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帅哥靓妹到此一游

　　在华北，夏天的特点，就是热。
　　各种植物在温暖中玩命似的生长。生长，就离不开水。而水最多的地方，那就要数红洋淀了。这一大片水，其实是被称作华北明珠的。据说，几个皇上都来过几次，还酸溜溜的留诗题词。本来能够泽被后人的，谁让后人不珍惜，恶性经营，闹得水荒人稀，效益全无。
　　可惜了这片水！
　　今天一大早，在枣林渡口，来了一群年轻的男女，穿的花花绿绿，戴的闪闪光光，拿的香香甜甜，说的响响当当。渡口的船老板们，眼看着一群白花花的人民币来了，岂有不争抢的道理，蜂拥而上是免不了的。
　　“帅哥靓妹，上我的船，全钢制造，六十五马力的超强动力，七彩敞篷，高级软卧。价格公道，童叟无欺。是你红洋淀旅游的第一选择。”一个四十来岁的汉子大声说道。
　　另一个老汉说道：“小伙子们，姑娘们，做我的船吧，全槐木制造，手工动力，一定不漏水，价格便宜。”
　　大家一听，男的哈哈大笑，女的咯咯娇吟。刘铁铸站出来，说道：“各位老大，都别急，也别挤，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认识认识咱们红洋淀的旅游大户们。都有份，都有份。”
　　先前那汉子说道：“一看老大就是痛快人。咱们要是不伺候好了，那就太对不起几位老板了。各位玩不痛快不说，丢了咱雁翎队的脸，那可就让小日本看笑话了。”
　　刘铁铸说道：“请问哥哥一句，咱们这的王老三在吗？”
　　那人听了，楞了一下，马上说道：“我去给你找。”说着，跳下船，一溜烟去了。大家四下分散，寻找自己喜欢的红洋淀景色。
　　门无闩没有动，因为他对红洋淀太熟悉了。整个红洋淀，就在他的心中，没有什么地方能够代替，永远没有。
　　太阳还没有出来，一切都很朦胧。
　　忽然，王桐喊道：“看，那里真美。就是那里呀，那些柳树！”令王桐惊奇的，是千里堤坡上的大柳树。弯曲的树干，颇有些沧桑感。婀娜的柳枝，随风摇曳。这就像一个老人，饱经风霜，领着一个单纯可爱的小姑娘，伫立在晨间的烟雾之中。
　　刘铁铸冷冷的说：“那是红洋淀八大景色之一，东堤烟柳。傻帽！”
　　王桐瞥了他一眼，说道：“就你知道。”
　　洪夏说道：“是呀，显摆什么？八大景色，你再说几种？”
　　刘铁铸一脸不屑的表情，故意带着磁音说道：“静修书院，妃子妆台，聪寺晓钟，台城晚照，东堤烟柳，西淀风荷，……那个鸭圈印月。”
　　洪夏说：“没想到你一个粗鲁的汉子，还能知道这些。”
　　王桐说：“夏姐，你昏了头了吧？这还差一景呢！”
　　刘铁铸哼了两声，没说出来，大概是忘了。这时，华磊走过来，说道：“危楼杰出欲凌虚，池下鹅群雪不知。逐队浴波多自得，可曾换的右军书。”
　　洪夏说：“华磊，别掉书包，到底是哪一景？”
　　华磊说：“鹅楼凌云。”
　　王桐说：“鹅楼在哪？”
　　华磊说：“说起鹅楼，那可是大有来历。时间倒退七十年，时候正是日本侵略者在中华大地肆虐的时候。七七事变，全民抗战。地不分南北，人不分老幼。咱们红洋淀的人民自是不甘落后，抗战支前，华北第一。当鬼子的小汽艇在红洋淀横冲直撞的时候，咱们红洋淀雁翎队也成立了。他们水上功夫了得，神出鬼没，枪法出神。着实让小鬼子头痛不已，可是又没办法。最后，小鬼子在人民战争的强大威力下，终于无条件投降了。”
　　洪夏说：“这番话应该我们家铁铸说，他爷爷就是雁翎队的副队长。”
　　王桐说：“华磊，这鹅楼和雁翎队有什么关系？”
　　华磊说：“鹅楼就是为了纪念雁翎队的英雄事迹而建立的。”
　　大家听了，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刘铁铸寒着脸，一言不发。华磊说：“在高高的牌楼下面，一群雪白的春鹅在水中游动。它们自由自在的在波浪里嬉戏，水的波纹，抵得上王羲之的书法。”
　　王桐说：“华哥，你真的好有学问。”
　　刘铁铸说：“学问？能当饭吃吗？红洋淀的老百姓，饲养春鹅，是为了创收。他们养的鹅，行销全国各地，还出口俄罗斯呢。”
　　洪夏说：“这才是真本事。”
　　刘铁铸说：“咱们大淀产的鹅，个个都丰满的像杨贵妃一样。肉质细腻紧凑，特别有嚼头。要是放在铁炉里，转着圈的烤上一个钟头，不用加佐料，就一点盐，那绝对是人间第一美味。一会哥就带你们去吃，去吃呀。”
　　洪夏听了，拍手叫好。这时，王老三走过来，粗声说道：“铁哥，你就知道吃。要不是好吃这口，都把老哥哥我忘了吧？”
　　王老三是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留着披肩的长头发，胳膊上有纹身，好像是蜥蜴。他身后跟着三四个小弟，也是横眉立目，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神情。
　　刘铁铸也不废话，直接问道：“三哥，船到了吗？”
　　老三说：“铁哥，我办事，你放心。哎，这哥们是谁呀？给老三介绍介绍？”
　　刘铁铸看了华磊一眼，说道：“一个小弟。我们走吧。”
　　大家跟着王老三，一起向着岸边走去。转过一个水湾，就看到三艘铁皮游艇，停靠在黄土岸边。大家谁也不说话，自动分出阵营。刘铁铸洪夏一群，华磊叶青一群。剩下的一群，居然跟着门无闩上了船，当然也包括赵燕君。
　　船开了，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水面。门无闩却没有心思看景色，他看的是人。刘铁铸的船上，是旅游局魏长坤和水利局的洪夏为主；华磊的船上，是土地局的王桐和公安局的叶青的为主。自己这船上，都是一些富二代，勉强可以算作官二代的，大概就是文化局的张银了。可惜，美女主持海鸥没有到场。
　　小游艇劈波斩浪，向着大淀的深处行驶而去。船尾溅起的浪花，抛到空中，随风消散。远处的芦苇，像一道绿色的墙，还来回摇晃。三五只小木船，在快艇的波浪中此起彼伏，看着很吓人，不出预料的换来木船主人粗俗的谩骂和唾弃。快艇的主人阴阴的笑着，一溜烟的去了，只留下水面飞机尾气一样图案。
　　一些没心没肺的少男少女在看风景，刘铁铸和华磊却在看投资点。门无闩不用看，因为有人会安排好一切，他只要照做就行了。他来到船舷，俯身捞起一掬水，像一些少女一样玩浪漫，让水顺着手指缝隙流出去。他看着水滴落到水面，心里感到空落落的。忽然，旁边有一双小脚，在水中漫游。白白的，好似一段莲藕，漂浮在浅绿色的水中。他顺着莲藕往上看，才发现这段莲藕的主人居然是赵燕君。赵燕君也在看他，表情很奇怪。
　　门无闩说：“怎么了？奇奇怪怪的。”
　　赵燕君说：“我在水里泡脚，你在水里洗手，是不是要给本宫洗脚呀？”
　　门无闩说：“但所愿也，不敢请耳。”
　　赵燕君一下子箍住门无闩的脖子，张口就咬。门无闩毫无防备，耳朵一下子就被咬住了。门无闩刚要享受御姐风情，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机器的轰鸣声，不是游艇的，是另一种马达发出来的。门无闩的心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耳边温热的呼吸，带来的也不是情趣而是瘙痒。他猛的站起身，往船尾去了。
　　张银正好在船尾，看到门无闩过来，说道：“你是一个谜。”
　　门无闩仰望着天空说道：“一个莫名其妙的谜。”
　　张银说：“我带了啤酒，要不要喝一杯？”
　　门无闩听到酒，才转头看了张银一眼，说道：“行啊。”两人喝着酒，看着远处的野鸭在水面漂浮着。星星落落的游客，不时伸手恰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荷花。而他们和小船，也像是红洋淀害羞的花开。
　　张银说：“门无闩，其实我很早就听说过你。”
　　门无闩不说话。
　　张银说：“对，是海鸥跟我说过。那时候你叫月雀儿，海鸥说你很淳朴，又觉得你身上有些地方很矛盾，可就是说不出个子午卯酉。”
　　门无闩说：“一个人要想脱胎换骨，那就要脱去一层皮。一个农民要想脱胎换骨，那就要到鬼门关走上一遭了。可惜，我还不想去。”
　　张银忽然觉得，门无闩和自己交谈，很是得心应手，甚至是信手拈来。反倒是自己，努力的寻找话题，显得有点吃力不讨好。
　　门无闩看到张银不说话了，就主动说道：“这红洋淀，遍地黄金。说来也怪，摆在我们面前这么多年，居然无人问津。也许这就叫野渡无人舟自横了。”
　　张银说：“财富也是有时代性的。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门无闩说：“时候终于到了。红洋淀，你的仰慕者来了，请你敞开怀抱，接纳你的粉丝。”
　　张银说：“但愿是温馨的爱意，而不是可怕的强奸。我们对大自然，有的时候是太不尊重了。”
　　门无闩叹了一口气，表示悲哀。
　　张银说：“月雀儿，好像我们三条船，走的不是一条水道？”
　　门无闩说：“大概刘铁铸有别出心裁的安排吧。”
　　张银说：“我们这是去哪？”
　　门无闩说：“刘铁铸是去荷花淀，华磊好像是去普乐岛，我们的航道可以到鸭笋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