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姨正在花园的树下乘凉，一个穿粉红色长条短袖衬衣的小姑娘来到她身边，拿一张海报递给她：“阿姨，家乐超市端午节搞活动，包粽子用的糯米原价三块五，现价两块八，有时间去看看吧。”
　　 张姨接过海报：“好，一会儿就去买。”
　　 张姨掏出老年手机给李叔打电话：“老头子，家乐超市的糯米从三块五降到了两块八，你骑三轮车过来，带我去买，明天包粽子给你吃。”
　　 李叔在电话那头说：“大热的天，为了省几毛钱跑那么远的路不值得，就在咱楼下买得了。”
　　 “你这死老头子，一斤就省七毛钱，十斤省七块。人老了不会挣钱，省下的钱就相当于咱们下力挣得。时间还来得及，买完糯米一块去幼儿园接孙子回家做饭。”“好，就依你这个死老太太，见便宜东西就往家里贩。贱钱没好货，一次次上当也不接受教训。”“少罗嗦，抓紧时间过来。这次我要看好了再买，不好也不要。”
　　 十分钟的时间，李叔骑着自行车来到花园，扶着张姨上了三轮车。
　　 三轮车是电动的，李叔也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张姨拉倒家乐门口。
　　 李叔把张姨扶下来，嘴里嘱咐着：“好好看看，看看和以前买的糯米是不是一样，质量不好不要买。”“知道了，一个大男人家这么多事。不然把三轮车放下你陪我进去？”“好，我就陪你进去。你现在做事稀里糊涂的我还真不放心。”李叔正要停车，张姨突然喊：“超市门口停车要收费，往前走上三十米，把三轮车停到电业局门口。”“让人偷了怎么办？”“你傻啊，不会在那里看着？你站在三轮车旁边还有人偷？最好你坐到车上，要偷连你一起偷，偷回家养着你。”“你的意思是你自己进去买？被人骗了怎么办？”“谁会骗我？顾客是上帝，我去买东西是去做上帝，谁敢骗我？我买了糯米就出来，交钱的单子拿出来给你看，有毛病再回去找他们，让他们退货赔偿。”“好好好，别絮叨了，快去吧。”
　　 张姨直冲卖糯米的地方，用手捧起来看了看，盛了一袋糯米去过秤。一个短发，身材瘦小的营业员为她过了秤：“阿姨，给你的糯米。拿好了。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张姨笑眯眯地往外走，心里想现在做顾客真是做上帝的感觉，营业员都笑脸相迎，声音甜甜的，让人听起来心里就舒服。老头子还怕我被人骗，现在市场竞争这么强烈，又到处在喊维护消费者合法权益，哪个商场还会欺骗顾客？那次在别处买的便宜水果，是因为又在家里放了很长时间没吃，才变了质，与人家商场没关。这个老东西却因此说我不会买东西。
　　 张姨心里想着来到收款台。收银员脆脆的声音又传过来：“阿姨，您买的东西十五块钱，您给我二十，找您五块。这是收钱的单子，您拿好。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张姨笑呵呵地走出超市大门，一只手拎着糯米，一只手拿出手绢擦了擦脸上的汗。李叔在远处看到张姨出了门，就把三轮车骑过来，接过糯米放到车上：“看好了吗？是不是好糯米？”“当然是好糯米，很多人都在买。不信你自己看看。”李叔提起糯米看了看：“嗯，还不错。花了多少钱？”“十五。”“就这点糯米花了十五块钱？不会少给你了吧？”“别不往好处想，超市里都用电脑秤，你瞎猜疑什么？”“电脑秤也是人工操作，就不会出错？”
　　 “老头子的话也有点道理，这种事不得不防。”张姨想着把收钱的单子拿出来递给李叔：“收钱的单子在这里，你看看对不对？”
　　 李叔接过单子，眯起眼看了看：“单价：五元；金额：十五。傻老太太，还怪我天天叨唠你，睁开你的大眼看看：单价：五元！你不是说原价三块五，现价两块八吗？现价比原价还贵，还一个劲地说超市不骗人！”
　　 张姨虽然眼有点花，单子上那个五元的单价还看得清。气得满脸涨红：“你再把三轮车停到电业局门口等我，我进去要求他们退钱。”
　　 张姨气冲冲地往里走，李叔在外面嘟囔：“说你还不服气，被人骗了还不知道。俗话说得好：‘南京到北京，买的不如卖的精’，谁会拿好东西卖孬价钱？也就是你没这些傻老太太，一忽悠就上钩。”
　　 张姨来到收银台，收银员微笑着打招呼：“欢迎光临，祝您购物愉快！”张姨喝道：“愉快个屁！堂堂的家乐超市，竟然欺骗顾客。刚才多收了我的钱，赶快退给我！”收银员接过收钱的单子看了看：“阿姨，别着急。我慢慢给您解释：您给了我二十元，您的东西十五元，我找您五元。没收错钱。”“里面的人给我把东西称错了。说好了两块八一斤，按五块钱一斤给我秤，这不是坑我这老太太吗？”收银员依旧笑着：“对不起，阿姨。您到里面找过秤的人，让她给你解释一下？”“她会赔偿我的损失吗？”“只要她真给您称错了，我会把多余的钱退给你。”“气死我了。大热的天，那我这老太太开心！骗我这几块钱还能富一辈子？”张姨说着往里走。
　　 “刚才给我称糯米的人哪去了？”张姨站到秤边大喊。
　　 一个扎马尾辫，胖乎乎的营业员走过来：“阿姨，什么事？”“你这里的糯米多少钱一斤？”“两块八。”“为什么按五块钱一斤给我过秤？”“阿姨，别生气。您的糯米在哪里？我重新给您称一次。”“我已经交过钱了，还称什么？你自己看看单子，把多余的钱退给我。没想到家乐超市还会坑人，多收我的钱。”胖营业员接过单子看了看：“阿姨，对不起。刚才那个营业员是刚来的，不负责这一块，对商品不熟悉。把您的糯米拿回来，我重新给你称。”“我放外面了，大热的天让我来回跑什么，热着我你负责？把那人叫过来，将多余的钱退给我，再赔偿我十块钱跑路费，不能白白地折腾我。幸亏被我发现，不然白白骗我多花十多块钱。我这么大年纪，骗我的钱良心何在？小小年纪不学好！”“阿姨，消消气。我们谁也没权利私自给您退钱，还麻烦您再把刚才的东西拿回来。”“多算了我的钱，还让我拿回来重新称，亏你能说出口！”“见不到东西，怎么能断定您刚才买的是两块八一斤的糯米？阿姨，您放心，没人会故意给您称错。”“说得好听，那为什么不给我按两块钱一斤称，往里糊涂不往外糊涂，明摆着你这里的营业员坑人。”“好了阿姨，别生气了。大热的天起着你我们也过意不去。我跟着您一块去拿，回来把钱退给你。”
　　 张姨越来越来气：“把钱退给我也不能就这样过去，还要赔偿我来回跑的损失。说什么不是故意的，这话谁信！怎么不给我少算钱？”“阿姨，要是给你少算了钱，再让您跑回来给我们送钱，就更对不起您了。”“给我少算了钱我不会生气。谁还没个出错的时候？我会原谅你们。你们这些做生意的，贼精贼精的会办那种事？我算看透了，你们是能多坑顾客一点就多坑一点，你们老板指着营业员坑人发财。”“阿姨，别这么说。我们过错了称，是要挨罚的。算多了，算少了都会挨罚。您又不是第一次来买东西，以前没给您称错过吧？”“以前我没看过单子，给我称错了我也不知道。今天第一次看单子就称错了，还不知已经被坑过多少次了。”“阿姨，一看您就是好脾气，知道体贴人。别给我们年轻人一般见识了，拿回来重新称一下吧。天越来越热，回家好凉快凉快。”
　　 张姨发泄了一通，心里的气消了点，就转身又往外走。胖营业员跟在身后：“阿姨，您的糯米在哪里？”
　　 张姨也不答话，出了门看李叔在电业局门口不动地方，知道李叔也在生气。张姨就懊恼地走过去，小声说：“是营业员过错秤了，他们已经答应重新去称，把多余的钱退给咱。”李叔嘴动了一下，想再数落张姨几句，看汗水在张姨脸上淌着，没忍心。就把糯米从三轮车上拿下来，递给张姨。
　　 张姨拿着糯米又回身往超市走，看到跟她出来的那个营业员在超市门口的厦子下面看着她，大老远的又抱怨起来：“今天真是倒霉，为了省几个钱把老头子也招来，却差点被骗了。什么破超市，招来这样坑人的服务员，用多收顾客的钱来发财。还说什么顾客是上帝。有这样对待上帝的吗？赶明儿我就出去给你宣传宣传，非让你的超市关门不可！”
　　 那营业员依旧笑着迎上来：“阿姨，看把你气的，说起来没完了。来，我帮你拿着，消消气，马上就把钱退给你。”
　　 张姨跟着营业员往里走，营业员顺手从柜台上拿起一张海报：“阿姨，不用着急，就是你把糯米拿回家才发现称错了价钱，也没关系，有糯米和收钱的单子在，过两天再来也照样退给你钱。”“谁有闲心天天想着这些闲事？好几块钱啊，人老了又不能再挣钱，为了几块钱跑得满身是汗，我这么大年纪了容易吗？”“阿姨，对不起，您真是不容易，都是我们的错。”“被我发现了知道认错，我要不发现，你们肯定偷着乐，赶紧跑到老板哪那里报功，说不准为此还能领些奖金。”“阿姨说哪里话？说不定哪一次会一时疏忽少给你算了钱，这些都是特殊情况。以后我们会注意，避免这类情况再次发生。”“你们还会有给别人少算钱的时候？拿这话糊弄谁？傻子才相信，你姨我虽然傻，还没傻到这种程度，连哄小孩子的话也信。”
　　 说着话走到了收款台。胖营业员对收银员说：“这些糯米称错了，把钱退给阿姨。”收银员接过单子看了看：“对不起阿姨，这是您的十五块钱，您拿好。”胖营业员拿着糯米对张姨说：“阿姨，我给您解释一下。这些糯米是给您称错了，但不是称贵了，而是称便宜了。我那个同事不熟悉业务，给你称成了大米。大米两块五一斤，糯米两块八一斤。这个单子上显示的是公斤的价钱：一公斤五块钱，算成市斤是两块五；如果按糯米来称，单子上显示的应该是五块六一公斤。现在钱已经退给您了，如果糯米不想要了，我就拿进去再卖，如果还想要糯米，就跟着我进去，我重新给你称。”
　　 张姨愣在那里，不再发牢骚了。
　　 营业员又把这些话说了三遍，张姨才回过味来。结结巴巴地说：“你的意思是不但没多算我的钱，反而少算了我的钱？”“对，阿姨，是这么回事。”“那为什么还要把钱退给我？”“算多算少都是我们的错，有错就要改正，所以把钱先退给你。”“这么说我跑了好几趟，糯米也不卖给我了？”“当然会卖给你，但需要再过一下称，按糯米的价钱收钱。”“还要耽误我的时间？我要去幼儿园接孙子了，时间来不及。把刚才那十五块钱给你，再拿那些糯米走吧。就算我自认倒霉白跑了这几趟，也不要你们赔偿了。”“阿姨，这不行。您的钱已经退给了您，您今天要实在没时间，就以后再来买。”“我今天必须买，明天还等着吃粽子呢。不然我那老头子，不知要因为这事会絮叨我多少天。”“那您稍等，我去重新给您称。”
　　 张姨手里拿着收银员刚退给她的那十五块钱，喘着粗气，眼珠来回转着，心里那份憋气就别提了。
　　 不大的功夫，糯米又被提回来，那营业员还是不急不躁地笑着说：“阿姨，您要的糯米重新称过了：六市斤，也就是三公斤，还是刚才您选的那些，十六块八毛钱。”张姨泛白了一下眼：“这不行，刚才退给我十五块钱，我就要十五块钱的，多一分钱，少一分钱都不行。”“好，阿姨，您再稍等，我就给您称十五块钱的。”营业员又转回去。
　　 “阿姨，这次您应该满意了。我按着您的要求给您称了十五块钱的。”营业员又拿着糯米回来了。“怎么看起来比刚才少了？”张姨仍然没好气。“给您去掉一块八毛钱的。这样您再交上刚才那十五块钱，节省了找钱的时间，您不是这样想的吗？您常往我们这里来买东西，我们常在背地里夸您脾气好，今天都是我们疏忽惹您生气了。对不起，耽误了您的时间，您慢走，欢迎下次再来。”营业员仍然笑着向张姨挥挥手，独自进去了。
　　 张姨忍着气又把十五块钱交给收银员，拿起糯米，也顾不得擦擦额头上的汗，怒气冲冲地往门外走，走到超市门口看到李叔还在电业局门口往这边张望，把糯米往地下一放，一屁股坐在门台上。
　　 李叔好容易看到张姨出了超市门，为了惩罚张姨贪图便宜吃了亏要罚张姨自己走过来，却看到张姨论了堆，在超市门口坐下了，心想：“不妙，或许老太太言语莽撞，又碰上了气盛的营业员，没得到便宜又惹了一肚子气。这还了得，这么大年纪气出好歹，还不是我的负担？我要去帮帮她。”
　　 李叔把三轮车骑到超市门口：“怎么，他们不退给钱？别生气，你在这里歇一会儿，让我去找他们，给你出出气。”
　　 “出你个头！”张姨把气发到李叔身上：“扶我起来上车，到家我再收拾你！”李叔心里迷惑，但看张姨盛怒的样子没敢言语，慢慢地将张姨搀起来，扶上三轮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