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荷塘】我的地瓜情结(散文)
我出生在“瓜菜代”的年代,自然跟地瓜(红薯)结下了不解之缘。要知道,那年月地瓜是农村不可或缺的主要食物。走在城市街道上,从烤地瓜小摊子那里扑鼻而来的焦香里,我嗅出了田园的谧静,泥土的芬芳,勾起了我对地瓜的美好记忆……
地瓜,又名红薯,地瓜好吃,容易存放,价格便宜,就是招待客人也能弄几道好菜。特别是生着吃,夏天渴了,剥一个地瓜吃,那才叫爽。不过我知道,这地瓜种起来不容易,能长那么大也不容易!
“清明前后,种瓜种豆。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地瓜也是清明前后种,大概和种玉米一个时间。种子有指甲般大小,棕色的扁块状。地要松软的土壤,用锄头挖一道沟,种子放一边,肥料撒另一边。弄好后又挖第二行,挖起的泥要细细的撒到上一行沟里,把种子和肥料盖上。就这样绷着绳子,种的一行是一行,整整齐齐。当然还要浇水,投子前,先要把沟底浇湿,这样过不了几天,瓜苗就能长出来。
没什么难的,需要锄头,化肥,绳子,水桶,地瓜种。做起来累,一会儿要挑水,一会儿要施肥,一会儿又要挖地,因为人走动,会把地踏的起块儿。还要戴上草帽,四月天的太阳照的干燥,人们刚过完冬季,猛地晒太阳会受不了。我的感觉就是干燥,每年就怕种地瓜,怕这太阳,几乎每次都晒得流鼻血。
这种地瓜也要选地,不是什么地都能种。去年刚种过,今年就要换地方,地瓜碱性太重,重茬就不长。地要求向阳,越晒越好,越肯长。也不能缺水,又不能太潮湿,地四面要挖深深的排水沟,下雨排水,干旱了灌溉。有时地离水渠太远,每个下午我就会和父亲挑水灌溉,只需要把四面排水沟灌满即可,过一会,整个地里就湿浸浸了。
地瓜苗长出来了还要施肥,有个专门工具,圆圆的铁管,踩到地里,然后拔出来,地里就有个小洞。肥料放在洞里,每行中间,隔一段挖一个洞施肥。弄好后,随便捡个土块把洞盖上就行。不但施化肥,还要浇尿的,农家肥可不容易,没法用袋子装,只有拿桶挑,又脏又臭。妈妈最爱催我往地里灌尿,我每次都说:“前天才灌了的,我不去。电视上报的明天有雨,不能灌,地会太湿了!”而妈妈总是说:“你昨天吃了饭,今天咋又吃?不浇尿,庄稼咋长?”每次极不情愿地挑起桶,从村东头挑到村西头,再下到地里,累得腿酸麻,肩膀疼。而每次妈妈不忘警告:“可不准东泼一瓢、西泼一瓢应付差事。把叶子浇得湿湿的,地里还是干坷垃,做样子,就算你在干活哩!”
地瓜菀长长后要修剪的,不剪就会越长越长,只长了瓜菀,不长地瓜。一般是拿个剪刀,只留一根主菀,其余剪掉,再把瓜菀头剪断。这样,瓜菀长的粗壮,瓜蒂也就大,瓜也就长的大。地里不但有蚊子和牛蝇,还有其它有毒的虫子,我是男娃,也有怕虫的时候。我怕螳螂,也怕天牛。小时候捉螳螂,结果螳螂顺着竹竿只向我脸上扑来;还有一次,上树摘核桃吃,可是我吃核桃时,老有“咯吱咯吱”声音耳边响。后来伙伴才惊叫,说我背上爬着一只大天牛。我一回头,天牛以爬上了衣领,我吓得连喊带扯,使劲儿扔掉了,过后了心里还老感觉背上有天牛。这两样虫子,地瓜菀上都有,每次看见螳螂在叶子上扭屁股,我汗毛都竖立了。还有天牛,藏得隐秘,不注意,还真从后面爬到背上来。
修剪瓜菀时天最热,一般都早上来,干到十一点就回家忙别的。最少要修剪两次,第一次没剪完,那后面的又长长了,所以有时不得不中午加班晒太阳。有的是撑一把伞,插在地里,可是这样麻烦,即碍事,又要不停的换地方。我们一直是和太阳做斗争,只戴一顶草帽。我当时也就是乱剪一通,把有的瓜菀搞成秃子,有的瓜菀拨来拨去弄断了。每次妈妈都狠狠数落,结果我干得少,甚至不下地,妈妈干得最多。还记得每次下地就心慌的往路上瞅,盼着卖雪糕的正好路过,虽然不是每次都给买一根,但也算有点盼头。
地瓜长成了,晚上也要防贼偷,虽然地瓜长在泥里,但小偷拿个手电筒照着,就能挖走。人家偷可不是一筐一筐的,一般都有机动车,少说也要挖走半块地。瓜农们有的是搭个棚,每晚把狗拴在地里看贼。父亲一般是每晚看完电视到地里巡查一下,睡到半夜再去看一看。说道偷地瓜,其实,我们小的时候也会偷地瓜吃,觉得偷来的比自家的吃着有味。
放学路上,拿个铅笔刀在别家地里划,晴天不好挖,泥土太结实,要是刚下过雨就会顺利点儿。每次总要挑个大的,挖出来,剥掉皮,再用铅笔刀破开,然后和伙伴们边走边吃。当然偷地瓜也只是大家偶而性趣高涨才闹着“干坏事”,每天放学好玩的事多着呢,沟里捉黄鳝,爬到树上看鸟窝里的小鸟等等,都很有趣。
挖地瓜要有技术的,因为瓜种的不稀不密,不注意不但会挖坏瓜,还有可能一锄头挖坏两个瓜。锄头要直直的下去,还要看准,特别是有些大瓜,不注意就伤了皮。瓜大瓜小能看出来,地上撑得挺大的裂缝,这个瓜就大,就要多让些距离。挖出来还不敢磕碰,轻轻的掰掉泥巴,轻轻的放进框子。要是有伤,或者哪里磕着了,第二天就会烂掉,就不好卖了。我们每次是推上架子车,把地瓜装在框子里,然后放在架子车上拉回家。
地瓜不能拿水洗,只能用高压水冲。带泥的地瓜不好看,也不好卖。但是用水一洗,第二天地瓜皮就发红,烂糟糟的也不好卖。这个父亲还是有办法,不知这个是他发明的,还是学来的,反正管用。父亲把地瓜拉回家,剪掉瓜菀只留一点系系,再把根剪断,捆成捆。通常情况下,父亲把根留得长,第二天再剪一次,这样剪口新鲜。父亲冲洗的办法是:将地瓜放到渠坎上,自己站在渠里,然后用瓢子舀水使劲儿的往地瓜上泼。每个晚上,蚊子能吃人的那个时候,总能听见父亲“嘙嘙”泼地瓜的声音。父亲泼一阵,把地瓜转个向,只到瓜皮被泼的白白的,才算满意。
卖地瓜起的早,父亲每天早上四点多起床把地瓜装进大背篓,还要和母亲把背篓捆在自行车上,然后才吃点饭出发。十几里路,那满满两大背篓菜,一两百斤,自行车就头重脚轻了,反正我是没那个能耐推两步,骑上走。进城时天刚刚亮,总会有贩子抢着要批发父亲的地瓜。父亲的地瓜拾掇得干净没泥巴,知道的不问,知道父亲是个细心的人,他的都是自己慢慢卖,一般不批发给别人。
卖地瓜就要会称秤,会算账。这个一斤多少钱,两斤多少钱,那个五斤多少钱。这个一斤,那个一斤半,还有一个三斤,给你二十,你要很快说找多钱。有时一面算账,一面还要跟买主讨价还价,人多了还要招呼别的买主。算多了人家买主也再算,不会少找钱;算少了,就要自己吃亏。父亲是这样教我的:每次先找零钱,再找整钱不容易错。先找零钱也不怕买主乱拿菜,说是零钱不找,拿菜抵账,人一多,顾不过来,摊子就乱了。
卖东西还有一个大窍门,先卖最差的,先卖不好卖的。把不好卖的处理了,好的不愁卖。每次都是,一大早的,集上人多,父亲先把有损坏的,不好的拿出来,和别人一个价。用水冲得白白净净,比那有泥的,发红烂掉的招人喜欢。熟客又多,比一比,父亲的地瓜还是不少价,来买的人反而多。还别说,这样子还管用,每天的地瓜都卖完不剩。先卖不好卖的,先做不好做,难做的,这个思维好。我现在就一直用着,总觉得干什么事都别着急,先把那个最难得事办妥,那剩下的就容易了,只会越来越轻松。
父亲每次还不是一下子全部都拿出来,只是在地摊上摆点儿,让买主没的挑,卖完了又取。免得拿的多,都翻得乱糟糟,越不好卖。我有个表哥就是,卖香蕉,中午看着够本了就把剩下的全拿出来。结果翻来翻去,不一会儿香蕉皮发红,剩下的都让自己家人吃了,没有卖掉。
卖菜中午在集市上吃顿饭,再泡一杯茶,将就一天。晒太阳是免不了的,有的街道还阴凉,有的街道根本没处躲,父亲是拿一个小凳子,往地摊上一坐。一坐也就是一天,有时父亲不等卖完就赶着回家了。回家稍微吃点,就赶紧下地挖地瓜,然后拖回家,捆成捆,又挑到渠坎上拿水泼净。
算起来地瓜的产量和价钱,折合一下收益也差不多,种上半亩地的地瓜,忙一个夏天,那时也就千把块钱。
......
走过春夏秋冬,一路走来,我对地瓜有着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真可谓“情有独钟”。如今,生活好了,家中很少种地瓜了。在我心里,这朴实的地瓜,养我长大成人,这份浓浓的“地瓜情结”,会影响我的一生,任何时候,我都不可以忘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