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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品 我那幽幽的姑娘


作者:木子三皮猪 秀才,2348.40 游戏积分:0 防御:破坏: 阅读:2863发表时间:2014-09-06 08:20:29
摘要:人生若只如初见。我那幽幽的姑娘,你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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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约在十年前,我遇到了一位令我至今难忘还很可能终身难忘的姑娘。
   那年我十六,她十四,漫天的飞雨,满心的忧郁。
   我发育得很早,十三岁就长成了人,十四岁就被学校开除外出打工,十六岁从青岛回到家又开始读书。当时去那所离家二十多里的临县一乡下初级中学时,怀抱着脱离农村的宏伟志愿,宛如许多浪子回头的一样,我也抱定决心考上重点中学,然后考上大学,然后就不用种地了。
   当我进了那个初二班级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个头竟然最高,又身穿黑色皮衣,脚蹬黑色皮鞋,宛如一个老师的模样。这样的气场当然被班主任重用,便担任班级体育委员和文娱文员,也是权力之外的角色,这决定了我此后的一个发展方向,此处不多赘言了。
   那是一所乡镇级别的学校,在校生都是农民子弟。学校分走读生和在校生,走读生每天都回家吃睡,在校生从周一到周六中午都是在校吃睡,我是在校生。班里的女孩子们都很小,胸前的花骨朵不甚茂盛,大都生得粗猛,说话嗓门极大,课间在教室内外砸书扔人,哭天抢地的很多;男生也少有文静者,多聚集一块玩牌闲聊。我到了后,自然有一种遗世独立的感觉,又心忧他们知道了我的底细,小看我,鄙视我。一个当了七八年的学习混子沦为两年的社会混子后突然要做一名品学兼优的学生,这无异于一个名牌妓女要从良般艰辛。
   而每天写日记,展开批判与自我批判,又少友人,便也学习渐入佳境。第一次月考,英语竟然考了六十八分,数学八十二分,语文八十分。这是一场空前绝后的胜利,两年没有摸书的人,学习一个月后竟然能够进的班里前三十名,这给了我继续读下去的勇气。也让我不再那么的紧张,开始与班里的人交往,开始注意女生了。生而为男,不是同志,便始终对女性有挥之不去的眷恋,不知是福是祸,在我却多得到祸。
  
   2
   当年在外混日子的时候,养成不少流氓习气,譬如:抽着烟对女生吹口哨,看到漂亮妹子就想泡;脱上衣踢鞋子爱打架,口不留德欺软怕硬。一个不守人群规则的人,突然要变得守规矩又具有榜样的特点时,这个人一定会变成另外一副德行:寡言少语,而易怒。因为脱离了习惯的生活和思维模式,在陌生的环境和精神世界里,他无时无刻不处于狂潮翻滚中。那时候我便处于这种状态,而正是在这个关头,我遇到了那个幽幽的姑娘。
   我的硬笔书法有一些底子,认真地写楷书,一笔一划倒能够入眼,在一个农村初二班里,我的字算是第一漂亮的了。每学期都会有几次主题板报,写字的重任就落在我的手上。我也积极性高涨,抱着一盒子彩色粉笔利用午间休息的空儿,昂着头抄写刘墉的心灵鸡汤。刘墉煲得一手好烫,正合适十四五岁的孩子渴饮,我那时候智商也就居于十四岁左右的样子,所以喝起来津津有味,抄写起来顺风顺水。而抄写正酣时,背后有脚步声走来,听频率,听声音,感觉是个女孩子,因为很轻很慢;我忍着没有回头,假装全然无知于外物而醉心书写,嘴里竟随情景读了出来。而那时候,那个蹑手蹑脚的观众笑了一下,我便不能再装下去了,却故意猛回头,似被惊吓道:“呀,什么时候进来的?”话结时,方看清了她,一袭鲜红大衣,披头长发,含情脉脉的眼睛正不好意思地盯着我笑。
   我顿时热起来,局促不安,把粉笔放进盒子里,故作镇定地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认真地看了她几眼后问她:“你叫张薇吧?”
   她已经走到自己靠窗的座位上,正准备坐下,听到我问她的话,便把刚转过去的身子又旋过来,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多情的光芒又充满了忧郁似地,一缕清风一般的话语隔空传来:“我叫张薇,怎么啦?”话毕,竟一动不动盯着我看,却又含羞似地缓缓垂下头来。
   我大声笑了起来,顿时把之前养成的积习拿来道:“你很好看嘛,怎么来这么早?”
   她笑了,听我夸她,竟笑弯了腰,然后又抬起头捂住嘴说:“我知道你叫冯波,我婶子说你曾经出去打工过呢!”
   我立即胆怯了,却又自豪了,不自觉地走到她面前,隔着一张桌子的位置坐下来,抬头不怀好意地朝着她笑道:“是啊,我去过深圳,去过青岛,两年呢!我可算是一个老江湖了。你婶子是谁啊?”
   她微笑地坐下,没有看我,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糖,旋即扔给我,我接住,正准备说谢谢的时候,她又笑着说:“我婶子是刘老师啊,你为什么打工后又来上学呢?”
   我突然明白了,刘老师是我父亲的朋友,我之所以能进这个学校就是托得刘老师的关系。而对于这种为什么又要上学的问题,我已经想过了很多次,便张口答道:“不想那么早结婚啦,我爸爸已经给我开始说媒了,我一害怕就来上学了。”
   她听后,笑了,幅度很夸张的笑了,撅着嘴说:“我不信呢,你看人那么贼,怎么害怕结婚呢!”
   我突然起了兴致,就问:“你看我贼吗?”
   她停止了笑,泛着光芒的眼睛转了几转,直勾勾盯着我说:“或许吧,嘿嘿,你写得字挺好看的呀!”
   听到有人赞美我的字,我精气神儿来了,也就不再接茬问什么贼不贼的问题了,故作谦虚地道:“也不是太好了,只是在咱班比较好而已,对了你会画画不?”
   她看着空着黑板上的字说:“会一点,我可以给你配一些花,还有要加一些花边儿。老师不都说了吗,要我跟你一起办黑板报,你还问我会不会画画?”
   哦,我说我怎么知道她叫张薇呢,原来那天班主任说的时候,我看了她几眼,才有些印象了。
   她便从桌位上起来,快步走到后面,在黑板上做起画来。她画了一池荷画,水波盈盈,荷叶亭亭,荷花清清,很美。
   从这一次,她便走进了一个回头浪子的初期生活里,并将扮演着改变这个浪子旅程的重要角色。此时,我想起一句诗:人生若只如初见。
  
   3
   大四寒假,我不顾家人的百般劝阻,毅然去了广州打工。寒冬腊月的广州也分外凄冷,站在工作台前的我经常有机会得到笔和纸,便在凄冷的腊月练习写诗,并倾尽所能回忆自己能够默写下来的诗歌。先是李白杜甫的,后来写苏轼,写秦观,又写李煜,而最后写到李商隐的时候,那一首《锦瑟》: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我竟然哭了,不能工作,怕被人瞧见,慌不择路跑进卫生间,对着斑驳的墙壁,痛哭流涕。晚上做梦,竟也从梦里哭醒。
   我记起了她,我记得初三那年收到她的一封信和一个明信片。那年我快十八岁了。
   初二结束后,我转了学,离开了我梦想的起点,离开了她。而我却不再理她了,当我回到那个学校的时候。我不去见她,只是跟几个朋友见面后,就离开那里。过了很久才知道她当时百般地找我,要送我一件礼物,并托我的朋友送给我。我拒绝了,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拒绝她。
   过了这么多年了,没有哪个女孩子会在人群里找我,会央求人送我礼物,会给我写信,给我寄一张夹着黄叶的明信片了。没有人爱过我,除了她。那一刻,我站在工作台前哭了。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4
   张薇爱哭,这在班里是出了名的。后来班里很多同学都告诉我她劣迹斑斑的罪状:“她可惹不起哦,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哭了,一哭就一节课呢“
   “有一次上课的时候,她就突然趴在桌子上哭了,老师吓得了不得,劝也劝不住呢。“
   “你不能给她开玩笑的,开玩笑也会哭,有一次我说她是个没妈的孩子,她就哭了,哭了一下午,眼睛红肿红肿的,好几天都不搭理我。”
   “唉,波哥啊,你不会喜欢她吧?她就是个神经病,哭啼啼的,像个三岁的孩子!”
   张薇的位置在靠窗的地方,上课爱望向窗外,窗外是一颗粗大的枣树,枝叶茂盛,躯干弯直插天空。枣树后面是一片杨树林,秋天到了,落叶纷纷,满地黄叶堆积,望久了不免凄凉。可她总是望着窗外,有时候一望就是一节课,下课了也不出去跟同学玩耍,放学后一个人拎着书包就回家了。
   我观察了她几个星期后,越发觉得她不同寻常,越发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别样的魅力。那时候,我的学习成绩已经跃居班里第三名了。她却经常会占据我的课余时间,甚至上课的时候,我也会因为她而走神。
   我在班里也是独来独往,可我力气大,学习好,我觉得自己像一只孤鹰。她呢,就如童话里的人物,她的眼睛总是含情脉脉,望着你有无限的感情缓缓流淌出来,仿佛有许多话要对你说呢。
   我开始给她写情书了,用我阅了大量言情小说的头脑编制一篇篇沾满多情水的文字,倾诉我对她的爱恋。我完全疯狂了,每天晚自习后都会送她一封信,称她为紫色茉莉或者蓝色蝴蝶,落款是“孤独的鹰”情书的内容不足称道,全是一些柔靡的语言堆砌的句子,一句话有三四个爱字。
   每当我给她信的时候,她都会接住,然后低着头把信放进书包里,看也不看我,头也不回就离开教室了。平时路上遇到了,就会对我笑一下,然后慌张的跑开。
   那时候的我根本就不知道这一切代表着什么,白天努力学习之余,隔着许多人头望着她,心底思潮澎湃,就写信给她,倾诉我的孤独,倾诉我对她的爱情,还在信里说自己会娶她,给她一生用不完的幸福。
  
   5
   张薇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在晨读的时候跑到我身旁,我正惊喜的时候,她忧心忡忡而又迅速深深望了我一眼,眼波浮动里蕴藏着些许不安和担忧,我木头似地看到她慌忙把一封信放在我桌子上,然后顿了顿对我说了话:“给你”,不等我回答,她便走了,很快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我紧张地拆开了信,娟秀的字体有些歪斜,短短的一百来字,我看了许久许久,等我缓过神来,抬头朝她望去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子上了,头深深地埋进胳臂围成的深渊里,周围鼎沸的读书声把她团团包围,许多尖刀刺向她,伤害她。我感到自己是最大的坏蛋,我的存在已经造成了她无比的困惑。我每日的一封情书,一写便是两个多月,终于给她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对我自己也造成了难以启齿的威胁。
   她信上说她的父亲已经发现了我给她写的情书,并且要通过她的婶子来学校找到那个所谓的“孤独的鹰”,并且要找人揍这个“孤独的鹰”。她央求我不要再给她写信,也不要再当众找她了。
   是呢,我当众找她好多次。有一次放学了,我还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我完全不像一个学生,那一拉手已经决定了我所有的改造计划都付之东流,我依然是一个社会流氓,利用上学的机会来到学校泡妞。想到这里,我羞愧难当,无地之容。我望着趴在桌子上,似乎哭着的她,快速地写了回信,再也没有缠绵悱恻,再也没有信誓旦旦,再也没有情情爱爱,我只是写道,我从那一刻之后的半年再也不会给她说半句话。当我写完信后,我立马找到了心理疏导的出路,我从心底开始鄙视她,从前同学在我耳边说她的各种流言蜚语起了作用:“是啊,她本来就是一个神经病啊!根本不值得我的爱情啊!”“我他妈的真是个傻逼啊,竟然给这么一个疯子写信求爱,我不如死了好呢!”“我这样怎么可以考上大学呢?我这样怎么可能改变自己呢?爱情,去见你的大头鬼吧!”
   我把所有的一切都推给了她,放学后把信扔给她后扬长而去,一身轻松似地拼命进入了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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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二寒假的时候,我领了一叠奖状回了家。整个寒假我都沉浸在学习大业里,完全忘却了一切。当开学后,我也是默默的读书学习,疯狂地追赶着课程。后来学期末,我要转学到我们的县的初级中学,以便考进县一中。那时候离别的伤感突然袭来,而又不知道如何表达,只是让许多人写了同学录,也给了她。那是半年来我们第一次对话,我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把同学录递给她,她用一双充满渴望的眼睛望向我,仿佛希望我能够说些什么。而我没有,半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鄙视她,并且跟从大家一起说她是一个神经病,说她爱哭,说她什么都不懂。当她接过我的同学录的时候,我的心底竟然泛起一股股嫌恶的情绪,没好气儿地说:“你随便写点什么吧!”她对我笑了笑,捂着嘴,翻了翻那本同学录道:“我可以看看别人写的吗?”
   我厌恶地白了她一眼道:“随便啦!多事儿,不写快给我!”她听言慌忙抱住了我的同学录,讨好似地笑道:“我写啦,你等一会儿好不?”
   我又没好气儿地说:“行啦,你先写吧,写好给我!”她笑着点了点头,又深深地望了我一下才缓缓垂头翻开同学录,准备着写点什么了。
   那时候,我已经倍感窘迫,跟一个“神经病”多余的话,是可能招来他人的闲话和鄙视的。我环视了一下,欣慰的是没有人注意我给她说了这么多废话。于是就连忙离开了那里,回到朋友中间胡乱侃大山去了。
   后来我终于要离开那里,父亲开车接我,坐在装满行李的后车厢里,看着慢慢后退的校园里的景色,心底不油地生出一些黯然的情绪,正在那时候,车出校门口,我望见了她,正挎着书包走路的她。她看见了我,又笑了,眼睛一直盯着我,似乎有话说,似乎要喊我,似乎要撵上我的车,可最终她还是消失了,因为车拐弯了,她被遮挡在墙里面。而我心底的波澜也随着迎面来的秋风吹的无影无踪,我的路还很长,我渴望我未来的暑假奋斗和初三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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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作者用悠悠的文字,为我们讲述了一位幽幽的姑娘,以及一段青涩的忧忧的情感经历。早熟的冯波在外打工两年后重返校园,决心从此做一个品学兼优的学生,在为班级办板报时,熟识了同来办板报的女生张薇,觉得她身上有一股别样的魅力,便开始了疯狂的长达两月的情书攻势,在被张薇的父亲发现情书后,他内心起了微妙的变化,听信了同学的流言蜚语,跟着开始鄙视她疏离她,直到后来离开那所学校,对张薇费尽心思的打听找寻也置之不理。而张薇呢,从初二见到冯波后便一直没能忘了他,在他走后,总是托人打听他的近况,还费尽心思找人转交明信片和书信,在被无数次无视和漠视后,她进了一所混子学校,并成了校里有名的混子。上了大学后的冯波回过头想起了关于张薇的所有的一切细节,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一次可以很纯真地爱着的机会,错过了一个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的人,然而一切都晚了,刚满十九岁的张薇已经快要嫁人了。冯波懊悔不已:人生若只如初见,我那幽幽的姑娘,你在何方?然而人生没有彩排,每一天都是现场直播,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就让我们一起铭记并怀念那些曾经的青葱岁月,那个曾经的幽幽的姑娘吧!非常精细细腻的情感佳作,倾情推荐共赏! 【编辑 龙在江湖】【江山编辑部精品推荐014090703】

大家来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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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楼        文友:龙在江湖        2014-09-06 08:22:05
  细腻精彩的小说,欣赏学习了。问好作者,祝写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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