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我来说，要想明白某件事情的始末，就是靠自己观察和研究。实践得出的结果，往往比道听途说来得有说服力。在追求真理的道路上，我虽然能够探索得到一些我想要的答案，但结果并不令人满意。这都要归咎于我个人的学历、阅历以及社会关系的浅薄。即便如此，我仍然喜欢去研究那些令人费解的名词，以及它们具有的真正意义。
　　 几天前，我写下了自己对价值的看法，因此有了《论价值》这篇杂文。之后，我注意到价值虽然重要，也只能算是人生的一部分。所以，我开始研究行为准则与习惯的关系。任何一种社会上存在的现象，都是以一定的意识形态存在的。其实我对于它们本身的定义并不感兴趣，而它们之间那种微妙的联系对我有着不小的吸引力。
　　 我将引述我在生活中遇到的一个事件，来对比两者的区别和它们微妙的联系。也许从某一件小事或者某一段对话开始，才能真正引人深思。
　　 上个星期的某一天，我在单位的洗手池旁听到一段简短的对话。
　　 一个20出头的年轻小伙子在那里洗手。他的手上全是铁锈，胳膊上也有一层。他把水管打开，抹好了肥皂，站在那儿搓手。
　　 “小李，”不久之后来了一位年纪稍大的师傅。
　　 年轻的小伙子没有说话，怔住了几秒钟。他向那位师傅投去不理解的目光。
　　 “你不觉得你很浪费么？”
　　 “不觉得呀。”
　　 “啊呀，我原来还认为你品德不错。看来我真是看错你了，真是看错你了！”
　　 他们的对话引起了我的深思。师傅的反问将这样两个问题引了出来。究竟是遵从于道德，还是遵从于个人的习惯？其实在这两者之间，还有一个模棱两可的选择：随大流。但对于真正的答案到底是偏向少年，还是偏向师傅呢？这却是我想要找的答案。
　　 理解任何一件事情都需要有一个概念，即使它是非常笼统的，模糊的。我对道德的认识，基于另外一个名词：善良。它是集合了一切高尚情操的存在，无论是礼义廉耻，还是忠教节义等等，善良都始终像一个最高统治者那样不可亵渎。但是正如我想的那样，普通人是无法去具备所有这些高尚情操的，就像不是人人都能当皇帝，穿金戴银的。
　　 于是，就这样，我怀着这个问题，去寻找我的一个朋友。
　　 他正在台球吧里面大显身手。瞄准、调节角度、击球，所有的动作都非常完美。其他和他一起打球的人都被他的球技震住了。等到他这一盘打完，我和他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
　　 “我想知道，人究竟是应该遵从道德，还是应该遵从个人习惯。”我把我所怀疑的问题讲给他听。
　　 他沉思了一会，开口说：“这也要看情况而定。你刚才说道，一个人觉得另一个人浪费，要么是闲话家常，逗两句嘴。要么是骨头里挑刺，始终看对方不顺。我不否认确实有人能够做得更好，比如他个人比较节约，也能在道德上有一定的理解和认识，并且还能够用道德来规范自己。但是觉得别人浪费这件事，还存在两个方面。第一是对方究竟愿不愿意承认浪费——也就是说，对方平常就是这个样子，你说了他，他会不会改——或是他仍旧遵从自己对这一方面的理解，因为，这只是他个人的习惯。我得说，不管是节约或是浪费，都是习惯的一种体现。用自己的习惯去要求别人做出改变，显然是不恰当的。比如说，我在家里也常常像你说的那样，洗手的时候开着水龙头，直到洗完了才关。别人的话听听算了，不能别人觉得你哪不好，自己都要改，人总是不会完美的，有人喜欢你，就可能有人讨厌你。”
　　 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思路也很清晰。从我认识他开始，他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乐天派，因此，他更看重自己喜欢做什么，而不是应该做什么。显然，他对习惯青睐有加。
　　 第二天上午，我又把昨天晚上听到的话想了一遍。他虽然已经给出答案，偏向了习惯。于是，问题又产生了，不管是节约或是浪费，都是习惯造成的。那么道德的立场在哪呢？我自己思索了很长时间，仍旧找不到答案。
　　 中午我在一家酒店吃席，是单位的一个朋友结婚。吃饭的时候，我故意做到了我认为能回答我问题的那个师傅跟前。
　　 他穿着一身绵绸的短袖，衣服的白色衬出他久经风霜的黝黑的脸。他总是脸上挂着笑，和他脸上的皱纹一起向来人投去和蔼的目光。
　　 我把我的疑问讲给他听，说自己正在研究道德与习惯的联系与区别。他看了看我，便口若悬河地说了起来。
　　 “那要看你究竟是偏重道德还是偏重习惯。一个偏重道德的人，是不会有某种令自己厌恶的习惯的。比如说，抠鼻子，挠头，这些动作在公共场合都不应当出现。虽然这是礼仪的范畴，但是道理一样。你会尽量修正自己的言谈举止，把那些高尚的、令人钦佩的东西变成自己的，慢慢养成习惯。当然了，假设你有能力把两者分开，对某一部分人显示出你的习惯，对另外一部分人显示出你的道德。这也就说明，你只是看重别人对你的评价，而不是两者中的一个。如果你行为邋遢，言谈也不经过大脑，或者还有点神经质，那么也无所谓，人们对你的评价是相互的。你帮了对方多少忙，解决了多少难题，这些都能提高对方对你的评价。就算你句句不离“他妈的”，也不会影响他们对你的印象。最差他们只会认为你是一个粗人，本质还是好的。”
　　 我把他说的话，和我所理解的进行对比。遗憾的是，我并没有得到一个真正的答案。我认为，假设我寻找一百个人，得到了一百种答案，然后把它们平均开来，也不会是真理。既然人们的生活经验能够指引他们的言行和心性，也就不必特意去遵从什么。当然，每个人总有点特殊的东西。
　　 饭后，我在一片吵吵嚷嚷的告别声中离开了酒店。我穿过马路，时不时看着街道上那些花花绿绿的招牌，它们每一天都挂在那儿，在岁月里渐渐失去了色彩。只觉得它们平常得让人熟视无睹。我这样想着，没过一会就到家了。
　　 我的母亲为我开了门，她亲切地对我说了一句：“回来了。西瓜已经切好了，在厨房案板上放着，你拿着吃吧。”
　　 “哦。”我随口应了一声。
　　 在我回答了母亲的话之后，我忽然发现了一种最原始的特性，正如人们对某些东西视而不见，熟视无睹的那样，正如作家看见树叶随风飘落，会心生感慨，写下一篇散文，而人们总是感受到风，而非注意到叶子。
　　 我认为，只有最原始的、不做作的本性才是解答问题的根本。尽管我们在社会上都将自己伪装起来，但是一到了自己的亲人面前，或是自己独处放纵自己真性情的时候，便会觉得轻松许多。因此，在这样一个前提下，母亲的话和我自己的回答给了我一个答案——在自然而然当中产生的言行，才是弥足珍贵，令人赞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