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涯夏季征文】夏末的红叶(微小说)
大署季节刚过,夏天就只剩下尾巴了。这个时节,农民们格外繁忙。早稻收割了,晚稻抢插又要赶季节。插完晚稻,又要抓紧销售粮食,把自己辛劳的成果换成现钞。
于是,晚稻刚插完,运送粮食的队伍就形成了长龙,拖拉机运的,牛车拖的,自行车驮的……一齐涌向乡粮管站。
粮管站也一片繁忙。
交粮的多了,粮管站就找岔儿压级压价,或以粮食质量不行为借口,让再晒,再筛,再用风车车,折腾得人头上冒汗,心里冒火。等
质量够了,又宣布没了现钱,打一张白条让人干等。于是,乡民们的心境猛然从夏天滑到了冬天,就有叫的闹的甚至要砸粮管站牌子的。
这样的事,年年都有。
老李也年年去交粮,也没少挨这种折腾,都忍气吞声了之。
可是这年,老李不再沉默。他从县人大寄给他的会议公报中得知,县政府今年已作出了收粮不准压级压价,不准打白条的规定。乡粮管站再不按规定办能行?他觉得督促落实上级规定,自己有一份责任。于是,他撇下自己的粮食,就去找粮管站张站长。
站长虽然是个股级,在这里却是个天大的官。粮食属垂直管理,乡里管得少,站长的话语权就比谁都硬,一巴掌拍下就能定调。张站长因此更是妄自尊大,成天一副牛面孔,见乡民闹腾就牛。有时候,村民一句话没说好,他就可以随时让他们多折腾两天。
可这次,张站长在老李的面前,却半点也不敢牛,反而一副孙子见了爷的样。因为,老李的儿子今春回乡担任了乡长。乡长虽然不直接管粮管站的事,但这“地头蛇”的厉害,张站长心里还是清楚的。在乡长爹面前,他不能不屈尊自己。
“李爹,您有事啊?”张站长堆一脸的笑。“不是对我们的服务有意见吧?”
老李果真摆出一副乡长爹的架式,很严肃地问:“不是规定不准压级压价打白条么?怎么还……”
张站长一听老李说的是这事,心里顿时就有了怨气。心想,这老头也真多事。这事你儿子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但又觉得不好硬来,于是,他忙装出很虔诚的样子,笑呵呵地把老李请坐在椅子上,又是递烟又是倒茶,有些抱歉的说:“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不肯付您的现款吧?只怪我没打个招呼。这样吧,粮食您丢下,款子明天我让他们送您家里去。怎么样?”
老李见张站长一副媚态,挺不高兴。都是一个政策,我怎么能与人不同?老李想。
“我个人无所谓的,坑大伙儿不应该。有政策就应该兑现。”老李很认真地说。
张站长心里一沉,认为老李不识相,给你面子还摆谱。心里暗骂:摆什么臭!为大伙,你算老几?不就是个儿子么?狗仗人势!你儿
子能在这里撑一世?
“这个……”张站长思索了一会儿,还是陪着笑,说:“不瞒您说,乡里的意见呢!”
心里却说,找你儿子去呀!
“乡里的意见也不对啊,上级的规定还能违反?”老李很不以为然,“这完全是坑农行为么,不改过来还行?”
老李说着,起身去摆弄自己的粮食。乡民们都用赞许的眼光看着他。只有张站长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没说出话来。心里却直骂娘。
过了没几天,粮管站接到乡办通知,收购农民的粮食,一律不能压级压价和打白条。以前压了的,要全部清退。白条三日以内全
部兑清。还说是县里的要求。
张站长大为光火,发泄道:“什么县里?不就是那个乡长的太爷么!”但又不敢硬顶,毕竟自己站不住脚。他只能把这口恶气记在老
李和他的儿子身上。他心里只希望那小子早日调走。
年底,老李的儿子果然调走了。
站长心里一阵暗喜。
又到了交售粮食的季节。乡民们还是踊跃送粮,还是拖拉机运,牛车拖,自行车驮。热火朝天。
老李也同样去售粮。
这次是张站长亲自把关验收,还是压级压价,还是左折腾来右折腾去,还是白纸条应付。乡民们又是一片吵闹声。
李老又去找张站长论理。
张站长已是今非昨比。他牛着一张黑脸,皮笑肉不笑的对李老说:“老李同志,今年已经不再是去年了。还是把架子放一放,留着以后用吧!你就是哆嗦再多,谁又会听你的?”
老李一听,有些生气。“你不按上级规定办事能行么?”
“那看你又能怎样?”张站长狡黯一笑,“又去乡政府叫儿子么?”
老李一听,心里顿时明白了。难怪张站长那次那么客气,还是看在自己儿子的份上。这让他心里一沉,但还是坚定地说:“我不信这理扳不回。”
老李看一眼张站长,又望一眼乡民们,很自信的走了。
不久,乡里果然又责成粮管站纠正错误作法,并给予了严肃批
评。
张站长很不服气,心想,新来的乡长怎么又与老李坐一条凳呢?莫非还是他儿子在摇控?于是他去找新乡长论理。“无非一个刁老头,怎么能由他牵着鼻子转呢?难道还是他儿子掌权!”
“你这是哪里话?”乡长正色道,“关他儿子什么事?他儿子去年就因这事制止不力,才被调走的呢!”
“那……”张站长愣了。
“这次县里电话会议点名通报了我们乡。”
“县里……老李有什么关系?”
“老李是县人大代表,县国家权力机关组成人员——就这种关系。”乡长有点恼火地说:“去年乡里知道这事没及时管,有责任。今年你们又犯,乡里并不知道。最近县人大要来调查此事,其后果你们负责。”
张站长“啊!”了一声,调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