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征文】赞助费(小说)
暑热已渐退去,秋风带来了一丝凉爽。秋蝉也不再亢奋嘶鸣,彩色悄悄爬上了枝丫。学生和家长们这几天开始忙碌,预备着新学期的学习用具,准备撵开学就置备齐档。开学的日子一步步逼近,眼看就要报名了,宏涛心里焦急,忐忑,怎么也平静不下。女儿今年幼儿园已经毕业,开学就要上一年级了,眼看别的孩子上学问题已经有了着落,而自己女儿的入学问题依然解决不了,这让他寝食难安,着急上火,愁得几夜几夜睡不着觉。
在开学的前十天,他就开始了艰难奔波,四处找人托关系求情,可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没有学校搭茬,他越发的焦急不安起来。这可怎么办呀,总不能让女儿上学悬空吧。正在他六神无主的时后,有人向他建议,给校长送礼,还说现在都时兴这个。可校长在哪儿呢?他打听了许多次,连个校长的住处都没打听着。唉,唉,就是提着猪头也找不到庙门啊!这时,有人给他出主意:“你到社区开个证明,然后到派出所办个暂住证,孩子的上学问题就能解决了。”
他听了觉得有道理,比送礼强就依计而行去社区开证明,社区的干部问:“你是哪年来这个城市打工的?”
洪涛说:“三年前。”
“那你得先到打工的单位开一个证明,证明你这三年前确实在这个城市打工,安家。”
他问:“你们这儿直接开证明不行吗?”
那位干部说:“不行,得实事求是,我们也得为我们的工作负责任,你说是吧?”
洪涛觉得有道理,就到开始打工的单位找领导开证明,没想到原来的领导已经不在单位了,新来的领导不认识,见了他说:“你是谁呀?我根本不认识你。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开证明,我敢吗?你去找找单位里认识你的人证明一下。”
他走出领导办公室想找单位认识的人证明自己三年前就在这里打过工,可单位人员流动性太大,他认识的和认识他的人都不在这个单位工作了,没人能证明。怎么办呀?他又去求领导,领导说:“不是我不给你开,是我根本就不认识你,给你开了证明,万一有什么事,我们不是就摊上麻烦了?请谅解,啊!”
洪涛没办法,只好找第二个打工的地方,可第二个打工的地方是私营企业,早就不知道去向。他左打听,右打听,就是没有人知道。他找到给那个公司租房的房主问,房主说:“我们只管租房,不问人去处,所以我们也不清楚呀。”
他怎么打听也没找到那个公司,只好垂头丧气的回到家。妻子看见他着急地问:“,洪涛,怎样了,孩子上学又没有着落?”
他看了妻子一眼不耐烦地说:“不是正在想办法嘛。”
“想办法,想办法,要想到什么时候?”妻子着急得脸都白了:“明天学校就要报名了,可咱娃的上学问题还没解决,这可怎么是好啊?”
“我不是在想办法吗?你着什么急?!”洪涛心里很急,明天就是报名的日子,自己连个门路都没找着,说实话,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他烦躁的拿起衣服走出家门,在租住的小区里漫无目的转悠,心就像一团乱麻。一扭头,见树下一群老头老太太在打麻将就信步走了过去,坐在长椅上默默地看着。这时,一老头站起说:“小伙子,麻烦你替我一下,我上趟厕所。”
“哦,行,你去吧。”他赶紧坐到凳子上替老头出牌,没想到心不在焉还胡了一把,不一会儿又炸了一把。老头回来一看高兴地说:“嗯,打得不错,给我转转手气,让我喘口气,润润喉吧。”
他只好继续出牌,正在这时,妻子过来了,看见他不去跑事儿反而坐在打这里麻将,气不打一处来,怒目圆睁,快步走到洪涛身边说:“好你个洪涛,孩子到现在上学无着落,你不赶快去想办法到清闲自在的在这儿打麻将,看我不……”说着伸出手就要把麻将往地下扒拉。
洪涛赶紧站起来挡住说:“别误会,别误会,老人家要上厕所,让我替一会儿,你至于嘛?我不是正在想办法吗?不过得等,得等!”
“等,等,等到什么时候?再等几天,黄瓜菜都凉了,孩子还怎么上学?还不赶快去找人!”
那打麻将的老头说问“怎么,孩子上不了学?”
“是啊,我腿都快跑断了,孩子上学的事儿到现在还没有着落,我们两口子都快急死了。”
“别急,别急,我知道一个人,经常给人家办孩子入学的事。”老头热心的说:“不过得掏两个钱儿”
“掏多少?”洪涛赶紧问。
“不知道,几年前,我家孙女也是上不了学,我儿子急得不行,后经人介绍认识了那个人,花了一千块钱顺顺利利的就把孩子上学的问题解决了。”
“哦,是吗?”
“是啊,那个人有本事,滑唰(活套),有神通,门路广,城里的学校没有他办不了的事儿,给孩子办上学还是得靠他。”大爷不无夸赞地说。
“真的吗?”洪涛两口子喜出望外,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洪涛说:“大爷,你赶紧告诉我地址,我这就去找他,看行不行。”
“没问题。我知道他住哪儿,我给你写地址,你去找一下。”
洪涛见老头很是热情就感激地说:“谢谢你大爷,你可帮我大忙了,谢谢你啊!”
老头说:“谢什么,都是为了娃,谁让我这个人热情呢?”说着跟洪涛要过笔就写地址并说:“那个人叫严学军,你去找就是了。”
洪涛千恩万谢地接过纸条就直奔严学军家。到了严学军家门口,他敲了门,开门的是一个女的,他以为走错了,再核对一下纸条,没错,是这儿。他就问:“这是严学军的家吗?”
“是啊,你有什么事?”那女人问。
洪涛说:“有人介绍我来找他,想让他给孩子找个学校。”
那女人见说,急忙热情地把洪涛让进了家,因为他知道,凡来这里的都是财神。她倒了杯水递给洪涛说:“严学军出去给人办事了,一会儿就回来。你先坐,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洪涛说:“哦,没关系,我等一会儿。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我可以在外面等。”
那女人说:“没事,没事,你就在这儿等,他很快的。”
洪涛坐在沙发上等,他一边喝水,一边扫视着严学军家里的摆设,这是一个华丽的家,宽敞明亮,足有二百平米出头,从家里的装修可以看出主人的用心。电视背景墙很上档次,是玻璃幕墙,外加一些漂亮的灯饰,让幕墙闪烁出迷人的光芒。茶几高端大气,再加上豪华的皮沙发,顶灯,华贵得就像皇宫一样。他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心里感叹:“唉,真是人比人活不成,驴比骡子驮不成。咱那儿哪儿像个家呀!”想到这儿,他心里出现了一丝悲哀,到底是城里人,就是有钱,比咱就是强。唉,咱花点钱还得掂量掂量。
他坐在沙发上正想得出神,突然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响,他赶紧站了起来,觉得在人家里求人,最起码的礼貌要懂的。严学军进门见洪涛站在沙发跟前就知道了他的来意,问:“是你孩子要上学?上中学还是小学?”
“小学。”洪涛有点儿羞涩地说。
“准备上哪一类的学校?”
洪涛一时没明白严学军的话,眼里现出疑惑的光芒,嘴张了一下没说出话来。严学军明白他没听懂就说:“你想让孩子上好一点学校还是……”
“哦,当然是好一点的学校。”洪涛赶紧回答。
“哦,好一点学校有好一点学校的价码,次一点学校有次一点学校的价码。你看你们……”
洪涛立刻明白了,说:“如果我想让孩子上实验小学,是怎个价码?”
“实验小学也算一类学校,但比起光明小学来又次了点儿。”
“那光明小学呢?”
“光明小学是一万五。实验小学是一万二。看上哪一所学校,你考虑一下。”
“那就上实验小学吧,离家近些,好照顾。”洪涛犹豫了一下说。他很想让孩子上光明小学,因为光明小学名气大,是市里的重点小学,教学质量好,师资力量强,一直以来是自己的期望。他们两口子早就合计好了,在城里给孩子找一所好学校,让孩子和城里孩子一样有良好的教育场所。可想到多出来的三千块钱就犹豫了,毕竟自己的经济不宽裕,来到城里,既要交房租,还要生活,供孩子上学,自己挣那几千块钱付过房租已经是紧巴巴的了。妻子几次想出去找活干,都让自己挡回去了,因为自己宁愿苦点儿,累点儿也不想让孩子受委屈,毕竟照顾孩子要紧,不想为了挣一点儿钱把孩子扔下,不划算。严学军见他说上实验小学就说:“一万二,我负责让你孩子进学校上学,但学校跟你要多少就不干我的事了,你明白吗?”
洪涛赶紧说:“明白,明白。”
“那行,你先把一万二给我。”
“这……”洪涛见严学军现在就要钱就嗫嚅着说:“我来时不清楚你的规矩,钱没带够。”
“你没够带钱就来要办上学啊?”
洪涛赶紧说:“我明天带来行吗?”
“行,那就明天。不过要告诉你,学校的名额快满了,再迟恐怕就有了难度,还是早点为好。”
洪涛点着头说:“知道了,知道了。”
从严学军家告辞出来,洪涛在心里默默地算了一下账,一万五是不行了,如果一万五出了的话,孩子的学费,书费,还有这个月的生活费就没有着落了。一万二还行,只要孩子念上书,自己勒一下裤带就过去了,孩子能上个好学校我的心也就踏实了。回到家里,他和妻子又仔细商量了一下,妻子说:“一万二就一万二,总比上个差学校强,只要孩子将来能有出息,现在紧点儿没啥。”
第二天,他带着从嘴里抠出来的一万二来到严学军家,严学军问:“钱带来了?”
“带来了。”洪涛说着把一万二递给了严学军。严学军接过钱数了数说:“你明天过来听消息吧,我向你保证,没问题。”
洪涛说:“那就麻烦你了。”
告辞了严学军,洪涛长舒了一口气,心从嗓子眼儿搁回到胸腔。贵是贵点儿,只要孩子有学上,能受到和城里孩子一样的良好教育,一万二还算是值档。
第二天,他去找严学军,严学军给了他一张报名的表格让他填写。填写完毕,他就带着这张表格去学校报名。来报名的人真不少,排了一长队。他排了半天,好不容易轮到了,负责报名的老师接过表格看了一下说:“你先去吴校长办公室在表格上签个字再过来报名。”
洪涛只好拿着表格去办公室找校长。他抬起头看着,见门牌上写着副校长室,就敲开了门,开门的正是吴校长,吴校长接过表格看了一下说:“你孩子没户口是吧,也没暂住证?像你这种情况得交三万赞助费。”
“三万?!”洪涛一下子愣住了,他真没想到一年级小学生入学还得三万赞助费,这不是比上大学都难了吗?他小心地问了一句:“这不是公立学校吗?我听说公立学校是不收赞助费的。”
吴校长说:“你弄错了,是有户口,跨学区上学的的不收赞助费,其他的一律收取。”
“带钱了么?”吴校长见洪涛有些犹豫就不耐烦的问了一句。
“我以为只收报名费和书费,不知道收赞助费,所以没带。”
“没带钱你报什么名啊?赶紧回家拿钱去,过了今天可就不收了。”
洪涛只好退出门外,看着那么多的孩子跑上跑下像一只只快乐的小鸟,心里一阵阵揪得慌。原想到城里来打工,把孩子也带到城里,给孩子一个良好的教育环境,谁知……
洪涛愁得眉头拧成了一疙瘩,心里真不是个滋味,这三万块钱从哪弄去呀!他站在吴校长门前半天不肯离去,真希望吴校长开恩,希望有奇迹发生,能给表格把字签上。可看看来找校长的都是给孩子交赞助费的,他的心凉了半截,一脸的无奈,恓惶。有一个女的走出校长室时嘴里嘟嘟囔囔:“交了赞助费,不给开发票,什么意思啊!”
洪涛越看越愁,他耷拉着脑袋往校门口走去。可能是他一脸的愁相吧,校门口一个中年男人迎上来问他:“怎么,孩子没报上名?”
洪涛摇了摇头:“没有,报不起啊!”
“怎么了?”中年人关切的问。
“要三万块钱赞助费。我哪儿拿得起!”
“听说公立学校是不收赞助费的,你没跟他们讲?”
“我压根就不知道学校收赞助费这档事儿,所以没带钱。不是我不交,是压根就交不起。交了赞助费,我们一家老小这个月的嘴就要挂墙上了。为了孩子上学,我腿都快跑断了,好不容易打听到一个人说能办,人家开口就要一万二,说保证能让我孩子上学,谁知今天来报名,学校又跟我要三万块钱赞助费,我,我哪有那么多钱啊!就一万二也是我们两口子两年省吃俭用节省下来的。”洪涛说着眼睛有些湿润了。
中年人听完洪涛的话眼里闪现出同情的目光:“唉,如今孩子上学可真难!”
“谁说不是呢?比上大学都难。”
这时,又有一个人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中年人迎上去关切的问:“怎么,孩子没报上名?”
“报上了,人家要三万块钱赞助费。钱倒是交了,可人家不给开发票,你说这是什么做法呀,简直是抢人!”
“你先别走好吗?”中年人说。
“为什么?”那人疑惑的问。
中年人说:“你先别问,一会就知道了。”
过了一会儿,中年人见跟前聚集了七八个人就说:“你们都跟我来。”
希望我们的生活中,多遇到这样的纪检书记,像中央王书记一样,老虎苍蝇一起打。小说唯一有点瑕疵的就是,这些坏事,又全是副职做的(况且他还直接收费),而正职还是正直,真的吗?或许只是为了显示绝大多数领导干部还是好的,坏人只是极个别。然而想一想,若是没有一直流行的歪风斜气,只凭他一个副校长,真的能那么“牛”?想想山西省委,几乎一半常委有问题,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