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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推荐 【流年】女人的味道(味道征文 ·微型小说)


作者:山村墨人 秀才,2994.9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731发表时间:2014-08-12 22:20:42

雪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纷纷扬扬的,把大地格式化在一张白纸上,星星点点的村庄形似一些名词,偶尔有走家串户的邻居,是这张纸上唯一的动词,拖动着村庄的活力。
   翔子的脚步不时在省略着雪地的空白。粘在鞋底上的雪片使他的行走变得拙笨和迟缓。翔子开始怀疑自己日益被穿365码大鞋的人将年龄的砝码累落在躯体内部,是翔子的力量不断衰减,还是自己掏空了身体里应有的能量。
   翔子不知道。就像这雪花,落在大地只是一个生命瞬间的过程,最终被大地主宰。这初冬雪花就是从时间的花布上裁剪下来的,善于化妆村庄,使之绵长、光滑、刺眼。
   翔子想着想着,自己就真成了诗人。
   翔子走在路上,拐过村头的一家,突然想起跟子来:骑一匹青骟驴,甩着马莲拧成的羊鞭,把翔子从梦幻中喊醒,就像雪花把这个冬天喊醒一样,让翔子打了个颤,眼前又浮现起跟子臃肿、溃烂的残脸。
   跟子家的门虚掩着,锁子挂在大门的内侧,摇晃着。那是一把铜锁,跟子在世的时候,跟子每晚用它来锁摩托。跟子走后的第二年,一串铁链子连同拴在前院老狗一起跑了。
   翔子走进跟子家的时候,看见跟子的女人提着两桶水,摇摇晃晃向后院走去。
   跟子的女人喜欢干净,喜欢化妆,喜欢把弯弯的眉毛描成浓浓的黑道道,像她屋后的两条柏油路,延伸着目光的方向。
   屋子里炉火很旺,桌子擦得洁光锃亮。尽管屋里的光线很淡,一直看不清屋里细小物件的摆设,但窗子下搁置的暖水瓶冒着热气,塞子放在桌子上,暖水瓶的身子擦得也很干净,鲜红的外壳算分外娆姿。茶几上几盏口杯,杯沿边贴着一些褐色的茶叶,杯里茶叶飘浮着。
   看样子客人刚刚走的。
   跟子是族里年龄最小的叔辈,比翔子稍大一些。辈分往往是姓后面的赘物,人面前需要时,勉勉强强才会称呼完全。习惯了,翔子有时在跟子面前也省略了叔叔二字,直呼其名,翔子这样似乎显得称谓不再拗口。跟子也不生气,慢慢摸出一根烟来。跟子烟瘾很大,但从不小气。自己抽一根,周围无论有多少人都会让过去。
   小时候,翔子的父亲任生产队队长,跟子的父亲任保管员,两家相处的不错,加上翔子母亲贤惠,很受跟子母亲的关爱。在翔子母亲多病的时候,他家里常受到跟子家的周济。跟子的父亲为人正直,爱憎分明,也是族里受尊敬的长辈。跟子是他母亲二次改嫁过来生下的,与前面三个个哥哥两个姐姐,有两个是同母异父,有三个是同父异母,跟子只有和最小的姐姐同父同母。这样复杂的亲情关系造就了跟子孤僻倔强的性格。
   翔子和跟子两家都饲养着生产队的驴。那时生产队分给每家的驴,目的是让每家大一些的孩子放牧,以壮足膘分供队里使用和顺利过冬。生产队每天记给饲养户三分工。为了这几分工,有好多人家因为队里饲养的驴个数少,分不过来而和翔子的父亲惦着仇,直到大包干的时候才把这些仇恨从翔子父亲的头顶拿走。
   跟子家饲养着一匹青骟驴,翔子家是一匹灰色骟驴,平时套在一起脱麦碾谷成了离不开的一对。每天早上,跟子骑驴过来,在翔子门前响响地甩两下子马莲鞭,响亮的叫声把每家的门敲响了,炊烟也像惊起的老鸹,向东飞去。
   翔子的父亲和跟子的父亲都很保守,按跟子的说法就是“木疙瘩”。翔子和跟子的父亲各自掌握着粮食大印,一堆堆的麦子上、玉米上、谷子上都有他们父亲撒的土灰和硕大的“爱社”印记。他们的父亲从不往家带来一粒,场扬完后都要把鞋里的庄稼抖出来。翔子和跟子每次眼巴巴的望着外村卖西瓜的车子,哈喇子噎的他们俩嗓子干疼,浸湿着他们童年的梦。
   离生产队很远的荒地上种的麦子要等码在麦场上的麦子全部打碾完才往回拉。翔子和跟子,连同几个伙伴们赶着毛驴,提着没有打碾的麦子,放在一块石板上,脱下鞋子开始搓碾,迎着微弱的季风,一把把干净的麦子就到了他们的袖筒。那几天里,翔子和跟子的饱嗝里都有西瓜的甜味。尽管有人发现荒地上的买垛不断减少,但对这样的小事情,谁也没有向翔子的父亲汇报过。
   翔子上学的那些年头,跟子回家学了木匠。跟子为人谦和,尤其不讲究人家的伙食,做得活也很细致,很受村里村外的青睐。不到几年,跟子娶了媳妇,修了新房子。第二年就添了儿子,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那时农村刚刚兴起摩托车,他是村子里第一个骑摩托的。
   跟子嘴边常挂一句,米面的夫妻,酒肉的朋友。翔子现在想来,也是真理一句。
   1997年的春天来得很晚,阴雨绵绵,玉米刚刚露头,正是农事要紧的日子。跟子像往常一样,骑着摩托,后面带着他的岳母。跟子的岳母是当地有名的邪教头子。一天晚上,路过一座桥梁时,连人带摩托一头栽在水渠里,等到第二天,全族里的男人一起顺着渠里的水才把跟子的尸体打捞上来。
   跟子两眼塌陷,门牙全部脱落,七窍流血,现场惨不忍睹。在场的男人唏嘘不已,泪珠儿吧嗒吧嗒的,比死了自己的娘老子还哭的伤感。跟子的岳母也在水渠的下游捞到。跟子的媳妇哭得昏厥了好几次,人中也掐烂了,跪在丈夫和母亲的灵柩面前,和怀里的儿子哭成了一堆泥。
   两具尸体停在雨中,一个年轻女婿,一个风姿岳母。人们的闲话像天上的雨,由瓢泼到了毛毛细雨,一夜之间很快漫到了村子外面。
   跟子去世后,一些有关跟子媳妇的闲言碎语灌满了翔子的耳朵。第三年,经翔子说媒,把翔子媳妇的小舅舅插到了跟子家,顶替了这个家的家长。村子里的人都说,翔子媳妇的小舅舅人长得像跟子不说,走路和说话的姿势都活脱脱得给复制过来了。
   也好,算我做了件修心积德事吧!翔子心想。
   自从翔子媳妇的小舅舅进了门,跟子媳妇像换了一个人,开始打扮的妖里妖气,喜欢上了化妆,把好端端的一张脸涂得污七八糟,脸上的皱褶在粉质里堆积成一堤河岸,阴影里,漂浮着一个女人的生活躯体。
   这几年翔子听到村里人说,跟子媳妇和翔子媳妇的小舅舅两口子在信教,就是流行的传福音,按政治术语划分,是邪教。时不时和翔子媳妇的小舅舅骑一辆车子,粉妆艳抹,夜半穿梭在村里村外,只是在没听说过再买摩托的事儿。
   翔子坐在跟子家半天了,一直没见跟子媳妇从后院出来。天上雪花又飘了起来了。
   翔子想,今年的冬天一定很冷。这雪如果下大了,她们就不会出去传福音了,可以坐在炉火旁,一家人嗑着葵花籽,炉火把她脸上照的油光可鉴,就不用化妆了。
   翔子轻轻的关上跟子的门。翔子不想惊动这个冬天,就像迎面吹来的西北风不想惊动雪花化妆大地一样,让翔子掖紧了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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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小说以翔子为明线,以跟子一家为暗线,娓娓道来跟子一家的辛酸、快乐及幸福。文字富有生活味道,烟火味儿浓郁。通过两家人烟火日子的描写,又把那个时候的社会背景时代境况给读者展示了出来。尤其是土地下户之前农村的那一幕幕,生动形象。小说重点描写了跟子的媳妇,一个富有特色的女人,通过前后两部分的描写,一个鲜活的女人的形象被塑造得非常成功。乡间味儿浓郁的文字,意味深长,耐品耐读!文风素朴,语言精练,言之有物,主题饱满,佳作,推荐阅读!【编辑:山地731828829】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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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山地731828829        2014-08-12 22:22:05
  很有味道的作品,欣赏!
   祝作者写作快乐!
   谢谢赐稿流年!
2 楼        文友:平淡是真        2014-08-13 10:17:48
  文字非常灵动,动词名词的嵌入,真的非常到位。欣赏并学习了。
共 2 条 1 页 首页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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