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百味入药】饱醮草汁畅写(读书随笔) ————谢耀德作品《最后的驯马手》读感
《最后的驯马手》,作者以采风的手法、饱满的情感,平实质朴又诗情画意,写活了那拉提草原最后的驯马手。
作者在文中的角色是记者。主人公铁力克老人不谙汉语,可这并不妨碍他与作者的交流。说起草原和往事,铁力克老人表情生动、手势丰富。“内心是另一座神秘的草原,他的每一句话都存有秘密,好像那拉提草原的山梁、草坡、石头、河流、天空、白云……”作者听懂了老人,释读了这位哈萨克驯马手的倔强,“宁可从马背上摔死,也不能被马儿笑话。”
每个人的一生都是一部史诗,具有代表性的人物的一生,就是一个地域风土风物的浓缩。所以,作者状写的铁力克,是那拉提草原驯马手的个体形象,也是哈萨克牧民这一团体生息变迁的史画。
在那拉提,铁力克是个传奇人物。他七岁夺得赛马冠军,十四岁因为驯服烈马声名鹊起。之后的二十年,铁力克不断驯服他人无法驯服的烈马。栗色儿马、踏雪千里、雪豹、云中燕、乌力奇、飓风、闪电……铁力克用心与马谈话,用心与马亲近,获得驯马宝典,获得无上声誉和相伴一生的爱人。
可以这么说,铁力克的一切、一生与马密不可分,或换言之,铁力克是那拉提草原的另一匹烈性骏马。只是,这匹骏马与他所驯服的烈马一样,都有生命鼎盛时期的辉煌,都有无法避让的衰败末路。
枣红马老了、踏雪千里老了、老黄马老了,马的衰老是自然趋势,可铁力克的衰老不只是年龄原因。草原旅游的过度开发、野草异种对草原的蛮横侵袭、子孙宁肯开饭馆也不愿放牧……种种变化,让铁力克老人迅速萎顿下去。所幸黑豹出现,成全了这个暮年的哈萨克驯马手,为马而生、为马而死的传奇人生。
草原上,烈性的儿马还会再有,铁力克却没有备份。现在,那拉提草原的烈性儿马要从外地请人来驯。这是那拉提草原驯马手的奇天大辱,但铁力克时代已去,那拉提草原驯马手的雄姿已跌落马背,永成背影。
《最后的驯马手》文本很浓郁,浓郁得有些庞杂。我担心对新疆人文地理不熟的读者,会陷入作者的茫茫叙事中,失去方向,乱了头绪。最简单的办法,是跟随作者,与哈萨克牧民在毡包里喝茶喝酒、吃手抓肉,在草原上策马飞奔……如此,便可穿行于网织错落的人事和时空,享受到那拉提草原的绝色景致和醇厚民风,理解到铁力克老人的失魂落魄和黯然神伤。
那拉提,雪山、森林、草甸、河流,自然风光无可比拟,草原历史文化和哈萨克族风情他处无法翻版,但《最后的驯马手》不是单纯地推介景点、报道人物,它是作者对草原、对哈萨克民族现状忧患的隆隆心音。
渐进深入的采访,作者关注到这样一个事实:进入草原旅游的人越来越多,离开马背的哈萨克人越来越多,铁力克老人的忧戚越来越重……作者从种种物象中,提炼出这样一个冷峻的命题:草原生态和民族存在将何去何从?
作者的笔管里灌注的是酥油草的草汁,写出的文字,饱含情绪、情感和深思,醉人又醒脑。我想,没有对那拉提草原深厚的自然和人文情结,难成此篇。
《最后的驯马手》具有小说的悬念、通讯的可信、散文的唯美,语言时而如冰水冷冽,时而似诗意格律……人物命运、传奇事件,多元素并存的叙事,将无数个铁力克融汇成驯马手铁力克,使得这位那拉提草原上极具代表性的人物扩大成哈萨克牧民一个群体的形象和情态,让读者有幸见识到那拉提草原最后的驯马手的风采,领略到草原超越自然的旷远美景和独特人文镜像。
骏马与英雄,时空变迁、怆然老去,作者以时间为线性纵轴,对所目睹和感知的一切,相惜相怜,融入《最后的驯马手》既是对独立个体的礼赞,又是对草原文化的膜拜。
作品不是简单的物象堆砌,在描摩人物的过程中,状写了环境破坏、观念变更,那拉提草原哈萨克人现代生活的日常情态。“牧人不愿放牧,儿孙离开马背”……一切似轻风淡月习以为常时,却暮年迟滞的铁力克老人,又披挂跃上黑豹,再次焕发神采,驯服烈马。黑豹是为这位最后的驯马手善终而来的,是为现代的哈萨克人醒脑而来的。“铁力克,这位那拉提草原最出色的驯马手,放了一辈子牧,驯了一辈子马,最终把自己交给了马。”至此,作者对铁力克老人的定论,才将“最后”两个字凸写出来,其怆然、其悲凉,让人不由内心一震。
谁能安抚铁力克老人无以为继、伤心悲恸的背影?读者无奈无助,徒生怆然和悲凉。但毕竟是文本人物和场景,掩卷后,情绪自会平复。但《最后的驯马手》即使停止了阅读,回味却绕梁不去。这个时候,潜伏于文本深处的质询才滚滚而来:铁力克真的是最后一位驯马手?与草原共存、与马共生的哈萨克人,在传统变异后,这个民族的未来会是怎样?这是铁力克老人真正的痛点,是作者写作《最后的驯马手》真正的文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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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候药,久违。遥祝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