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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官 (一)


作者:上弦月 布衣,369.65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122发表时间:2014-08-27 22:16:42

村官(一)
  
   ——农村基层权力调查(纪实文学)
  
   胶州湾的西北岸,有一座风光秀丽的九龙山,山势不高,但错落有致、起伏连绵。有一个叫张家庄的村子坐落在该山的东面,村庄的其它三面被几座起伏的丘陵所围绕;几条沟壑纵横交错的分布在大大小小的山岭上,几百块山岭薄地,零零碎碎的散布在村子周边的沟沟坎坎。山与海之间夹着这一小片贫瘠的土地,当地人称它是:“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解放前,生活在这里的人们,春夏秋冬一年四季辛辛苦苦、忙忙碌碌,只能勉强收获一些粗粮。遇上旱涝灾害,一年的收成,半年就被吃光。余下的日子只能靠吃糠咽菜艰难的度过,逃荒要饭在这里是司空见惯和的情况饿死人。俗话说:“生处不嫌地面苦”说的就是这种地方,他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祖祖辈辈过着这样的苦日子,世世代代在这里繁衍生息,很少有人向别处迁徙,年代久了就形成了这个很大的村庄。
   解放以后,毛主席、共产党实行人人均由制,使大多数人从根本上脱离了生死线。支部书记姜维俊,领导着村民从土地改革、互助组、合作社一直到人民公社,一步一步从饥饿走向温饱。
   文化大革命时期,毛主席号召全国农村“以粮为纲,全面发展”全国上下一呼百应;但要真正落实起来并发展到一定的水平,可就不那么容易了。
   张家庄有一个叫徐德山的社员,以前在县城工厂里干过铸造活,有一段时间,姜维进经常与徐德山凑在一起比比划划的商讨事。后来经反复谋划,在村前的大沟里建起来一座小型的炼铁炉,从县办工厂里揽一点加工活,张家村开天辟地第一次做起了挣钱的生意。虽然每一个星期才开一次火,但一个仅有十几个人的村办小工厂,每天有近百元的赢利,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那个年代,张家庄的每一个劳动工日仅值三毛钱,一百元的大致概念是:100元=300多个农民的日劳动价值或100个城市工人的日工资;能买到五吨煤炭或1000斤粮食;能买到十副黄金耳环或给一对新人办一场体面的婚礼。
   到上世纪七十年代中期,当年那座小小的化铁炉就成了一个以铸造为主业的机械厂,年利润由开始的三万元上升到几十万元,集体经济积累有几百万了。
   集体经济的大发展,直接带动了农业粮食丰产丰收,社员们在得到丰衣足食之后,人们的精神面貌及村容村貌也焕然一新,张家庄曾一度成为全公社乃至全县名副其实的标杆村。
   文化大革命之后,有些人说“大集体年代委屈和埋没人才,不重视发展经济,越穷越好!”那些自欺欺人的言论,实在是别有用心的对党和国家在那个时期的社会主义道路的全面否定和恶意攻击!
   自人类社会的存在以来发展至今,从来没听说那一个朝代或政党在夺取政权之后,千方百计的把自己所统治的地盘搞穷搞臭;相反,毛主席领导全党全国人民在成立新中国之后,历尽千辛万苦,致力于发展工农业生产和巩固国防,千方百计提高国民生产值和人民的生活水平。从一九四九到一九七六年毛主席逝世,新中国成立后的二十七年中,我国的工农业生产总值等于解放前的几百年;国防、教育、外交和科学技术飞速发展,个别方面甚至赶超了国际先进水平。从小处看张家庄,大处看当时国家的“两弹一星,”针对哪些无端斜说是最好的例证!
   在轰轰烈烈的社会主义建设热潮中,对各个行业有能力有贡献者,不论其文化高低,都能量才提拔重用。这不,张家庄的村支书姜维进经当时的县委直接提拔到其所在公社任副书记,主管全公社的工业生产。后来又调往我所在的营海公社任职。
   姜书记上调之后,原来的副书记兼民兵连长张建被公社党委任命为张家村的村书记。
   “新官上任三把火。”张建上任正当麦收时节,他的第一把火就是改组大、小队领导班子把哪些年龄比他大、经验比他多使用起来不方便的人换下去,将自己从小在一起玩大的一帮小兄弟拉起来,并特别把铸造机械厂的厂长和当生产小队长的小舅子刘三彪做了对调。用他的话说这叫“一朝君子一朝臣。”
   在当时,社员们对他的这一举动大部分持怀疑态度,并且有人曾公开的规劝他,要“量才用人!”“大忙季节最好不要‘沙场’换将!”可是,红的发紫、盛气凌人的他,那里听得进别人的异议!
   结果是:被撤下的村干部及其拥护者因情绪低落、消极怠工;新上任的村干部对生产程序一时半刻摸不着规律而耽搁了抢收时机,一场突如其来冰雹之后,300多亩即将收获的小麦遭受了灭顶之灾,金黄色的麦粒被冰雹打的散落在只剩下半截秸杆的麦田里,在地上的泥浆里铺上了薄薄的一层。即将到口的粮食以这样的方式被葬送了,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
   就在那些个年代,现代京剧《龙江颂》里有一句经典台词,叫做“农业损失副业补。”
   这几天,张建经常在村里的广播喇叭反反复复的唠叨着样板戏里的这句台词,其意思就是想告诉社员群众,不要害怕农业上的减产绝收,机械厂几十万的年利润,社员们年终分红之后,不怕没有粮食吃。可是,村里的聪明人从铸造厂换将那天就预言:“铸造厂的好光景怕是从今天起就要到头了!”
   刘三彪当生产队长靠的是向他姐夫死磨硬赖上去的。他连个二十四节气都弄不懂,怎么能领导农业生产?万幸的是有一个老队长给他当副手,看在张建的面上,也为了全生产队一百几十号人口能吃上粮食,老把式拼死拼活忍辱负重帮衬了他三年,但最终他们所在的第一生产队,从原来的四个生产队中的排名第一落到最后一名。说实在的,这次他能调到铸造厂任厂长,他和他的姐夫张建,绝对不是为发展集体经济而着想,其不可告人的目的让人一看便心知肚明,只不过没有人愿意说破罢了,这就是中国的老百姓或者说是当今社会形态之悲哀!
   从烟波浩渺的自然界,到人类社会的行行业业,都须按照自己特定的轨迹运行或发展,如违背各自的自然规律强行改变轨道,起码要具备其合理的程序和条件。
   刘三彪上任之后,接下了一批锻压机械主体铸造的大活,连续几天刘三彪高兴的手舞足蹈。一天中午,铸钢车间开始第一台锻压机体的铸造实验。因两天前车间主任徐德山因工作权限与刘三彪闹了点小意见,受到刘三彪一顿责骂,情绪非常低落。所以那天的活由刘三彪亲自坐镇指挥。钢炉九时点火,十二点多钟钢水就够了。但因原料配比不严格,钢水出炉前化验含碳量高了许多。于是徐德山赶紧向刘三彪请示。
   这刘三彪说是现场指挥,装完料之后他便躲在了离钢炉不远的一间简易小屋子里,吹着电风扇吃着蛤蜊喝啤酒,钢炉前与他小屋子的温度相差近四十度。小酒正喝到兴头上,徐德山冒冒失失的闯了进来:听完徐德山的汇报,刘三彪似乎没有搭理他,两天前抬的一杠,刘三彪心里对徐德山的忌恨显然是还没有放下,他端着“架子”抬头瞅了一眼哪热浪冲天的钢炉,从冒着啤酒沫的嘴里喷出了三个字:“加矿石!”
   “什么,加矿石!不行吧?”徐德山有些疑惑,但又不敢否定。
   “怎么不行?”刘三彪反问。
   徐德山嘟嘟哝哝的说:“我师傅当年说过,不准那样干活,说是……”
   “都这时候了,别他妈再罗嗦!没干过不等于不能干,有事算我的。加!”刘三彪正处于半醉状态,发号施令的样子有些气急败坏!
   “操……操……”徐德山嘟嘟哝哝极不情愿的爬上了炉顶,随即招呼下面上料。
   满满的一料斗铁矿石被卷扬机的钢丝绳牵扯着,顺着滑梯缓缓的爬上炉顶,料斗一翻铁矿石自动倒入炉内。谁知道,刚才满满的一炉已经沸腾待出的钢水,倾刻间,新加的铁矿石在炉膛内一阵沉闷的爆响引发了“返氧”效应,还没容得徐德山大脑做出什么反映,1000多摄氏度的钢水象开了锅似的从炉顶喷发而出,一个劲的向上猛窜,然后象鞭炮一样噼噼啪啪的在空中炸成无数颗大大小小燃烧着的火球,一下子向钢炉的周边罩了下来……
   可怜的徐德山,只听见他哀嚎一声一头从炉顶上栽了下来!
   “不好,不好!”炉前的工人喊叫着各自拼命的向外逃窜。好在,钢炉是在露天搭建的,就在徐德山刚才那第一声嚎叫钢水向上喷发的哪一刻,其惊心动魄的场景令所有的人魂飞魄散!工人们连滚带爬的的逃离炉前,其呼喊和嚎叫声连成一片!
   刚才,刘三彪的小酒刚喝到热乎时候,心里想着什么美事,其美滋滋的神态洋溢在红卜卜的脸上。他把活动座椅向后调了调,想昂下身子迷的上一觉,忽听有人一声惨叫,紧接着炼钢炉前如鬼哭狼嚎一般!当他的视线移向高炉的时候,徐德山在半空中还没有落地,喷溅的钢水从炉顶天女散花一般直往下浇,徐德山刚一落地就被空中落下的火球罩住了,只见哪地方冒了一阵青烟,这徐德山就再也看不着了。
   没容得张建哪两颗惊呆了的双眼再看,忽地一声他的的简易房顶被喷溅的钢水点着,火星子劈头盖脸向他身上掉。他本能的一头窜向门外,与逃命中的一个弟兄撞了个正着。当人们七手八脚将他拖离现场的时候,连他在内有六七个人浑身上下冒火苗,他们在地上一阵滚打,在赶来的人们扑救下身上的火被扑灭了,但有七、八个人躺在地上起不来了。钢炉在喷发了几分钟,其爆发力逐渐减弱之后,呼哧呼哧的喘息着慢慢的静了下来……
   几天之后,全厂的工人仍惊魂未定,社员们议论纷纷一片指责声,有人说:“刘三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根本就不是块干事的料;”有人则说:唯人为亲、用人不当,张建才是‘罪魁祸首’!明白人说:“钢水炼沸之后再加铁矿石,如同沸油锅里添凉水是天大的错误,炼钢操作规程上被明令禁止……”
   此次事故,造成徐德山当场死亡、十人被铁水直接烧伤,其中七人驻进了医院,其中包括刘三彪。
   在那个历史阶段,没有现在那么多法律法规,许多问题都是靠文件所规定的“政策”来维持。单位上发生一般的生产事故,只要处理得当,法律一般不会追究。
   张家庄机械厂的“返氧”事故共造成一人死亡、十人轻伤,算不上大事故。在张建对相关部门“处理关系,”了结了对徐德山家属的赔偿问题,七名伤者归队之后又开工了;但从此以后工厂如午后的阳光——一时不如一时了。
   从互助组到合作社、人民公社,五亿农民用三十多年血汗建设的社会主义大厦到1980年秋后,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了。张家庄村仅仅是大厦上的一颗沙粒,自然而然难以幸免,从开会贯彻大包干,到分田单干仅用了几天时间,原来姓公的一排排“大寨”式梯田,被插上了大大小小的牌子:这块姓张、那块姓王、那块又姓李,与解放初期土改时一模一样,几十年欢歌笑语的田野忽然间沉寂了下来……
   粮食分了、种子分了、地分了、生产资料、生产工具分了、牛马分了、拖拉机分了,唯一难分的就是机械厂。
   经村民大会讨论了三次,最后敲定:工厂仍然归属集体,由村书记张建、厂长刘三彪、村会计李天亮等六人组成的管理委员会管理。会议还规定,当年的收支决算所产生的红利,每年一次按人口平均向村民分红,并把账目张榜公布。
   一年过去了……
   两年过去了……
   三年又过去了,村民们没见一分钱,账目也没见公布。老百姓背后嘀嘀咕咕,但谁也不敢出头理调。有人私下问过李天亮,每次李天亮不是支支吾吾就是摇头叹息,从不正面回答,问急了,他反倒一言不发要不就转身离开。
   李天亮的态度,聪明人不说也能明白几分。有人曾对他这样说:“天亮,社员们相信你这么多年,你可不能把我们给卖了!”;但糊涂人见李天亮这种态度就更加糊涂了,当着他的面“坏蛋”“贪官”的指桑骂槐,李天亮听见只能装痴卖傻,再多的窝囊气只能咽进自己的肚里。
   李天亮,是一个老实巴交的正统人,虽只上过几年小学,可在当地农村就算是知识分子。一九五八年人民公社成立时,十五岁的他就当上了生产小队会计,因品行端正、为人公道,姜维进任村书记时提升他为大队会计。
   近期,李天亮夜里总是睡不好觉,出事的前一天晚上,李天亮躺在炕上反来复去不能入睡,并且还时不时的哀声叹气。媳妇说:“你干了这么多年,粮没有多分、钱没有多挣,尽比别人多生若干气。说了你不听、道了你不信,这样下去咱为了什么?与其这样,这破活不如扔了算了!”
   李天亮则说:“你知道什么,这活,我不扔则罢,扔下正中了别人的主意!你只知道自家过日子,这份家业是我一笔一笔拨着算盘珠长大的,好不容易积累了这么个家底,弄不好就很快就要彻底完蛋了!”李天亮媳妇说:“没事则罢,有事就说集体。你没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了,你那点观念根本就不好使了。别的我不求,就想过个安稳日子,你尽快把那差事给辞了,只要不招惹是非,咱们吃糠咽菜无所谓……”
   就这样俩人吵了大半夜没吵出个结果,倒是李天亮好像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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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村官》写的是农村干部的故事。作者大步跨越时间,将村里干部的种种心态和行为一一披露,展示了一个村在不同官员的带领下经历着不同的命运。这样的一个保守的村子,解放前以正常的机制运转,村民一年的收成半年就吃完,常常以野菜充饥,生活艰辛,平平淡淡村庄却越日渐壮大。解放后,村里渐渐出现了能人,想要改制,奔小康,却因为经营不善管理不当酿成苦果,铸成大错。可是在那个法律意思不严明的年代,人们安全和自我保护意识浅薄,犯了错的有领导出面处理,给予受害人微薄的赔偿后,便可了事。在那样充斥着流言和不完善的机制下,这个村庄在那样的村官的带领下依然一代代生生不息,顽强地经历着风霜雨雪的磨砺。期待精彩继续!祝快乐安康!【编辑:尚林夕】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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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尚林夕        2014-08-27 22:23:13
  你可写到老百姓的心坎上了,现在的农村可不就在上演着这样的一幕幕嘛。只是现在比较民主,所谓的村官不单喝着老百姓的血汗,还贪着国家下调的补贴,比如抗旱费,地亩补贴费和修路费。更有甚者陷害老实的村民,欺压善良,感觉他们就是强盗土匪。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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