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松喜欢看大街上姑娘们花花绿绿各式各样的连衣裙，不过他看到现在的女孩已经不怎么讲究穿什么裙子了，干脆成了清一色的齐臀短裙或短裤，露出丝袜包裹的长长的美腿，甚至她们蹲下去或者弯一下腰的时候，几乎就要露出浑圆的屁股了。王松心里想，这美是美，但仅仅只是“性感”而已，太过暴露，不免让人想入非非，失去了楚楚动人的风流态度。
　　 王松还是喜欢那一袭洁白的连衣裙，喜欢凤儿身上穿的那一袭洁白的连衣裙。那时候王松上大学，整个学校的女孩都穿着花花绿绿、款式各异、飘飘欲飞的连衣裙。他除了爱好文艺、书法、上图书馆之外，还有一个不敢告人的爱好，那就是远远地站在角落里，看着一条条漂漂亮亮的连衣裙从眼前飘过；或者乜斜着眼睛用余光掠过一个个女孩，浑沦吞枣地赏析一下那些朦胧诗一样美的连衣裙。
　　 王松心里一直装着圣洁雪白、飘飘欲飞的连衣裙。自从他踏入大学校园那一刻起，他就幻想着他的女友能穿上美丽的连衣裙站在他面前。可是女友还在中学补习，一身素朴的农家姑娘装束，恰如一朵野菊花，含苞待放。
　　 就在他踏入校园的那一刻，迎接他的同学中，飘过来一袭洁白的连衣裙，他还以为是哪个女同学呢，仔细一瞧，他并不认识。接他的同学说连衣裙叫“凤儿”，是学校教授的女儿。王松不禁心生一丝敬意，难怪呢，教授的女儿就是不一样，自有一段不同于其他姑娘的风流态度。连衣裙伸出细嫩嫩雪一样白的手：“欢迎你，大才子！他们都告诉我了，你多才多艺，是他们这些的头儿呢！”“哎，凤儿说得对，别看王松进校迟，他可真是我们的头儿呢！”同学们附和着连衣裙。王松不知道，大家是怎样将她连拉带拽，领进自己宿舍的。他只觉得连衣裙飘飞在他的周围，恍恍惚惚的，就像是自己包裹在一朵朵圣洁的白云里，飘了进来。
　　 从此以后，连衣裙，常常邀他，不是请他代人自考（那时候代考成风），就是请他去自己家坐坐；不是请他出去压马路，就是请他去看电影。可是学校放电影的时候，连衣裙却总是早早地守候在王松宿舍不远处，等他出来，让他带上自己的笛子。
　　 连衣裙就喜欢在这个时候跟他一个人独处，或是一座小山坡上，或是学校后面很远处的某一棵柿子树下，让他演奏连衣裙听起来首首都好听的乐曲。王松虽不是绝顶聪明，他岂能不知连衣裙的心。有一次王松去了连衣裙家，连衣裙的教授爸爸很热情地接待了他，一番絮叨之后，他和连衣裙局促在连衣裙自己的小房间里。连衣裙把热腾腾的龙井放在他跟前的小茶几上，自己却一声不吭织着火红的毛衣。王松看着楚楚动人的连衣裙，白皙浑圆的臂膀，苗条婀娜的身材，樱桃般的小口，白嫩嫩的手，宝钗一般的含蓄态度。王松觉得自己像宝哥哥一样，幸福得像花儿似的。王松梦一般地，就这样呆呆傻傻地，跟连衣裙默默坐了一个下午，可他仿佛觉得过了一个世纪。这个世纪里，王松的鼻翼里，充满了奶一般香味儿，整个人仿佛浸泡在女性独有的体香里。王松醉了，痴迷了。
　　 王松吹奏完一曲，恍惚中，发现连衣裙紧紧地依偎在他的胳膊上，温热的雪白的臂膀向他传递着脉冲一般的电流。连衣裙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地靠着他，就像那天下午一样，不言不语。连衣裙知道王松有个女朋友，知道王松和王松的女朋友天高地厚的情感故事，但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情感，多少次都想这样紧紧地靠着他。可是王松矜持地把持着自己，没有一丝一毫的表示。连衣裙知道那天下午以后，教授爸爸也挺喜欢王松的，但是连衣裙的教授爸爸不知道的是，王松有个一辈子也不能抛弃的女友。
　　 一阵风过，凉意浸人，王松下意识地脱下自己的长衫，披在连衣裙身上。可连衣裙却拂开王松的长衫，像是跨过万水千山、走过万里征程一样，扑在王松的怀里，泪水如黄河长江般倾泻在王松的胸前。王松还像那天下午一样傻呆呆地木在原地，一动不动，双手垂着，不知如何是好。连衣裙没有放开王松，反而更紧地搂着他，双手死死捆着他的腰，仿佛一旦松开，王松就会像孙猴子一样转瞬即逝。王松也流泪了，他知道，连衣裙这样一心一意地缠着他、照顾他、用火红的毛衣罩着他的良苦用心。他在心里默默地对女朋友说：“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连衣裙的泪水已经打湿了王松的前胸，他下意识的举起双手，拥住了连衣裙，滚烫的泪水滴在连衣裙的秀发上。王松的拥抱给了连衣裙巨大的信心，她抽泣不停，进而变成了啜泣，双肩抖动得厉害，连衣裙终于松开了自己的双手，用她温柔的双拳不停得击打着王松的胸脯。王松挺着自己的胸脯，一任连衣裙肆虐着火山爆发般的情感冲击。王松轻轻抚摸着连衣裙瀑布一般的秀发，不忍连衣裙哭成一个水人，再次拥她入怀。连衣裙停止了自己的火山爆发，迅速地踮起脚尖，狠狠地挺起自己温热的双唇，吻住了王松，王松顶不住突如其来的吻，也下意识地张开自己不算很大的口，接纳了连衣裙的猛然一击。就在王松再次在内心问自己女友的时候，连衣裙使劲咬着他的下唇，一阵剧烈的疼痛传遍他的周身，他身子颤动了一下。连衣裙松开王松，双手拂起自己瀑布般的秀发，往后一甩，接着擦干了泪水：“松——，你今生今世注定是别人的，这我知道，可我就是不甘心哪，我不知道你那个她究竟怎样迷人，怎样抓住了你的心！这下好了，我把自己印在你的身上了，这辈子你也休想逃脱哦！就让这个印迹伴随你一生一世吧，也让它伴随你的那个她一生一世，我今天总算解脱了！”
　　 王松舔着自己的下唇，甜甜的，咸咸的，涩涩的，苦苦的。看着连衣裙释然的表情，王松明白了，连衣裙只是想和自己亲近亲近，以了却此生心愿。
　　 王松毕业了，那袭白色的连衣裙飘到了他的身旁，提着他的行李箱，默默无语的送王松上了火车。王松从车窗望出去，连衣裙亭亭玉立在站台上，两眼湿润，泪水盈盈，一往情深地盯着王松。火车启动了，连衣裙在风中飘舞着，死死地盯着疾驰而去的火车，王松突然觉得好像丢失了什么似的。
　　 回家后，王松整理行李箱时，这才发现，他丢失的东西就静静躺在里面，一袭洁白的连衣裙恍然入眼，他意识到这辈子他都不会丢失了。
　　 婚礼上，王松的妻子圣洁如仙子，一袭洁白的连衣裙，若白莲花盛开。他俯在妻子耳边：“你知道吗，这就是凤儿送给你的！她说她要陪伴我们一辈子，你同意吗？”妻子柔柔地送上双唇，王松吮吸着妻子：“我就喜欢圣洁雪白的裙子，凤儿穿着它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就想着你今天的模样！”
　　 几十年过去了，金婚将至，王松抚摸着那一袭洁白的连衣裙：“不知凤儿在哪里，我们是不是去看看她？”哪知道，妻子缓缓地穿上连衣裙，手里还握着毛线针，秀了一个织毛衣的姿势，眼里蓄满了泪水：“你看看——，我老太太——像——不像——当年的——凤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