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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我们家的女儿经;二六:大鱼,你要和它周旋

作品名称:记得那时年纪小      作者:何宇红      发布时间:2014-08-28 12:55:10      字数:3848

  二五:我们家的女儿经
  听说古时候的女人可怜,有一套套的条条框框规定着女人的一言一行,还要包小脚什么的。有幸长在红旗下的我们就幸运多了,打赤脚是家常便饭,甚至天热可以打赤膊,一笑就露齿,爬树游泳和男孩子没有两样,但我们也有爸爸规定的一套女儿经。
  我们家的女儿经,写着几个大字:男女平等。
  妈妈生了三个,我、妹妹、弟弟,我们从来就没有感受过什么性别歧视,弟弟挨打不会比我们少,吃的不会比我们好,穿衣老是穿捡片。
  爸爸在刚到团山湖时,在屋后栽了三颗泡桐树,等我们长大时,泡桐树也挺拔着身子开大朵大朵的紫花,爸爸有一次把我们三个带到屋后面,指着那三棵泡桐树对弟弟说:“这两棵大些的归红姐姐和方姐姐,等他们出嫁了给她们打家具;这棵小些的归你,等你讨堂客给你做木器。”
  弟弟撅着说:“为什么我的最小?”
  爸爸言之凿凿:“你比她们小就分最小的,树不是还在长吗?”
  “我们家重女轻男。”弟弟也只能细细地念叨。
  男女平等在我们家更有反封建的积极意义。有一次,我们家的腊肉挂在灶台上方的梁上,取不到,我猴子一样就爬到灶上去取,隔壁的严娭毑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惊呼:“天哪,快下来,快下来….”
  我哪里管他那么多,早就取了腊肉从灶上跳下来,只有严娭毑吓得脸煞白,念叨着:“那怎么要得,这样是对灶神爷的大不敬啊!”爸爸妈妈就在旁边笑笑。
  临出门,严娭毑还是不放心,回头对妈妈说:“等下要拜拜灶神爷,大神不计小过,要跟他讲清啦。”
  我妈妈回头没有和灶神爷讲清,倒是去和我的N个为什么去讲清了。她告诉我古时候的女人是不能站到灶台上的,因为女人脏,女人贱,这都是封建思想。我就一再追问脏在哪里,贱在哪里,结果妈妈还是没有讲清,只是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
  但我知道了,我们家的女孩子是不脏的,是可以上灶的。
  我们家的女儿经,还写着几个黑体字,那就是:孝顺
  孝顺孝顺,首先是要“顺”,顺首先要言语上“顺”,爸爸妈妈最容不得我们和他们顶嘴,如果犯了事,还要狡辩,那就罪加一等,就是有理也要压在心里,等他们不生气了再委屈地倾诉,倒是常常能博得妈妈的怜惜,如果被挨打了,事后让妈妈翻看屁股后面的印子,还能体会出妈妈的心疼,外加一个荷包蛋。
  关于孝顺,这一点主要落实在行动上,用爸爸的话来说,孝的训练要从小事做起:两三岁,爸爸洗脚就训练我们给他拿鞋子,脚洗完了就倒洗脚水;四五岁,爸爸吃饭就训练我们添饭,夏天爸爸给病人打针,就让我们给他扇风…….
  爸爸还有一个与众不同的训练方法,那就是抬脚。爸爸有个睡午觉的习惯,因为半夜总有一些急诊病人耽误了瞌睡,所以他无论春夏秋冬都要睡上一个小觉。他睡觉的时候,就说要享一享福,把我和妹妹叫来给他抬脚。所谓的抬脚就是他睡觉时要我们把他的两只脚放在肩上抬着,他躺在床上,我们坐在高高的凳子上面,这样脚的高度比身子高得多,从科学的角度来说,有助于血液循环,而在实践里,这样也是很舒服的,我后来和妹妹一模仿,还真是舒服极了。我们这样小心翼翼地抬着,直到爸爸睡意朦胧了,说一声去玩去吧,或者爸爸什么也不说已经打鼾了,我们就轻轻地放下脚,长舒一口气,总算解放了。
  给爸爸抬脚实在是磨人了,人又不能动,一动爸爸就会发出很严肃的一声“嗯——”,我们听了赶快坐直做好了,真是坐牢一样,而且一动就不能让他快快入睡,那反而延长抬脚的时间,而脚又那么臭,我和妹妹常常是轮着抬的,或者谁犯了小错误,就被罚做中午抬脚,或者吃过午饭,剪刀石头布地玩,谁赢了谁洗碗,谁输了输抬脚。
  妹妹是一个瞌睡虫,她有一边吃饭一边睡觉的本领,印象最深的一个镜头是妹妹在床沿边脱裤子准备睡觉,结果裤子还只脱到一半,就睡着了,而且口水还顺着床沿流下来。我来睡觉一看妹妹那傻样,就把妈妈叫过来,妈妈一看总结说:你们何家的祖坟过去是埋在困山上,我们这里困就是睡的意思。
  那一次轮到妹妹抬脚了,她抬着抬着自己就睡着了,甚至比爸爸睡得还快,她一睡着就在凳子上面摇摇晃晃,结果就摔了下来,爸爸的两只脚就被她狠狠地丢在地上,爸爸捡起自己的脚,挥挥手说:“算了算了,以后就抬五分钟吧。”估计五分钟妹妹还不至于睡着。
  这抬脚的功课我们做了好多年,从这门功课里我们学到的不止是孝顺,当爸爸的脚不太臭时,我偶尔用手抓着那脚,摸到那厚厚的老茧,心里也体会到父亲的不容易,在静座里,我练习着自己的耐心和坐心。
  后来我和妹妹先后从抬脚学校毕业了,弟弟接着抬,再一次印证我们家里男女平等的政策。
  二六:大鱼,你要和它周旋
  长在水边的人没有不会搞鱼的,用手网打鱼,用丝网放鱼,用竹竿钓鱼,用鱼叉叉鱼,还有扳鱼。
  两三岁的时候,妈妈心情好时也会母性大发,就会抱着我放在腿上,一边把我像扳鱼那样前前后后地扳着,一边念:“扳鱼,扳鱼,扳条鲤鱼,鲤鱼七斤半,留一半,吃一半…….”
  爸爸是个搞鱼的能手,妈妈是个做鱼的高级厨师,而我们三个就是天生吃鱼的,大大小小吃了很多鱼,从来没有被鱼刺卡过喉咙。我放学回家经常要做的就是和爸爸妈妈一起整理丝网,因为每放一次鱼,丝网都会被鱼撞得乱七八糟,要重新整理一遍,有时候还要补一补呢,我和爸爸一人拿一头,妈妈就在中间理顺,妈妈那样细心,我们那样耐心,因为鱼在我们心里跳,鲜美的鱼汤在口里回味呢!
  等整理好了丝网,爸爸就放到河里去,从河的左岸放到右岸,夏天常常顺带洗个冷水澡,就把丝网放好了;如果天气冷了,就搞一个竹筏子来放,在水面上划一圈就放好了。第二天,我们还在床上睡懒觉呢,爸爸就起来收网了,等我们起来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鱼被缠在丝网上,我们就欣喜地去解出来,大鱼不多,因为网丝线不够结实,常常有大鱼冲破丝网逃走了,还常常给丝网留一个窟窿。丝网上最多的常常是那些游鱼条子,只要有十来条,抓一把红薯叶煮这些游鱼,又鲜又美,是无上的佳肴。
  但爸爸最喜欢的搞鱼方式还是钓鱼,也许钓是人生的一次美好的等待吧,而且钓鱼简单易行,后来我通过自己的实践,更是体验出“钓胜于鱼”的喜悦。爸爸是钓鱼高手,家里具备各种各样的钓鱼竿,长长短短的浮筒,而且钓鱼钩子还可以自己做。
  我爸爸钓鱼特别具有那种从容不迫的大将风度,据队上的堂客们讲,我妈妈生我妹妹的时候,妈妈肚子疼得很,已经破了羊水的,隔壁严娭毑去找爸爸,爸爸正在河边柳树下钓鱼呢,他轻描淡写地对着正紧赶慢赶朝他走来的严娭毑说:“别做声,鱼正咬钓呢。”
  严娭毑急得蹬脚,连忙告诉爸爸说妈妈要生了。爸爸摆摆手说:“没关系,我知道,我老婆生小孩慢,大的生了三天,这一个,只怕要两个月,您去帮我看看吧,等我还钓一条黄鸭叫再说。”
  后来妈妈还真的生了两个月,因为妈妈是八月三十一号发作的,到九月一号才生出来,还是爸爸给妈妈亲自接的生,爸爸钓的那些黄鸭叫正好给产后的妈妈熬了一锅汤。
  看着爸爸钓鱼那么有趣,我和妹妹在屋背后砍几根竹子,买几个钩子,也做起了钓鱼竿子,泡酒米,做浮筒,搬着锄头四处挖蚯蚓,忙得不亦乐乎,还居然碰了一些鱼上来了。
  慢慢的有经验了,我在骄阳下练耐力,尤其在浮筒的一上一下中体验心动的感觉;我学会了沉住气,等鱼把钩子咬进去了再快速地一提,一条活蹦乱跳的鲫鱼就上来了;然后赶快用桶子养起来,一个下午,往往也能钓上十几尾鱼,看着那些鱼是颇有些成就感的。这个时候爸爸是只允许我们钓一些鲫鱼,黄鸭叫什么的,至于钓大鱼,他说我们既没有那样的行头,也没有那样的技术。
  我不甘心总是钓小鱼,有一天中午,大家都睡午觉了,我寻思着要钓一条大鱼给他们看看。于是学着爸爸掐一些嫩嫩的草尖,别在鱼钩上,让草完全遮住钩子,放在一个平常鱼儿喜欢吃草的地方,人就躲在柳树下,再弄几根柳树条做一个帽子带着做掩护,静静地守候着我的大鱼。
  一定是上帝看我被太阳晒得可怜,浮筒居然有了动静,我忍住狂跳的心,来了几丝风,浮筒又平静了,也许刚才只是试探吧,大鱼真是大大的狡猾,我就不信我还没有鱼聪明,果然,浮筒又开始上上下下了,我按捺住自己那颗激动得要跳出来的心,挺住啊,挺住啊,终于我感到手往下一沉,浮筒深深地沉入水中,我使劲往上提,我是像平常钓鲫鱼那样扯着,但我感到这回鱼太沉了,鱼刚出水面时鱼竿弯得满弓一样,好像提不上来,怎么能够让到手的鱼跑掉,我两只手使出吃奶力气使劲往上提,鱼终于完全出了水面,我奋不顾身地把鱼朝后面的菜地里甩,只听到“啪”的一声,鱼竿断了,又“啪”的一声,鱼掉下来了,最后“啪”的一声,我摔了一跤。
  三声“啪”响后,终于尘埃落定,一条大鱼在辣椒土里折腾着。
  我不管那么多,拍拍身上的泥土,擦一擦满脸的黑汗,赶快跑到辣椒地里抓住那条沾满泥土的草鱼,喜滋滋地跑到爸爸妈妈睡觉的凉席边,把那条大鱼摔倒他们身边:“看我钓的大鱼!”爸爸妈妈吓了一跳,知道是我钓的鱼后都把嘴巴惊讶成一个圆圆的“O”,好啊,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在心里窃喜。
  妈妈连忙拿个秤来称,好家伙六斤半呢。
  当我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里,爸爸到菜地里检查一番回来后,却狠狠地打击我:“只晓得用死力气,不知道大鱼要跟它周旋,钓了一条鱼,弄断一根钓竿,弄丢了鱼钩,摔断四棵辣椒树,还晒得一身煤炭一样。”
  妈妈捡起我的半截钓竿看看,笑了:“这么细,还钓得六斤的鱼,怕是有神助哦。”
  妹妹翻来覆去地捉弄那条鱼,兴奋得直跳:“姐姐好厉害,姐姐好厉害。”
  “哪里啰,钓到半路上就掉下来了,还好没有掉到河里,掉到辣椒树里了。”爸爸分析得好像看见了一样。
  我正沉浸在妹妹那崇拜的目光里,忽然感到膝盖隐隐作痛,卷起裤脚一看,膝盖还摔破了一块皮,渗出殷红的血来。
  摸着火辣辣的膝盖,那一回,我不知道是我钓了鱼,还是鱼钓了我。
  不过,我记住了爸爸那一句:大鱼,你要和它周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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