家,也要穿戴整齐。她看看我,不以为然。她似另一个星球的生物，全然不懂你我眼中的规则。但不可否认的是，她极为美好，她的头发明显已经脏得不像话，整个人仍有落拓的美。
　　 她说，有时候我厌恶自己，我的身体是一个禁忌的容器，它曾孕育过一个小生命，我在解决掉它后总是梦到长大了的它，是个小女孩，留着童花头，站在我身边仰着头叫我妈妈。
　　 我抱抱她,说,若她在你身边，你不会如今日般孤单。
　　 她的身体微微颤抖。她在抽泣。
　　 她拉开抽屉，我看见里面整整齐齐地码放着一排红塔山。她说你再去为我买点水和食物，接下来几天，我又无需出门了。
　　 我说你要有健康的生活，或许，你可以尝试再次恋爱。
　　 她摇摇头，我已不希冀以恋爱的方式获取安定与满足感。它只让我无止尽消耗自己。
　　 她已站起身来去穿衣服。
　　 她说，你可讨厌我，这样轻浮的我。
　　 我说，不，反而，我很爱你。
　　 像爱自己。
　　
　　 我看零五年流念写来的信,那时她在家里读高中,我在信阳。
　　 “曾经每天两个人走过的路，一个人再也没有勇气走起。曾经一起听过的歌再也没有机会听过。你走后，我一直听的是我们爱的歌手的歌。再也没有人说，一起逃课吧，然后痛痛快快地玩上一把。再也没在校园里听过我们爱的歌，而且为它们奔跑。再也见不到被我们起过名字的人，于是无法忘记。再也……于是,你不在，两个人分别过着一个人的日子。”
　　 你看,是不是很像恋人。
　　 情人节前夕，收到不想接受的礼物。情人节那天，我在路上。阵雨,微凉。车上播港台武打剧，我闭上眼睛，忍受晕车带来的不适感。身旁的人搭讪,我拿围巾盖住脸。
　　 爱人不在，在的不相干。
　　 从那些信里我得知05年下半年雨水很多。信里描述的许多人我已经完全记不起他们是谁。06年3月5日,我们逃课外出拍照，纪念她喜欢过的被我们称为三五的男生。
　　 这些，若没记录，我恐怕已经忘记。
　　
　　 天气回暖，果真是叙旧的大好光景。
　　 不过从他们口中得知这零星旧事。
　　 我只记得幼时他常常在桌上摊开宣纸挥笔蘸墨写字。我从老师家学习钢琴回来，遇上他兴致不错，亦会弹段曲子于我。这无疑是最令我惊喜之事，我原以为这老人只会闲来打牌唱戏。
　　 午后阳光微醺。
　　 他们坐在院子里，不消半个时辰，她必打起盹来。
　　 只是这春日尚浅，过不了多久，便有凉意,须得在膝头盖上一方毯子，才觉安然。那么，待日暮，这一天又要过完，该扶他们进屋中吃饭休息了。
　　 头顶有风吹过，吹落枯死的叶子，将新叶吹生出来。
　　 这便是大好的春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