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次善心
　　
　　 搬到新居三个月后，突然就发现了这么一位老人。
　　 听到一声很悠长很粗犷的“哎”，从后窗就看到了那个老头儿，满头白发，下雨时，就在他家五楼那开放的楼梯拐角处坐着，一只胳膊挎在铁栏杆外，面前守着一个热水瓶；晴天时，他天刚亮就坐到楼下，“喀喀”地不住地咳痰，吐痰，咳得惊天动地。有邻居出门经他面前过，便会“哎——那姑娘，你给我买包烟，一瓶白酒，一瓶啤酒。”对方脚步不停，嘴里说：“我不回来。”或者说：“哪有钱，都买菜了。”而老头儿片刻就忘记了这次的挫折，依然对下一个路过的说：“哎——”
　　 照顾他的是个比他至少小20岁的女人，可能是儿媳或者闺女吧，冲出门来吼：“你叫唤什么？”老头儿委屈地说：“我要抽烟。”
　　 “抽抽抽，你一天得多少烟，谁供得起呀！”说着，没好气地扔给他一支。
　　 还有一次，老头子的呼喊得不到回应，就那么一直喊，那个女人又从五楼里冲出来，扬手就给了他一个响亮的嘴巴，骂道：“你嚎什么？别人睡不睡觉了！”这一巴掌，老头子安静了至少一小时！
　　 我在床上几乎是躺不住了。这老人，大概70或者80了吧，可能是老年痴呆症患者。他年轻时难道不曾一把屎一把尿拉扯过他的儿孙么？现在他病了，那就值得叱来喝去，那就值得抽嘴巴子？人哪。我同时特恨那些邻居，他不就讨包烟嘛，几个钱？怎么就忍心让他这么无期限地企盼着。邻居们每人每年只要在大街上少潇洒一次，会给予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多少慰藉呀，老人也许多少年没尝着白酒啤酒的滋味了，他是多么可怜哪。
　　 穿戴整齐，我来到这位老人面前。他就像一个与世界无关的人呆坐在那儿，一听到脚步声，猛地抬起头，眼里登时放出光来：“小伙子，给我买包烟……”
　　 我就是要发次善心，让他的邻居们看看，这人应当如何做。
　　 不大工夫，我就买回了他要的东西，总共才11块钱，真是的。我说：“爷们儿，拿回家去慢慢喝，别醉了。”
　　 老头儿接过东西，眼睛里满是感激和慈祥，嘴里连说：“好人哪，好人。”他把烟和白酒揣进口袋里，一只手提着啤酒，另一只手紧紧扯住我：“爷们儿，你是好人，我要上你家去。”
　　 什么？再让我给他买多少吃的，我也不会在乎；可这样一身泥土地跟到我家，我媳妇晚上下班回来，能答应吗？再说，这年纪的人，出点差错，绝不是玩的。我开始哄他，说我马上还给他买去，便可借机脱身。然而他拽得死死的，我无论如何也甩不开。
　　 人越围越多，都瞧热闹，没一个人插嘴，我感到空前的孤立。我开始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了，弄到大街上，我倒很容易甩掉他，可他走失了，我脱得了干系吗！我只好说：“你回自己家。”老头子认了真：“他们待我不好，我要找你养活。”
　　 我的妈，没想到做了点好事，会是这结果。正万分尴尬时，他家那个女人跑下楼来了，眼睛朝我一瞪：“他膘（傻），你也膘？吃饱了撑的，你凭啥撩他！”又对那老头子吼一声：“回去！”
　　 说来也怪，那老头子可能记着了前天那个耳光，站起来乖乖地上楼了，走得还挺快。
　　 此时，我很有些感谢这个对我出言不逊的的女人，不是她解围，我不晓得要多尴尬呢。
　　
　　 秘密竞争
　　
　　 黄玉林下岗后生活艰辛，听说本市郊区新成立了一家鲜奶公司，就去应聘当送奶员。条件不算苛刻，完全是挣效益工资，他每订出1个月的半斤奶，再每日送进钉在客户门前的小箱内，即可收用户70元，交公司60元，他赚10元，只要能订出去200户半斤份的，那么，他便可每月获得2000元收入，如果定出去1斤的或者超过200户半斤份的，那就更理想了，想到这儿，黄玉林心里充满了希望。
　　 黄玉林磨破了嘴皮子跑折腿，经过1个多月的努力，可收效甚微，只订出去100份，月薪仅仅1000元，同行间竞争太厉害呀。收入太少不说，眼看人家其他同行都至少订出去300份以上，他感到面子上也过不去。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黄玉林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个不光彩的竞争方式，他清楚公司老板严令禁止这么做，可被逼到这地步，他也就顾不得许多了。饭碗呀，什么会比饭碗更重要呢。
　　 黄玉林的竞争策略被自己称做“秘密竞争”。即他在拉订户时，违背老板的规定，私下让利给订户们，别人不是订半斤每月收70元嘛，他只收68元，只当自己甘愿辛苦了。这样做肯定受欢迎，当然扩大订数是意料中的事了，假如他每月多订出100户，那样他虽然劳累一些，却可多赚出800元，最重要的是面子上好看多了，力气才几个钱？倘若订户再扩大，那前景可就更妙了。
　　 说行动就行动。黄玉林除了服务态度尽量做到一流外，还给新发展的订户说：“别人70，我收68元。不过，老板不许让利，请您务必为我保守机密。”订户得了便宜，并不感谢，只是哼哈答应。黄玉林也就心照不宣，得到实惠，哪个还乐意多事。这样一个月下来，黄玉林的订户扩大到200多户，同行有时拿话敲他：“怎么上升如此快，怕是有技巧了吧？”他狠狠地发誓：“王八犊子（搞技巧）！”
　　 小黄新发展了新订户，却发现原来的老订户逐渐退出。开始以为很正常，后来他的良心发现，就是这些老订户才是自己最早的支持者，怎么可以不让利给他们呢。于是，他逐户到剩下的老订户家里，声明今后他让利2元。
　　 头一户是位老大妈。小黄说明来意后，并神秘地要求大妈为他这让利行动保密。老大妈看了他半天，忍不住笑了：“年轻人，弄什么花样呢，这些日子你的同行们至少有5个来说服我改订他们的，也是68元一份呀。我正考虑跟你摊牌，再不让利，我真就换订别人的啦，还保什么密呀。”
　　 黄玉林嘴张了半天，也没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