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韵】醉秋(散文)
秋来了,带着她特有的韵味归来,经历了三百六十五天的路程,汗涔涔。当秋抖去夏留下的最后余温时,第一场秋雨飘然而下,梳理着泥土上的所有生命。片刻后,一位成熟的女性浮现于眼前。
高远的天空,广阔湛蓝如同深邃的大海。偶有闲云悠然飘过,如同青春少女,别有一番青春热情。望云,一种想要展翅飞翔的欲望便从心底涌起。此刻,仿佛脚下真立于云端,踏云鸟瞰天底下万般景观,而喉间又想轻吟一首小曲以表达我愉悦的心情。
来了,来了,温婉而又带着点凄凉的秋风穿透夏的炎热,轻抚天地间的万物。山坡上,忽如一夜秋风来,千女万女空中舞。是谁在伴奏,是秋风;是谁在舞蹈,是叶。秋风用纤纤手指弹落在树叶上,所有的树叶就着统一的黄色服装起舞翩翩。那分明是无数的枯叶蝶,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做华丽的转生。凄美的绝景,再现生命的大爱。忽有一缕浓香沁人心脾,哦,原来是桂花在秋风中散发出醉人的清香。霎时天地间就像成熟少女的闺房。桂花树旁,一对母女正在摇桂花。桂花雨簌簌往下落,从此便散在母女俩思乡的梦里。
立在秋风里,我仿佛感觉到一个美丽的琵琶女正在演奏《雁南飞》,心为琴弦动,我也情不自禁吟诵起《秋思》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此刻,我分明感觉到花在秋风中落,叶在秋风中红,庄稼在秋风中黄,岁月在秋风中渐行渐老。
秋风嘎然而止,没有琴声的伴奏,枫叶还在舞,只是有些疲惫的枫叶,醉卧于老树下,这一卧,卧成了一床金色的地毯。人若躺于其中,定会感受到最原始人的睡姿。蝉也累了,正在允吸着叶尖上的汁。
看,果园里,所有的树都到了预产期。果熟于枝头,满满的一树,压弯了树腰,散发出沁人的香。那饱满的果,就像成熟女性的乳,直挺而富有弹柔性,满园都是。倘若人置身其中,怎么能不晕乎,陶醉乎。欲望让心从腔中蹦出,此刻定会伸出手轻轻地触摸。太诱人了,情不自禁一剥,果汁溢满手心,浓浓的那是秋的乳汁。田野里,一望无际全是金黄,一粒粒的金穗在昭示自己的价值。村里人收获着金子,也就收获着希望。多少岁月,村里人总是面朝黄土,背朝天,早出晚归、披星戴月,他们用劳动充实着自己的日子,用汗水凝结智慧。终于有一天,轰隆隆的机器声代替了手工劳作,秋风吹开了村里人黑里夹黄的脸,笑了。满山的牵牛藤,紫色的小浪花直入我的眼。秋山在燃烧,田垅在回味,铁犁在歇息,农人坐于树下悠然吸着水烟。一泓清泉流淌于村后,如一首小令,曲折而又明快。立于山坡,看秋风吹瘦了时光,观云起云涌如人生匆匆过客。秋叶有情,化着春泥更护花;黄花无意,枯荷难睡,阡陌相交,炊烟袅袅,写不尽的秋天诗情。
听,这金秋的天地间,是谁在低声鸣唱,是树上,草丛里虫在低歌;是谁在风中飞舞,是蝶儿。歌声、琴声、舞叶,一场惊心动魄的音乐舞会开始了。林中的蝉在鸣,一只、两只,几十只同时乐动。一场来自大自然无需约定,无需指挥的大合唱正在进行。伴着秋蝉的高歌,虫的低鸣,我看到了美丽的蝶在秋日的阳光下舞蹈。空中的蝶,草丛中的虫,生命是短而又短,可是它们却那么地珍惜生命,它们在秋天里共同演奏一曲生命的恋歌,相约来年此刻再相聚。
不知什么时候,或许是秋风嫌这空气太干燥,或许是天空那位仙女正在思念凡间的恋人,湛蓝的秋空竟然落起了雨。秋雨以其独有的耐力与凉爽,能让寂寞旅途之人烦躁的心得到些许宽慰和冷静。它把秋色编织成金色的地毯,让一切生命走向成熟,让天地间的万物圆满谢幕。
绵绵细雨,花花绿绿点缀着行人的路。此刻,凉透的心涌起思家的感觉。曾经安坐于家中,一个人,一杯茶,一本书,品出了茶的清香,品出了文字的墨香。人在异乡的秋雨中,才明白在家的感觉真好。有人将家比作生命的港湾,秋雨里这感觉更加浓烈。
有多少人在秋雨中,见雨生恋心,一根根思念的情丝被拉得好长好长。逝去的恋情,枯萎的春花,海滨的夏风,凋落的叶,远去的大雁……绵绵的雨丝如一根根琴弦被秋风演奏成一首首悲欢离合的相思曲。淅淅沥沥的秋雨,洒洒潇潇的秋风,生命沐浴其中,让秋风、秋雨荡涤肺腑,心头的郁闷瞬间浇灭,尘世有了难得的冷静。磊落自然,不再有俗事闹心;名利是非,自当是如秋日里匆匆的浮云。烦心悄然演化为孤寂,孤寂升华为人生的领悟。
如果说春是一位少年,夏是一位青年,那么秋就是一位成熟的中年男人。梦般的年华已逝,心如一烛明灯,驱散曾经晦暗的日子,满地落红,已化作脚下黑黑的土地。一场秋雨,已将遮蔽过多的虚浮的繁阴剔除,一种淡然惬意的闲适在这秋雨里留存心间。
曾经留恋过明媚的春天,向往过炽热的夏天;曾经用童心去读古老的事物,一个个幻想如无数泡沫散了又起。在丰繁的幻想里,我曾想试着去抱温秋空里的冷月。秋风吹过的时候,才从幻想的世界里跌落到现实。那些安静生活的渔夫、樵子,自然的山水是否想过有一天,一个孩子怎么会在秋风里吹老。只是生命这一季,应该成熟,应该神圣。远山在退,心还在秋的怀里徜徉。秋,这个季节没有喧闹,没有旋转的五彩,只有安静与闲适,只有成熟生命的深沉与严肃。
枫林中,一条由枫叶铺成的红黄的路一直伸向远方。夕阳下,一对老人相互搀扶着在林中漫步,渐去渐远,最后消失在像一树红枫那样殷实的秋之梦里。弯腰捡一片红叶,藏于怀中,让自己永远沉醉于秋韵里不再醒来。
好一幅 金秋画卷,美得耀人的眼!
仿佛五彩在眼前,仿佛芬芳在鼻翼,仿佛……
幸福的生活像美酒一样,自醉一回,酒醉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