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婚事
(一)
老张家和老李家是隔壁邻居,他们两家都只有一个独生子。老张的儿子叫张瑞,老李的儿子叫李奇,张瑞和李奇是同年同月同日同一个医院生的,因此他们两家都觉得这是天定的缘份,于是他们俩从小便由父母作主结为了异姓兄弟。
张瑞和李奇从小一起长大。每天门一开便走到了一起,不论是上学还是玩儿都是一起。
这比邻而居的两家人,孩子投缘,大人也投缘,老张和老李同在一个煤矿当矿工,张妈和李妈都在家带孩子。矿上的工作虽然累,但是工资也相对要高些,所以他们的日子过的也都还算富裕,生活也是幸福美满。
然而,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日子里,矿井突然塌方了,老张和老李都在里面。
此时张妈和李妈正在一起边看电视边打毛衣。当她俩从电视上看到矿井突然塌方的消息时,恐惧在心里盘旋不断。她俩丢下手里的毛衣针线,拿上雨衣穿上雨鞋,便冲进了雨中,电视机都忘记关了。
她们边往矿上跑边在心里为自己的丈夫祈祷着,然而,此时的老天并没有为她俩开眼。
当她俩跑到目的地的时候,抢险人员正把两副担架抬了出来。她们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查看,担架上的两人都已经面目全非,没有了一丝生气,然而她们依然可以认出,那就是她们相伴了十多年的丈夫,她们才十岁的儿子的爸爸。
此时,她们突然感觉自己头上的天塌了一般,任她们怎么呼唤怎么哭喊,那躺在担架上的她们的丈夫,根本听不到自己妻子撕心裂肺的呼唤,依然不为所动。
风更大了,雨更急了,两个男人分别躺在担架上动都不动,两个年轻妇女哭得死去活来。
两个没有了丈夫没有了依靠的女人,带着各自没有了父亲的儿子继续艰苦地生活着。
为了生活,张妈买了套工具,每天凌晨三点就起床,蒸上几大锅包子馒头,然后用车子拉到十字路口去卖。李妈在一家大饭店找了个洗碗的活,靠每个月一千块的工资,养活着自己和儿子。
张瑞从小就是个懂事孝顺的孩子。他看妈妈每天上午就忙着把面发上,吃了午饭就开始和面做包子馒头,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就拉着装满包子馒头的车子,到十字路口去卖。等到晚饭后又发上两大盆面,第二天早上他还在睡觉,妈妈就起床和面,做起了包子馒头。他看着妈妈每天都这么辛苦,就为了赚钱养他供他上学,他心里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将来有能力了,好让妈妈享清福。
张瑞每天放学回家,就帮着妈妈做家务。妈妈发面的时候,他就帮妈妈把菜摘好洗干净凉在筛子里,妈妈和面做包子馒头的时候,他就赶紧把锅里添上水,然后坐在灶台后面烧火。妈妈揭锅时,他就赶紧帮妈妈把装包子馒头的车子推过来。妈妈拉着装满了包子馒头的车往十字路口走时,他在后面帮妈妈推着车子。
李奇虽然和张瑞一起长大,还每天一起上学一起玩儿,可是他却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孩子。自从张瑞帮妈妈干活没时间跟他玩儿后,李奇便经常一个人去游戏厅玩儿游戏机,他的妈妈每天忙着给他做饭洗衣还要忙着去工作,根本就没有时间管教他,也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动向。
张瑞虽然每天都帮妈妈干活,可是他的学习成绩不但没有下降,还不断提高。后来还考上了清华大学,成为了一位老师同学都欣赏的大学生。
李奇每天玩游戏,到上课的时候总是打瞌睡,不能集中精力听课,因此他的学习便下降又下降。直到勉强混到初中毕业,就再也不想上学了。
张瑞在大学毕业后,应聘上了一家私人企业董事长助理,而此时,李奇已经是这家公司仓库的主管。
六年前,李奇初中毕业,便没有再继续上学,整天无所事事,靠李妈每月的一千元工资维持着母子的生活,就这样,李奇在游戏室进进出出了三年,有钱了就给,没钱了就欠。
后来李妈终于受不了儿子好吃懒做的行为了,在他过了二十岁生日以后,就让他出去找工作。因为学历不高,想找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于是他更加沉迷游戏,不思进取了。有一天晚上,他因为没钱还欠网吧老板的钱,被老板赶了出来,还被骂得体无完肤。
正一肚子火的李奇刚拐弯,遇见了两个男人正把一个女孩儿堵在墙角,准备抢劫。他刷一下冲上去,对准那俩男人就打,那俩人可能是担心引来别人的注意,撒腿就跑了。不解气的他站在那里骂道:“他妈的你们这俩孙子真丢爷们儿的脸,老子穷得叮当响,连份像样的工作都找不到都没抢,你们倒来抢了……”
那女孩儿一看眼前这小伙子帮自己赶走了俩坏人,忙向他道谢:“大哥,谢谢你的仗义帮忙,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李奇不在乎地说:“没事,不用道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嘛。”如果不是他正在气头上,或许他还懒得管这事儿呢。
那女孩儿又说:“大哥,你刚才说你没找到工作是吗?”
李奇看了看女孩儿说:“我虽然还没有找到工作,可是我对传销一点都不感兴趣,我想我也不适合做什么保险推销员。”他可是听说最近传销泛滥,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保险推销员太惹人讨厌了。眼前的女孩儿看起来人模人样儿的,可那些骗子也就是因为长得人模人样才骗到人的。
女孩儿笑道:“大哥放心,我有位亲戚在凯德莱人事部工作,要请他给你安排个工作应该很容易。”
李奇听女孩儿这么说,还真动心了,凯德莱可是本市知名度最大的大公司,据说有上万的员工,每天下班的时候,马路都会堵车。
因为李奇学历有限,所以被安排在了仓库当一名搬运工。
那位女孩儿名叫孙雅丽,今年也是二十岁,是这家公司办公室的文员。雅丽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就到仓库看看李奇工作的怎么样,李奇为了表现自己,工作还算卖力。三年后,李奇从搬运工一步步提升为部门主管。在这三年里,他和雅丽也慢慢发展成了恋人关系。
有一次,李奇准备把雅丽带回家给妈妈看看。李妈知道儿子有了女朋友,心里可高兴了。她特地请了一天假,一大早就去买了新鲜的瓜果蔬菜,还有一些肉和海鲜。快到中午的时候,忙活了半天,总算是准备出了一桌子的好菜。
李奇把雅丽带回家后,李妈慌忙热情地招待着雅丽。雅丽也是个有文化有教养的女孩儿,对李妈那也是阿姨前阿姨后的,直把李妈哄得合不拢嘴。
李妈看这情形,儿子这媳妇儿算是有着落了,可事情却不是她想的这么简单。
三天以后的一个晚上,李奇找到李妈,跟李妈说:“妈,雅丽说了,结婚可以,但是我们家才两室一厅,房间太少面积也太小了。”
李妈担忧地说:“那她到底是怎么想的?”
李奇无奈地说:“我跟她去过她家见过她父母。人家家里确实很不错,有咱家两个大。她说她父母不反对我们俩在一起,也不图我给他们两老什么,不过至少房子该像她们家一样,还有家具什么的都要换新的。”
李妈听了李奇的话,便知道这个媳妇儿没什么指望了。因为她和李奇都知道,她们家不可能达到那样的条件,因此,很长一段时间,李奇也心烦意乱的,甚至都不敢再跟雅丽谈结婚的事情了。
有一天,李奇在下班回家的路上,看到一征婚启示的信息,内容大概是一位王姓的老爷子,因为身体不好,儿女又都在国外工作长年不在身边,即需要个知冷知热的伴儿,又需要有人照顾,因此要找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伴儿,如果谁愿意,又符合条件的,对方一次性给女方五十万养老费,并且每个月还会给三千元的生活费。
看了这个信息后,李奇的心里滋生了一个想法。如果自己的妈妈能够达到对方要求,那么有了那五十万,再加上这几年自己存的钱,想换套大房子也不再是问题。可是这样的事情,他这个做儿子的该怎么开口呢?
李奇对雅丽是很上心的,他可是追了三年,雅丽才同意跟他交往的。眼看着就该谈婚论嫁了,这房子的问题却给他出了一个难题,这可如何是好……
李奇心里斗争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和李妈说了征婚启示的事。
李妈在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还是答应了儿子的要求。她操劳了一辈子,还不都是为了儿子,如今只要自己这一次真能让儿子达成所愿,相信她那死去多年的丈夫,也不会责怪她老来晚节不保。
李妈将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跟着儿子一起找到了征婚启示上面写的地址那里。
当他们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后,对方就问了一些李妈的相关信息。最后李妈的条件倒是符合对方要求,但是人家要求要李妈先试用一段时间,要是真合人家意了,人家才正式和李妈签证并按约定一次性付给李妈五十万元人民币。
为了李奇,李妈硬着头皮答应了对方的一切要求,并努力地尽自己的最大能力满足着对方的需求。半个月以后,李妈把五十万交给了李奇,自己仅仅收拾了自己的两套旧衣服,搬到了那个儿子给自己找的,婆家的家里住下了。
很快,李奇按照雅丽父母要求的条件,选中了一套四室两厅的房子,他把自己原来的房子卖了,又买了一套比较好的家具回来。当房子装修好了以后,他才再次找到雅丽。
当雅丽问他哪儿来这么多钱的时候,他说是他父母给他留下的,当雅丽问起他妈妈哪儿去了的时候,他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后来在雅丽的逼问下,他才和雅丽说了妈妈的去处。
雅丽知道了李奇的所做所为后,果断地和他断绝了关系。虽然李奇这么做是为了她,可他的这种做法却是她无法接受的。如果有一天他再遇到更大的难题时,是不是连自己的结发妻子都能卖了?在她心里,一个不孝的儿子是不可能成为一个可靠的丈夫,一个不孝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个男人……如果当初他把一切情况跟自己实话实说,那么她就算是自己掏出自己这些年的存款,就算她问娘家要,也绝不会让自己未来的婆婆走到今天的这一步。
李妈以为自己已经尽了自己的全力,儿子就能顺利地把雅丽娶回家,可是她没有想到,因为自己没把儿子教养好,因为自己儿子的所做所为,人家彻底跟她儿子断绝了关系。
在雅丽跟李奇断绝了关系以后,李奇的意志变得非常消沉。他每天像行尸走肉一样地上班下班回家,然后就是喝得酩酊大醉,直到最后酒精中毒死亡。
李妈在得知儿子酒精中毒死亡以后,感觉自己头上的天再次塌了一样,她感到自己这么多年的辛苦都白费了,她感觉她对不起自己那死去多年的丈夫,更对不起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儿子。如果自己不要只顾着拼命打工,抽一些时间关心儿子,多为儿子的学习做辅导,多和儿子讲一些人生大道理,教儿子为人处世的正确思想,那么儿子也不会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自己更不用晚节不保。她一气之下,爬上楼顶,从六楼跳了下去。
(二)
张瑞在大学毕业后,拒绝了很多高薪工作,回到了有母亲的城市,应聘到了凯德莱。他曾听一位老人家说:有儿子的地方便是家。这话让他的心里有了无限感慨:人这一辈子到底图个啥?都说养儿为防老,盼了儿子又盼孙,这是恒古不变的人间真情﹑世间大爱啊!落叶总要归根,因此,他在学有所成之后,便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老家,因为在他的心里,有娘的地方才是家。
他有着一定的能力,经过面试与实习,被懂事长亲自认可,升为懂事长助理,协助懂事长处理公司大小事务,并在工作不久后的一天,邂逅了自己一生的伴侣。
这天下午,张瑞在下班回家的半路上,见一女孩儿捂着肚子蹲在路边,似乎很痛苦的样子。他看了看附近没有别的人,忍了忍还是走了过去:“你怎么了?是不是生病了?”
那女孩儿抬起头,只见她皱着眉头隐忍着,汗水打湿了她乌黑顺滑的披肩长发,有几根头发沾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她看了看眼前的男孩儿,然后说:“我肚子很疼,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说着说着她便疼得晕倒了。
张瑞看那女孩儿疼得晕倒了,他犹豫了一下,最后抱起女孩儿向远处的马路上跑去,附近又没有别的路人,他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于是他便抱着女孩到有车的路上拦了车,把女孩儿送进了医院。
医生检查以后说是急性肠炎,于是他就先给女孩儿垫了医药费,先救人要紧。
女孩儿醒来后便和家属联系了。没过多久,病房的门应声而开。当张瑞抬头看到来人的时候,他惊讶地站了起来疑惑地和来人说道:“董事长,您怎么来这儿了?”
董事长不答反问:“小张,你怎么在我女儿的病房?”
病床上的女孩儿这时喊道:“爸爸,是他把我救来医院的。怎么,你们认识?”
原来女孩是董事长陈俊峰的女儿,她叫陈晓言。今天下午她一个人出门散步,因为离公司不远,便想直接去接爸爸下班,跟爸爸一起回家,谁知道却在半路上突发急性肠炎了,还好遇见了下班回家的张瑞。
一个月后,人事部一文员来给董事长送文件,张瑞抬头一看:“晓言,你来公司上班了?”
晓言得意地笑道:“是呀,以后我就在这儿上班了。”然后又小声道:“以后我们就可以每天都能见面了,你逃不过我的手掌心的。”说完把文件放在张瑞的办公桌上,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