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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付耀文昙花一现

作品名称:废园      作者:当阳山人      发布时间:2014-08-25 18:48:46      字数:4509

  24付耀文昙花一现
  临河乡新初中第一任学校领导班子的搭配,从一开始就已经埋藏了危机。学校领导班子里的几个人争权夺利,表面上一团和气,背地里却勾心斗角。付耀文不论做什么事情,处处都要受到掣肘。
  这一年开学后不久,就开始秋雨绵绵。学校正处于一片低洼地带,里面的积水排不出去,外面的雨水不断地流进来,有的地方积水达到一米多深。到处是积水,到处是泥泞,师生们恨不得划上小船到教室上课。校园里常常看到有师生滑倒地面,摔得满身泥浆,狼狈不堪。这种处境,令师生们的工作、学习和生活苦不堪言。
  每周一次的例会上老师们议论起这件事情,大家牢骚满腹。付耀文听老师们发着牢骚,也感觉有些对不起大家。但这所学校是新建的,一切百废待兴,要想在校园里硬化出一条路来,通往住宿楼、教学楼和餐厅,显然不太现实。他抱歉地强调学校的困难,就有人提议先给大家买一双胶鞋,解决眼前的当务之急。这也花不了学校多少钱,付耀文没有犹豫,满口答应下来。
  但这件事情遭到了学校后勤主任林文忠的拒绝。林文忠说学校财务紧张,坚决不肯花这笔钱。付耀文也不好自己掏钱去买,他虽然是校长,但学校的财政大权却掌握在林主任手里。
  一连几天,不见林文忠有任何行动,付耀文催促了好几次。但每一次林文忠总是找借口搪塞,这件事情就这么一直拖延着。天又开始下雨了,有老师催问付耀文雨鞋什么时候才能买回来,付耀文每一次都说快了快了。正好乡党委书记张有才来学校检查工作,看到满是泥泞的校园,答应给学校拨付一笔经费。有了张书记的关照和许诺,付耀文就自己拿钱先买了一批防雨鞋。过了一个学期,学校才从乡财政所领出这笔钱。
  后来发生的几件事情,更是让付耀文心灰意冷。上任伊始的豪情壮志被一点点消磨怠尽,就像河滩上的鹅卵石,原本棱角分明,经过几年的风剥雨蚀,再没有了一点儿棱角。大多数老师开始对付耀文渐渐失望,当初对他抱有的极大期望,也如校园里丛生的荒草,在秋雨连绵中被人一点点被踩在脚下,烂在泥浆里。
  学校领导班子间的勾心斗角,势必影响到教师之间的团结。本来临河乡初级中学就是一个刚刚合并起来的学校,学校的教师和学生分别来自原来临河乡的三所村办初中,自然在教师和学生中也形成了三种不同的力量。师生之间原来的地域缝隙还没有弥合,新的裂痕再次产生。学校领导班子缺乏强有力的凝聚力,如天鹅、梭子、鱼和虾驾着一只船,这船也只能在原地打转。在这种情形下,有责任感的教师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有精明的教师看班子成员明争暗斗而作壁上观,还有教师趁机浑水摸鱼,乐得清闲。
  吃过晚饭,付耀文踱到教学楼上巡视。快到上晚自习的时间了,校园里,楼道上,到处还是三三两两的学生,看到有学校领导来了,他们有的恋恋不舍地走回教室,有的还挑衅似地站在那里张望。付耀文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若无其事地把脸转向了一边。
  有一个学生给付耀文指指教学楼后面,付耀文看了看,那里围聚了一圈学生,原来有人打架。付耀文从楼上呵斥了一声,转身快步向楼下走去。
  初二(1)班张帅的父亲是附近桑树沟村的村长,在村里独霸一方。张帅秉承了父亲的霸气,在学校也是独霸一方,学生们害怕,班主任头疼。张峰和他一个村子,张峰的父亲有些智障,在村子里受人欺辱。张峰和他父亲一样,在学校里也常常遭人欺负。
  张峰在桑树沟小学读书时就经常被张帅欺侮,一星期不止两三次,有时,一天也有两三次。他对张帅有一种惧怕心理,好像是天生,像老鼠怕见猫一样。他甚至怀疑自己生下来就是为了被张帅欺负的。他一看到张帅,就毛骨悚然,感觉身上的每根神经都在颤栗。
  这天下午,张帅在课堂上被老师批评,积下怨气,想找地儿发泄一下。刚刚吃过晚饭,就把张峰从教室里硬拉了出来。
  张峰一看到他走近,浑身的肌肉收缩,战战兢兢的,乖乖地跟着出了教室。上小学的时候,他就经常被张帅恫吓,折磨,无处申诉。每次挨过打之后,老师都在敷衍,你惹他干嘛?以后离他远点。张峰默默地离开,心里却在说:“我没有惹他,是他故意找我的茬儿。”他觉得告诉父母亲也没有任何作用。父母亲巴结有钱有势的村长还来不及,那里还敢去兴师问罪呢?他们只会对他说以后离他要远点,咱惹不起躲得起。
  但张帅瞄上了张峰,就像猫盯上了老鼠,张峰不但惹不起,而且躲不掉。张帅常常故意找他的茬儿,特别是在人多的时候。张帅看他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就会涌起一种莫大的快感。张帅自以为这样可以在其他学生面前赢得威风。其他的学生敢怒不敢言,也没有人敢去老师那里报告。负责管理学生纪律的副校长赖吉祥虽然也听说过张帅经常仗势欺人,但既然一个人愿打一个人愿挨,自己倒乐得清闲,干脆装聋作哑。张帅很会表现,故意在老师面前表示对张峰特别友好,还会当着老师的面,把自己的文具、书籍等借给张峰使用。但转过脸去,他会变本加厉,对张峰又打又骂。
  张峰内心的屈辱像郁积的火种,一直盘算着如何应对,怎么才能不再遭受屈辱和殴打。他跟张帅来到了教学楼后面,任凭张帅的嘲笑,任凭张帅对他推推搡搡,任凭围观的人对他哈哈大笑。突然,张帅狠狠地打了他一个耳光。他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鼻子一热。他看到一把血从鼻子里滴下来,滴在地上涸成一个红点。张峰从小就害怕血,他对血色的东西有一种莫名的惊恐。小时候他在家里的厕所边看到一卷皱纸上母亲留下的经血,差点晕倒过去。而现在,鲜红的血竟然从他的鼻子里流出来,他感到惊恐,还有难忍的疼痛。
  张帅打了他,还狰狞地笑着。又恶毒地说起他爹憨娘傻,他娘是他们村的公共汽车,谁愿上都可以上。张峰捂住脸,捂紧耳朵。他想冲出人群,躲到一个没有人角落里。但张帅不肯放过他,又把他拉了回来,丢在地上。突然,张峰不知哪里来的一种勇气,一下子战胜了对张帅的恐惧。他发疯似地奋力还击。他自己也不清楚,究竟自己的双手干了些什么。只觉得眼前一片黑,听得扑通一声,有人倒在地上。没有人再打自己了,也没有人再嘲笑他了。他感觉不到身上的痛击,手还在挥舞着。付耀文赶到他身边,死死地拑住他的手。张峰看到手里的半截砖头,像电击一样,一下子丢在地上。
  正在教室里的韩利民听到学生的叫喊,差不多同时和校长付耀文一起赶到这里。他把张峰拉过一边,张峰神情木然地站在那里,呆若木鸡。
  付耀文一边打电话通知张帅的家长,一边派人把把赖吉祥叫来。赖吉祥正在学校外面的小餐馆和人喝酒,不情愿地回到学校,把受伤的张帅急急地送到了临河乡医院。
  付耀文从学校王老师嘴里得知张峰的家庭情况,决定和班主任韩利民一起到他家里去一趟。王老师劝他最好不要去,说张峰的家庭情况太特殊,这种事情学校无法解决。既然他打的是村长的孩子,就由村里或乡派出所出面来解决。两个正说着话,有一个学生家长模样的人来到他们跟前。那人看着王老师似曾相识,就问:“你是老王吧?”
  王老师点点头。旁边有老师忍不住笑了起来。两个人一开始都莫名其妙。王老师琢磨了一下,觉得这个人的问话实在缺乏艺术,还是有礼貌地问他有什么事。那人说他是张峰的舅舅,听说张峰在学校打了人,他父亲不执事,他来学校看看。几个人来到赖吉祥副校长的办公室,说起张峰家里的情况,都觉得这件事处理起来非常会棘手。
  张峰的母亲虽然长得不算丑,但属于智力不太正常的那一类,而他父亲的智力也好不到那里。张峰在家里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妹妹,一家人的日子过得非常艰难。桑树沟村里的光棍闲汉们看他母亲有机可乘,经常打她身体的主意。每次见了,他们都笑嘻嘻地问金凤,家里有没有什么活儿需要帮忙,白天、晚上的活儿都行。
  张峰的母亲虽然傻,却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金凤。既然有人乐意帮忙,她也欣然答应。不管什么人来者不拒,谁来帮她做农活和家务活都行,她从心底感激他们,却无以回报。那些来的人多是不怀好意的,活干完了也不肯走,趁她的傻男人不在身边,就直勾勾地瞅着她漂亮的脸蛋、匀称的身材。她知恩图报,多半要以身相许。后来,谁勾搭她她就答应谁。反正地里的活计需要帮手,身体也需要有人侍候,何乐而不为?那些人常常给她留下三块五块的,给五块她不嫌多,给三块她也不会嫌少。
  以前寺沟村有个姓侯的代课老师,结婚前就曾勾引过金凤。后来被辞退回家务农,他经常在附近几个村子做些小生意,头脑精明,外号“猴子”,手里有了几个闲钱,有事无事总要往她家里跑,附近的人都知道。还有在桑树村开理发店的张大发,老光棍汉子,常常骗金凤到他的理发店里来,给他五毛两块的。金凤也不拒绝,把这些辛苦钱都积攒起来,说是要供孩子们上学读书。
  就在前天,王老师放学回家路过张大发理发店的时候,还听金凤在那里朝大老张破口大骂,说这个死老张,睡一觉给她两块钱还缺了一个角儿。张大发看见放学回家的王老师,急于想摆脱自己的窘境,就对金凤说:“他是老师,挣钱多,今夜里你等着他。”
  金凤看了看温文尔雅的王老师,欣然答应。王老师大骂张大发,怕金凤把他的话当了真。昨天一大早,金凤早早地等候在王老师上学的路上,看见王老师来了,追着他喊:“我等了你一夜,你也不来。”王老师满脸羞愧往前跑,可金凤死追着不放。王老师害怕人知道丢人现眼,看看周围没有人,就掏了一张十块钱钞票,赶紧跑了。金凤拿了钱,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付耀文听到这种情况,便不打算再去张峰的家里。他把情况向汪天明做了汇报。汪天明坚决要求开除这个学生,那边张帅的父亲的工作他去做,不过,学校要先垫付一部分医药费。张帅在医院躺了一个多月,再没有回到学校里来。
  张峰也没有再回到学校里来。韩利民后来在路上偶然碰到过他一两次,他都神情冷漠地把脸转向了一边。韩利民不知道,张峰是因为和智力不太正常的父亲一起捡拾废品感觉不好意思,还是因为他幼小的心灵已经被一层冷漠的冰壳所覆盖。那次打架事件的处理,韩利民觉得自己没有尽到一个做班主任的责任。尽管事情到最后不了了之,学校将张峰的劝退才平息了张帅及其家长的怨气。但韩利民的心中一直对张峰有一种愧疚感。如果他早一天发现张峰所受的委屈,如果他早一天帮助张峰走出生活的阴影,也许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韩利民可以理解张峰的处境。他多年来一直孤独地忍受着自己的不幸,没有同情,没有怜悯。他的突然爆发,他的奋力反抗,其实是在努力捍卫他作为一个人的人格尊严。
  这一年,临河乡初级中学的各项工作没有头绪,缺少章法。即使制定了一些规章制度,也形同虚设。付耀文校长整天忙于处理各种突发性事件,如同一个消防员,天天要消灾灭火。他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功夫顾得上谋划学校的发展大局?学生拉帮结派,打架斗殴的现象几乎天天发生。社会不良青年看学校管理松懈,也趁火打劫,趁隙而入,或在通往学校的必经之路敲诈勒索学生,或夜深人静时候潜入学生寝室偷窃学生财物。为了自保,各村学生就自行联合起来,不同派系之间经常打群架,几次惊动临河乡派出所。家长怨声载道,社会反映特别强烈。临河乡政府也开始对付耀文的工作能力产生怀疑。再加上赖吉祥和班子的其他成员不断向上级打小报告,汪天明多次流露出要撤换付耀文的想法。与其被人撤换,不如自己主动辞职,一个学期过后付耀文就向汪天明提出辞呈。但汪天明没有答应,付耀文勉强支撑到了第一个学年结束。
  回顾一年来的校长经历,付耀文心灰意冷。万般无奈之下,果断地辞去临河乡初中的校长职务,并很快通过同学的关系调进河阴县城里的一所初中,当了一名普普通通的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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