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仇人(短篇小说)
我的仇人是我的姐姐。
我的爸爸早亡。我从小就是和妈妈还有仇人相依为命生存。
这就让我的童年有了三恨。一恨老天。为何芸芸众生,却偏要我和她做姐妹?二恨妈妈。明知她奸诈狡猾,却很喜欢她;三恨仇人。不但霸道,还貌美如花……
我这仇人,非同一般。现用一首打油诗简单形容她:
赤脚打架,装痴卖傻。
杀鸡抓鸭,上房掀瓦。
捕鱼捞虾,趁夜偷瓜。
遇风转舵,见人说话。
从小她就是个孩子王。哪怕她年龄不最大。在女娃堆里她是极品,在男娃堆里她是奇葩!
论说,有这个奇人姐姐,我应该引以为荣,顶礼膜拜才是。
可她从小就把我压迫在她的五指掌下。不听话就是打或掐。我比她小,又打不过她说不过她,只能咬牙切齿做牛做马。为她,在妈妈那里,我不知替她背了多少黑锅,挨了多少骂!
而每一次,当我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的时候,她却总偷偷在旁边扮着鬼脸乐开花!
我恨她恨她!从心里到肌肤甚至到每一根头发!
惹不起的人躲得起。
慢慢地我见她绕路。每有事件我就一言不发。
慢慢地我和她行同陌路,无可奈何必须回同一个家。
……
往事不堪回首。提到有魔鬼的童年,心里就是伤口洒盐,疼哪!
仇人终于在二十二岁那年出了嫁。
天不遂我愿。
娶她的那个男人不但一表人才,而且还对她温柔有加。
老天啊,你怎么不睁开眼啦?为什么不安排一个恶人折磨她?
就在她怀孕五个多月的时候,我那贫病交集的妈妈不幸离开了这个世界……
出葬那天正是六月天,骄阳似火。我却如同立身冰窖。从头到脚的冷,让我无处可逃……
但我却没有哭。
哭能唤回已经到了天堂的妈妈么?
但我的仇人却哭得撕心裂肺,肝肠寸断的……
她天生就会演戏,这点我从小就知道的。
果然,我听到人群中有人在夸她是个孝顺女儿!
这让我更加鄙视她!
妈妈七七过后,我收拾衣物准备离开家。她挺着大肚子不让我离开。
她说:从此以后她要做个好姐姐,她要好好照顾我……
天方夜谭!
她除了会欺负我,还会对我好么?
鬼才相信鬼话!
我一把推开她说:你是不是怕我走了以后没人像我这么好欺负了?你是不是想让我给你还有你肚子里的孩子当一辈的保姆?
她似乎有点难过地说:请你相信姐姐!
姐姐?我冷笑了。
天底下有你这样的姐姐么?算了吧你,别演戏了。你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不管你是不是把我当妹妹,告诉你,我也从来没把你当姐姐!
她急问:你把我当什么?
仇人!你是我的仇人!从小到大,从现在到以后!我瞪着她的脸,咬牙切齿的告诉她!
什么?仇人?你竟然把姐姐当仇人!她开始抓狂,大叫大嚷了!
狐狸终于露出了虚伪的尾巴!
哼哼,哼哼……我的心在冷笑。
你还以为可以像小时候,说抓一条蛇放到我被窝里恐吓我,我就会俯首称臣么?
你还以为可以像小时候,轻轻挥一巴掌,就可以让我流鼻血么?
我现在不怕你了。
因为我长大了。我的翅膀硬了!
我提包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家!
别了,家乡。生我养我的地方!
别了,仇人。愿主保佑我们永不相见。
这几年从南到北。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我受过骗,上过当。失过恋,受过伤……但我从来没把这些放心上。
恶梦是什么?
人们说,是夜晚梦到妖魔鬼怪……让人辗转难眠……
而我却要说,如果我晚上梦到仇人。那才是我的午夜惊魂!
可有一天终于发生了一件比恶梦还可怕的事情。
仇人竟然找上门!
她说这几年一直在打听我的消息,却还是跟不上我的步伐。
她说每当想到自己娘家唯一的亲人流浪异乡,心里就钻心的疼。
说实话,当一语不发的我听她说了那么多,我的心有那么一刻,至少有那么一刻被感动过!
但她天生就会演戏。这我从小就知道的。
莫不是那个男人时间长了,终于忍受不了她的娇横拔扈把她扫地出门了?
也许她现在是想来投靠我!
披着羊皮的狼还是狼,只不过比没披羊皮的狼更会伪装。
看来我还得小心堤防!
她终于啰嗦完一大堆陈谷子乱米。就在大街上,她把我像个外星人似的从头到脚打量一翻后。又说我的头发太乱,衣服太次没形没款……
我终于忍不住了,冲她嚷道:我寒酸我骄傲。凭什么要你管?我的世界,你一个仇人凭什么指手划脚?
她呆了一呆。
突然一把抢过我的挎包。
一如既往的得意洋洋。她笑嘻嘻地说:你不喜欢穿新衣服啊?我却正好和你相反。给你两个选择。要么,你买。要么,我买。就用你包里的钱。
厚颜无耻!
厚颜无耻的人什么都做得出来!
傻子才会让自己的血汗钱让给仇人挥霍。
我简直是气急败坏心烦意乱地七挑八选才咬咬牙狠狠心买了一件黑色风衣。
出门后却发现我穿来的衣服不见了。忙问仇人。
仇人指着门口脏兮兮的垃圾桶说:你看,那不是么?
天哪,她竟然把我的衣服扔了!
我怒气冲冲地问她:你凭什么扔我的衣服?
她竟然万分淡定地说:凭我是你的仇人啊!嘻嘻!
这个女人还是不可理喻。
不可理喻!
我的一分一厘钱来的容易吗?还是好好的一件衣服啊!
我终于意识到,再多和她呆一分一秒,不是头发气白,就会心脏停摆。
我什么也顾不得了。大步流星而走。
任她在身后喊,任她喊……我要,我要……我要滚出你的世界……
我像愤怒的小鸟冲回家里。自己把自己狠狠扔到床上。前尘往事像放电影一般在脑海一一闪过。旧恨新仇让我怒气难消。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听到敲门声。仇人回了。她拍着我的房门在说什么……我赶紧打开手机放歌,把耳机也戴上。茫然望着窗外的漆黑,脑袋一片空白……
早上我蹑手蹑脚起来。准备偷偷溜出去上班。客厅里却空荡荡不见仇人。桌上推了一大堆东西。我的挎包下压着一张纸。我赶紧看起来……
妹妹:姐姐知道年少刁蛮任性的我在你心里留下太多的伤痕。但你却不知道,一个没有做妈妈的女人,不是一个真正的女人。所以姐姐现在是不会计较你的冷漠和无情。
姐姐现在百事顺心。苗苗茁壮成长,健健康康。你姐夫生意依然红火,他还是一如既往地爱我。
但我却不能真正彻彻底底的快乐。为什么?因为你不止是我的牵挂,更是我的伤疤。
妹妹,你知道么,现在的你是一块冰。一块拒绝融化的冰!
你把姐姐当仇人。你把陈年旧事刻在心间。你这样快乐么?
我想说,我已不是从前的我。你却像我的从前!
我要用爱融化你这块冰。在我有生之年,你觉得时间够不够?
如果不够,我愿下辈子你做我,我做你。我们还做姐妹!
给你买的衣服,鞋子……如你不喜欢颜色或款式,可以凭发票去店家更换。发票在你包里。
你离家四年了。姐姐等了你四年。你觉得还不解恨么?
你离家四年,四年没去坟地看爸妈一眼,你不想念么?
“啪啪”……一滴眼泪掉到纸上。我的眼睛模糊了……
我终于又回到家乡。
家乡的变化可真大呀。家家户户住上了楼房。人人打扮得和城里人一样!交通四通八达,再也不是出门踩泥巴……
仇人的变化也真大。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待人接物热情周到。乡亲们都夸她是百里挑一的一朵花!
我看不到仇人往日的劣迹,整天就是一个好姐姐在眼前晃来晃去……
善良代替了狡猾,温柔代替了泼辣!
她每天把我和她的孩子苗苗一样宠着爱着……竟然有点像妈妈!
这世界真的变化太大,我不得不承认跟不上步伐!
恶梦是什么?人们说,是夜晚梦到妖魔鬼怪,辗转难眠……
而我要说,其实真正的恶梦是你竟然发现自己一直在欺骗自己!
现在,我看着在厨房里的姐姐,正在炸肉丸子准备过年。姐夫在给她打下手。突然想起我的童年三恨。
我和他们说起三恨和巴不得姐姐嫁恶人。
他们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线……
姐夫走到我跟前悄悄对我说:其实老天并没有拂你的意思。我还真是个恶人,面善心恶。你想想,如果我不恶,能改变你这么历害的姐姐么?
姐姐看我们神神秘秘,问我们在说什么……
姐夫大声答道:老婆,我们正在夸你做的丸子好吃,是天下第一美味呢!
姐姐歪着脑袋一脸的不相信。
我和苗苗都笑了!
啊!有家真好。
有姐更好。
2014年我的好运来了!
很有意思的文字,有伏笔,最后抖包袱!
觉觉写得真好!加油,再来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