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理发师已六七年了。当时还在老单位上班，算是老邻居了。理发师今年有六十出头的样子，早年在油脂厂上班，自二十年前单位倒闭后，便开始了理发营生。听说现在正在办理退休手续。他个子不高，瘦瘦的，黑黑的，平头，小眯缝眼，见人先笑，成天乐呵呵的。
　　 其实，他的工作室就靠着单位门口，在县医药公司南邻的路上，往里走也就是十几米的样子。在他的门口，往里拐就是我们单位的大门了。他所在的房子有两个门，西门是新开的，朝南也有一个门，当初设计的。所以，进出单位，都要先经过他门前。理发室不大，从西门进，正面墙上镶着两块大镜子，好像很久没有擦拭了，旁边贴有一张破损的挂历。镜子下是一条长桌，上面摆着电吹风、电推子、刮脸刀等理发用具。镜子前放有两把椅子，左边的椅子能放倒，便于为顾客刮脸。南门的窗户下，摆有一张连椅，供顾客休息。靠着西门墙边是个煤球炉，用来烧热水的。紧挨着是个大水缸，始终盛着一缸水。再往里的墙上，挂有一个自制的淋水器，用一个铁桶改装的，就是在靠近水桶的桶底上边加了个水龙头，用来给顾客洗头。水桶下扯有一根细绳，上面挂着一串一次性飘柔洗头膏。北墙的窗户下，也放着一条连椅，不过很少有人坐。椅子上空也扯有一根细绳，用来搭理发师的工作服、罩衣。由于经常去他那儿理发，所以对这间理发室的环境还是很熟悉的。印象中，房间不太亮，只要光线看得见，主人是不舍得开灯的。
　　 由于是邻居，他也时常到单位转转，当然，一般到了下班时，在单位门口站站。我离家远，在单位住，平时很少回去，所以，跟他很熟，见面了都打招呼。一次，我在单位办黑板报，好像是周五的下午，他过来了，在一旁看着我又写又画的，称赞了几句。虽说，自己水平有限，可心里也很欣喜的。等我忙完，他无意说了句，改天帮我在门口墙垛上写个字吧。“写什么字？恐怕我的字拿不出手呢。”“说哪里了，我看你写的不赖，很简单，就写俩字‘理发‘就行了。”“那好，只要你不嫌难看”。第二天，周六，单位休息，我找了点红漆，拿着我的大号毛笔，就过去了。他刚开门，还没有生意。见到我，他慌着从屋里掂了一个小板凳出来，怕我不够高，写字费劲。我来到门口的墙垛前，站在凳子上，拎起笔，蘸着油漆，竖着写了两个大字：理发。写好后，又描了描，也就是十几分钟的事，就搞定了。理发师看了很高兴，他老婆正好也过来了，看了看也说不错。没过多久，我去他那里理发，完了，说什么也不要钱，拉扯了半天，才收下。现在，那两个“理发”的字还在，虽然有点模糊，写的也不太好。
　　 三年前，单位搬家，说真的，在一个地方久了，要离开，还真有点舍不得。由于单位空调一时没卸走，我是最后一个搬走的，独自坚守了20多天。单位搬走后，往日热闹的院子里一下子清静许多，只是每个办公室里都是一片狼藉。有天下午，我刚回到老单位，就在门口遇见了他。在院子里闲聊了几句，他看见墙角扔着一个废弃的煤球炉，问我还要不要。我说，新单位用不着了，你要是有用的话，就搬走吧。于是，我帮他把煤球炉抬了过去。等我最终搬走后，也就很少去老单位了，与理发师见面的次数也就少了。
　　 有次顺路，也正好该理发，便拐到他那里。他和老婆都在忙，见我很热情，忙着让我坐下。我寻个小凳坐着，看他们忙。他老婆原来不会理发，后来时常给他打下手，慢慢也学会了。他老婆个子不高，卷发，一脸和气，听说信着基督。她由于有高血压、糖尿病，身体感觉不太好，平日里没断过药。尤其是这两年，好像更严重了，用她的话说，不能久站。坐着没事，便跟他们闲扯。我说，今天怎么没听见你们养的狗叫呢？“别提了，狗叫人偷走了，别人给钱都没舍得卖。“”哦，我说呢“，原来一进门，就听见北窗户下的狗叫唤。那狗是主人从小养大的，我是见过的，很壮实的，也很厉害，平时他们老是把它拴在窗户下。一个顾客也插话道，”唉，现在人真孬孙，啥都偷。“”可不是，人都学坏了“说话的是个老头，正躺那儿刮脸。其实，来这里理发的基本上都是上了年纪的，像我这样的不多，年轻人尤其是女孩子更没有，估计他们看不上这里的环境。也许，是看不上理发师或者是相不中他的手艺吧。其实，理发师的手艺还行，剃、剪、吹、烫、染，样样拿手。据他讲，早年曾经给一个县长理过发，他说起这件事神情飞扬。对我来说，倒是无所谓了，我是个不太讲究的，理发不过是把头发剪短而已，常言道：“浴不必江海，要之去垢”，我去他这儿，还有就是图个便宜。当别人涨到5块钱时，他这里2块钱；当别人涨到10块钱的时候，他这里5块钱，便宜就是硬道理不是？说真的，理发师人挺不错的，人缘也好，来这里的大都是回头客，有的是大老远跑过来。听说，对于行动不便的顾客，他每每是上门服务，也从不多要钱。也许，在他看来自己吃的就是这碗饭，为人方便，不在乎多个块儿八角的。
　　 到了新单位后，正好隔墙江旁庄里就有个理发店，“近水楼台先得月”，于是，很长一段时间，我理发就去江旁庄，老单位那儿很少去了，也很少见到理发师。去年底，江旁庄那家理发店的女主人因为回婆家生孩子，关门了。没办法，我只得又跑到老单位那儿。可能，我喜欢恋旧，也可能是因为熟识吧。前些天，去他那里理发，就他一个人在忙，他老婆不在。他正和顾客闲聊，顾客看来也是熟人，不知怎的，聊起了他兼职的事。其实，这事我多少也知道点，记得上个月的一个下午，我过来理发时，就听说他刚找了个兼职，好像给附近的一个宾馆看大门兼烧锅炉。一般晚上六七点过去，值一夜班，天明早上八点下班，两不耽误。理发师边忙手中活边说，”才不干了，去了一个多月，看不惯。“说着，冲着我一脸严肃道，”咱是安分守己的老实人，宾馆里小姐什么的，真看不惯乱七八糟的东西。“顾客接上话说：”现在服务行业不都这样？”“唉，现在社会风气变了，再想回到毛主席那时候是不可能了。”我想，理发师还真是，这多半是他的原则和底线。用他的话讲，“咱凭自己的本事吃饭，不搞歪门邪道，也不做坑蒙拐骗的事，君子爱财取之以道，让别人说不出来啥闲话”，想到这，也没有因为他丢了兼职而可惜。
　　 说来惭愧，相识几年了，还真不知道理发师姓甚名何，只知道他老婆叫他：小别或是小辫，也许是我的疏忽了，下次再去理发一定问问他的尊姓大名呢，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