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那年得了不孕不育症(散文)
二〇〇三年的五月天,我和内子去县医院看专家门诊。这位老专家是县医院从市里聘请的一位退休的老大夫,听说名气大得很。我们一大清早就开始出发,四十多里路,我就和老婆俩人骑一辆自行车,你带我一段路,我带你一段路,不到俩小时就到了县医院。
由于我们来得早,那会儿的病人就很少。我们很快就挂了号,各项化验也都是第一个,一切都停当了,就和内子坐在外面走廊的连椅上等结果。可是,刚坐下没有几分钟,化验室那边就喊结果出来了。我心想这效率真是太高了,赶忙跑过去拿了单子去给专家看。
专家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太太,一副老花镜,看人时低了头从眼镜的上边瞟出和蔼的目光。一见到这样的老大夫,就叫人觉得值得信任。桌上一块牌子,写着专家字样,更是令人肃然起敬。这会儿,真是奇怪,怎么会就我们俩快来看大夫的呢。但是,一转念,人家一个老专家单独为你瞧毛病,还不够美的吗?
老大夫认真地看三张化验单,嘴里念念有词,我张着嘴,似懂非懂听着那些数据和分析结果。忽然,老大夫停下来,拿下老花镜,放下化验单,慈祥地说,孩子把你的手给我,我顺从地伸过手去,放在一小块棉布垫子上。老大夫,伸出三个手指,轻轻按压在我的脉搏上。我的心,突突突地跳得厉害。我感到那三根手指,一会儿轻,一会儿重,一会儿功夫,老大夫把手拿开了。我害怕地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老大夫看出我的囧怕,笑了笑说,别紧张,我来问,你来答。于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从结婚前,问到结婚后;从同房次数,问到持续时间;问完了我,又问内子。最后,老大夫,面色凝重地对我说,情况不容乐观啊。
我的心突地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完了,我想,肯定是完了。老大夫说,孩子!你要有心理准备。我的汗哗的一下子,就出来了。一大早,骑车都没有怎么出汗,这会儿汗全出来了。我感觉到有股汗,汇聚到耳后,又流到脖子里去了,好痒,伸手一摸,果然一手水。
老大夫,拉开抽屉,拿出一沓儿打印的化验单来,又把我的化验单并排着呈现在我的面前。她慢慢地说,你恐怕是先天性无精子或死精症。换句话说,你们这辈子恐怕没有子嗣了。我的眼睛一下子就蒙上了一层雾,内子哇地一声哭了。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夫妻俩竟会是这样的?!结婚这几年,我俩一开始没着急。但从去年,家里二老却着急了。母亲,一次次地催着检查检查的,最终我们也熬不住了。终于,逮着这次专家门诊的机会,却没有料想,竟是这样的结果!
我浑身已经发凉,坐在小方凳上,有些发抖。我对内子说别哭。我可怜巴巴地问老大夫,难道真的就没有一点办法了吗?老大夫,轻轻地摇了摇头。内子带着哭腔说,求求您了,看还有没有什么办法治一治?老大夫思考了一会儿,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这个世界上总是有奇迹发生的。我们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的光,又仿佛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老大夫,您就给俺看看还有什么治一治的希望吧。我们差一点就要跪下了!
“你俩算是找对人了,我们这儿还真有一种药叫五味衍宗丸,是这两年我们才研制出来的。这样吧,我先给你们开上三服药,回去吃吃试试。”
我们忙不迭地回答着,好!好!好!
前后两分钟,真是一佛出世,一佛升天。我拿了老大夫开出的药方,就想着快跑去抓药。老大夫说,药房里没有药。我一下子又要晕了。老大夫神秘地说,这药只有我这儿有,你把钱给我就行了。我急忙说,要多少钱啊。三服药怎么也得八百块。老婆赶紧掏钱包,然后把我拽到一边说,钱不够,只带了三百,化验用了近二百块,哪有多少了啊。
老大夫说,是钱没有带够吗?我说是不多。那好吧,我就少收你们两百,六百总有吧?我尴尬地说,不到一百块了。老大夫的脸色立刻就由晴转阴了,说那你们今天是拿不上药了。我们垂头丧气地从县医院出来,抬头看看天空竟然也灰蒙蒙地一团雾气笼罩。
从看车处取了自行车,本想骑上去,可是连连上了几次都没能骑上去。只好俩人推着车子走。大街上的人和车辆来来往往,临近中午的小摊贩们在高声叫卖着,可是原本这些鲜活的景象和动听的声音,今天都好像降低了八度,怎么听都觉得小了很多,甚至是不使劲听都听不见了。老婆去买了俩肉夹馍,我原来是最爱吃肉夹馍的,可今天也是味同嚼蜡。
到了大路上,我终于骑了上去。老婆跳了上来,我却突然连扭了几下子车把,差点钻到沟里去。我拼命地蹬着车子,却怎么也蹬不快。这辆自行车是前两年结婚时买的,我精心地擦洗上油,保养得很好。邻居老吕嘲笑我,说我把自行车伺候成孩子一样,他戳了我的痛处,我当时和他翻了脸。不就是老子还没有个孩子嘛,何必这么嘲笑我呢。老吕讪笑着,向我解释他是无心的。但我从此就疏远了他。
今天,我这辆宝贝自行车也伤了心,也可以说是伤心欲绝。它竟然就一点儿也不愿意转动了。我蹬着蹬着觉得好沉好沉,以至于最后就根本蹬不动了。我只好下来,坐到马路牙子上喘粗气。妻子就蹴在哪儿,陪着默不作声。我喘匀了气,就叹了口气说,走吧。
我俩推着车子回到家时,天都快黑了。
沉重的阴云压在我的头顶,没有了半点儿食欲,我往床上一躺,一动也不想动了。心想不治了,没有就没有吧。
随后的日子里,我活得就像一株行将枯槁的老树。讲课也有气无力,讲不到十分钟就感到胸闷心慌,只好布置作业让学生自己做。
办公室里的老蒯,是我的球友,招呼我去抽两拍子。我说没得劲,什么也不想干。老蒯见我如此萎靡,打破砂锅问到底,非逼我说出理由。我拗不过他,只好如实相告。谁知,老蒯哈哈大笑。我立马就想跟他急,他这是嘲笑我,看我的热闹啊。
谁知,老蒯笑完才说,
“你这个人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此话怎讲?”
老蒯说,烟瘾上来了,拿烟!拿烟!我没有好气地说没有烟。老蒯说,上个星期,你们来个家长,送你的将军烟呢。我这才想起来,开了抽屉,拿给他。老蒯,叼上一支深吸了一口,美美地吐个大烟圈。
“你这是着了骗子的道儿了。”
“原来,是被骗了?!不会吧?”
老蒯说,现在这些专家专门坑骗你们这些人。然后,他又举例说了许多骗与被骗的鲜活事例。最后,他跟我说,你根本就不是什么不孕不育。你下周末再去,我陪你去,揭穿那些骗子的伎俩。
周六上午,老蒯骑摩托车带我到了县医院。好家伙!不孕不育专家门诊竟然撤掉了!怎么办?老蒯说,不急,就带我到了斜对门的性病专科。没想到,这里面竟然有不少人呢。我一看接诊大夫,吃了一吓!怎么还是那个老大夫呢?!我拉老蒯出来,给他说,上次就是那个老太太!老蒯对着我的耳朵一番密语,又把他的墨镜给我戴上,径直拉我到了那老大夫前面。他咋咋呼呼地说,大家让让,这位是县委书记的第一秘书,有急事,请大家见谅啊!这老蒯真会胡诌,他把我按坐在凳子上,让老大夫给我瞧病。那老太太说,是不是那方面的不舒服?我点了点头。她说,先化验吧。唰唰唰,开好两张化验单,验血,验尿。
到了厕所,老蒯说,来!把绿茶倒进去!
很快化验结果,就打印出来了。我们拿到门诊请老大夫看。老大夫沉吟片刻,就故作神秘地对我说,喜欢打野食不错,得要有防护措施,你看阳性俩加号,淋病中度。我给你开些药吧。我也不说话,点点头。老蒯说,老大夫你给他开点进口药,咱不差钱儿。老大夫,又是唰唰唰,开好了药方。
我拿着化验单和处方,不禁嘿然。老蒯说,怎么样?明白了吧。
我说我要告他们些狗日的!老蒯说,别傻了,你告得倒人家吗?都有后台的,黑白两道,你告不倒人家,反倒叫人家把你咔嚓了。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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