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娃东子（十五）

　　
　　夜训开始了。每个学员手中只有一张地图、一只手电、一块指南针，这是被扔在深山无人区的东子和同学们仅有的“逃生”工具。大卡车轰隆隆不知跑了多久，把车上所有学员都转晕了，终于在一个山谷中停了下来。夜训教官把快被颠傻了的一群学员从车上赶了下来，“各位学员，行进方位在室内作业时已经明确给了大家，每个人一定要按着自己的路线行进，找到十个转折点的坐标，天亮前一点要赶到集合地点，大家听清楚没有？”教官提高了声音问，“听清楚了！”学员们同声回答。在寂静的夜晚，这响亮的回答在山谷间传递着。其实也不全是为了回答教官的问话，更多的是为了给自己壮胆。
　　伴着微弱的星光，周围幽黑的山头显得更加的恐怖，低矮的酸枣子刺树不时划着双腿和手臂，东子深一脚浅一脚摸索着前进，脚步越走越快。小时候听说后面有鬼影跟踪，更令他不寒而栗，后背一阵的凉气，就觉得后脖梗子冷风“嗖嗖”地。突然，“咕隆”一声，东子一条腿踩进了一个洞中，当他用力拔出来用手电一照时，“哇”地大叫一声。原来一个坟冢被踩了个洞，东子飞快地跑了起来，直到累得一屁股坐在一块石头上直喘粗气。惊魂未定的东子看看时间，没敢再耽搁继续按图前行。
　　前方出现了点点的灯光，这是一个小村庄，东子小心翼翼地走在石板铺的小道中。突然，一条大黑狗从前面的围墙中蹿了出来，发出低沉而令人汗毛倒竖的警告。还没等东子回过神来，大黑狗已经伸长了脖子向东子狂叫起来，引来全村子狗的声讨。东子下意识地立即蹲下来，企图吓跑大黑狗，可丝毫不起作用，反而引来了大黑狗更凶猛的进攻。眼看东子就没有退路了，一声大喊从院内传了出来：“大黑，老实点！”是主人的声，大黑狗立即停止了狂吠，跑到主人身边摇着尾巴。一位老乡走了出来，看到东子就问：“你是谁？”东子回答：“老乡，我是军校的学员，我们在进行训练。”老乡打量着他说：“啊，是你们呀，这里经常有学员夜间训练的，刚才还有你们的人路过呢。”东子凑近老乡问道：“老乡，你知道这里有一个军标吗？”“有哇，就在前面村头的井台边上。”老乡得意回答着。东子说了一声谢谢，按老乡提示的方向找了过去……
　　东方刚刚泛起一线白色，东子就完成了全部任务达到了夜训的终点。但当东子与同学们坐车回到学校后才听说，有一个学员到现在还没有回来，学校已经派出车去接他了。原来这名学员迷了路，最后走到铁路边的一个扳道房里，给学校打了电话报告了自己的位置。后来大家就叫他“丢人”哥们，他听到这个绰号还会反复给你解释着：“听明白呀，是丢人，不是“丢人”……”。
　　野外训练告一个段落，大家终于可以坐在教室里学习理论了。看着国外先进军事装备发展现状和趋势的录相片子，同学们都兴致勃勃地伸上了脖子象待宰的鸭子，那是羡慕、嫉妒、急迫。傻大个本来就长得高，再把脖子伸得老长，简直就是一头长颈鹿。看到高兴时，还傻呵呵地笑着和边上的机灵猴私语两句：“嗨！看人家的导弹，真他娘的准，咱还练个屁神枪手哇？超视距打击早见他娘的姥姥了。”机灵猴撇了他一眼：“你小子只长大个不长心眼呀？没上战场你就瘪茄子了？要想解决战斗还得靠步兵，决定战争胜负的因素是人，德性吧，你也就只配做个缩头乌龟。”
　　原来，傻大个虽然长得大，可心眼并不多，有时候几分童趣还未从身上脱去。曾经陪着队长四岁的儿子玩子弹壳，一玩就能玩一个多小时，任何人溜须领导也不挺不了这么长时间呀。有一次队里组织轻装越野，傻大个楞是把水壶带搞得短短的背在身上，小小的水壶扣在他的背上，一跑直晃荡，就和乌龟壳差不多，长长的脑袋还一缩一缩的，所以得名“缩头乌龟”。
　　大个子被揭了短，这脸红到脖子根，伸出大手掐住机灵猴的小手碗，狠狠地说：“猴崽子，敢说老子？小心我扁你？”机灵猴自知整不过大个子，故意大声“哎哟”地叫着，还真达到了引起教官注意的目的。“你们干什么呢？是不是在室内呆烦了，想出去蹲坑道去？”教官瞪着大眼珠子，腮帮子鼓起老高。两人立刻灭了火，可心里还在较着劲。
　　要不说无巧不成书呢。这两人一闹，教官这么一说，结果第二天真的全体学员就开始了防空训练。蹲坑道呀，真是个遭罪。进洞之前，每个学员发了一斤压缩饼干，一壶水，其他的东西一概不准带，两天时间禁止出洞。漆黑的洞内没有一丝的光亮，三五个人一个挤在一起，找东西只有靠摸。胖墩嘴馋，闻到压缩饼干的香味就急不可耐。刚进洞没一会儿，他就摸出一块啃了起来。“我的娘呀，咋这么好吃呢，太香了。”胖墩巴达着嘴，一口接一口吃着。东子轻声一笑，捅了一下傻大个说：“诶，让他得瑟，等他再吃两块的，有好戏看了。”傻大个不解地问，还怕胖墩听到，把头凑到东子眼前。只听得“当”地一声，两人的头重重撞到一起。“你眼睛管出气的？没看见人呀？”东子揉着脑门子，这头被撞得嗡嗡直响。“嘿嘿，这黑灯瞎火的，上哪看呀。我就问有什么好戏看呀？”傻大个压低了声音。“看吧，一会儿就知道了。”东子没告诉他，傻大个挠挠脑袋：“看把你美的，还卖起关子来了……”
　　胖墩真就连续吃了两块，还是一个劲地巴达嘴。接着就开始打开水壶“咕咚咚”半壶水下了肚，边喝边说：“这饼干真不赖，就是有点咸，渴死我了。”过了有十来分钟，大家都在黑黑的洞里眯着眼睛熬着钟点，洞里静悄悄地。突然，“嘟”地一声，象炸雷一样的响亮，一股臭味瞬间传遍了哥几个蹲的坑道。“谁他娘的吃多了撑得放屁？”湖北佬喊了一嗓子。黑暗中也看不清表情，反正一个个都眯着不出声，谁也不承认是自己放的。东子又捅了一下傻大个：“瞧，好戏开始了。”不一会儿，就感到胖墩摸摸索索地往洞口外走，拐个弯传来了说话声：“干什么去？”是队长的声音。“报告队长，我去方便下。”胖墩很内急的口吻。“快点！”队长命令着。“是！”胖墩一溜烟跑去了临时搭建的厕所。
　　胖墩摸摸索索回到自己的位置，往下一躺，压得身边的地缸子“哎哟”一声，赶紧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阵骚动后平静下来。傻大个悄悄对东子说：“就这戏呀？”“老实呆着，这才开始。”东子扭过头不理傻大个。没过两分钟，胖墩又摸索着爬出了坑道。“你他娘的又干啥？”这回是区队长的声音。“报告区队长，我还得上厕所。”胖墩红着脸说。“你这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咋地？不是刚去过吗？咋不一次上净呢。”区队长明明看到他刚刚才出去一趟。“区队长，我肚子……涨得很，难受。”胖墩结巴着说。“全队都老实呆着，就你事多，最后一次，快点。”区队长显然生气了。
　　胖墩回来后躺在自己的位置上，这身子就没闲着，翻来覆去地动个不停，和烙饼差不多。大个子问东子：“咋回事？”“咋回事？吃压缩饼干再喝水，撑着了呗，现在不让他上厕所了，嘿嘿，憋死他。”东子奸笑着，没发出一点声，更看不到他的表情。事后，东子问胖墩：“我这儿还有压缩饼干，你还吃不了？”胖墩红头胀脸地说：“滚，老子再也不吃那个破东西了……”
　　一天过去了，东子闻到压缩饼干的味就恶心。虽然压缩饼干营养丰富，可真要是连续吃，你试试看。第二天早上六七点钟样子，大个子方便后从外面回来，这眼睛一时还真不适应了黑的环境，“咚”地一声撞到了墙壁，捂着头蹲在地上。“该，长那么高有啥用？”湖北佬讥笑着他，大个子不服气地说：“切！偷苹果时你不还得用我吗？不上我的肩膀你能搞到大个的苹果？下次非把你扔下来不可。”傻大个叨咕着摸进了自己的位置。然后又摸了半天，从自己的挎包里拿出一个罐头来，偷着启开和东子吃了起来。这盒罐头可是傻大个藏得很隐蔽才躲过了领导的检查带进来的，这方面傻大个一点都不傻。
　　“喂喂，哪来的罐头味？好香呀。”机灵猴第一个喊了起来，嗅着鼻子就凑到傻大个手里的罐头前。“你这狗鼻子真好使呀，赏你一块。”大个子抠出一小块递了过去。“靠！捅脸上了，没送嘴里。”机灵猴叫着，赶忙用手抓住一块罐头放入口中，边巴达嘴边擦着脸说：“嘿嘿，这兔肉罐头真好吃，平时咋就不觉得呢。”“啥？兔肉罐头？傻大个咋不早说呢？呸呸！”东子使劲吐着。“你不吃兔子肉？那你应该能吃出来呀？”傻大个疑惑地问。东子还在吐着并用水漱着口说：“我是属兔的，怎么能自残肉骨呢？可能是这两天吃饼干吃的，特馋肉所以没吃出来。”“好好，正好他不吃，都归我吧？我最喜欢吃肉，什么肉都行。”机灵猴央求着大个子，“一边去，尝点就不错了，你都吃了我吃啥？再说你吃了也白吃，不长肉。”傻大个讽刺着机灵猴。“切，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吃了也白吃，小气鬼。”机灵猴扔下一句，倒头休息去了。
　　快过年了，也到了年终考核的时候，同学们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备考当中。这是入学后的第一次全面考核，为了争优秀学员，大家真是豁出命去了。此时，大家知道，成绩固然重要，可荣誉对一名军人，特别是军校的学员来说比生命更重要。他们期待着在那个战火纷飞的考场上，检验自己真正的军人本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