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燕若知道会是这个结果，她情愿做个泼妇，让韩仁厌弃，让邻居笑话。
　　
　　 可是某些时候人的感觉就是会迟钝的，迟钝到连直觉都消失的地步。
　　
　　 吴燕得知韩仁在这个傍晚又要出去的时候，吴燕一如以往，气愤还担心。吴燕一直不明白男人们怎么会这样热衷于喝酒聚会。似乎一天不喝酒聚会就能死人一样。
　　
　　 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吴燕已经不再忌讳死这个字眼。
　　
　　 还有什么比死亡更能让人心灰意冷的呢？
　　
　　 以前，吴燕即便再气愤，也不会咒男人去死。她很忌讳这字眼。吴燕一直认为女人是个不太吉利的性别，往往从女人嘴里吐出的话语早晚都会应验。
　　
　　 吴燕清楚记得自己怀孕捡口的时候，有一天说想吃兔子肉，没到下午，她养的最肥的那只兔子就莫名其妙地死了。韩仁说，你的嘴可真毒。说归说，韩仁还是把死兔子剥了皮，做了一锅红烧兔子肉。
　　
　　 婆母胆战心惊地问吴燕，你还真敢吃啊？听说孕妇吃兔子肉会生三瓣嘴的娃儿呢？
　　
　　 韩仁大手一挥：娘！不要信那些鬼话。那都是旧社会时候，穷人家吃不起肉，故意吓唬孕妇的。不过咱们家也不富，你就让吴燕解解谗吧。
　　
　　 后来没有多长时间，吴燕看着天空中飞过的鸽子群，说，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三斤。
　　
　　 这鸽子肉也许很好吃吧？
　　
　　 韩仁说你竟做白日梦。这在天上飞着呢。好了，别再念叨了。我去看看稻田里缺水不，顺便去河沟里给你抓条鱼来解解谗。
　　
　　 没有多会，韩仁笑嘻嘻提来了一只断了翅膀的肥鸽子回来了。对着吴燕说：老婆，我说女人嘴毒吧？你瞄上哪个哪个倒霉。这不，这家伙好象是惊弓之鸟，我一吆喝，它自己跌下来了。
　　
　　 从此，吴燕再也不敢说想吃肉类。她害怕她家养的那些畜生无端遭殃。
　　
　　 邻居李梅就不这样。她总是死咒活骂的。李梅的男人小辉好赌，李梅总是抬高她的大嗓门在凌晨男人回家的时候咒骂。话语是尖刻又恶毒，似乎那语言是解恨的利器，能把男人的赌性割除一样。可是她的男人小辉并没有因为李梅的咒骂而飧难。相反还活蹦乱跳着依然每天吃饭，放屁，然后就是出去打牌。
　　
　　 吴燕常常听着李梅的咒骂就胆站心惊。她怎么就不怕应验呢？要知道男人可是女人的天啊！
　　
　　 尽管吴燕的迷信没有一点道理，但吴燕依然坚持信奉。她一直认为爱男人就应该无微不至。
　　
　　 世间的组合往往很奇妙。吴燕就总结出一个规律，大凡两个人组合成家庭的时候，总是会有意无意地达到互补。吴燕总结出这也许是大自然的法则在起作用。比如身材过高的人，配偶的身高往往是很低的。过于聪明的人往往会摊上一个甚至有点呆笨的另一半。想到这些，吴燕就对韩仁的粗心马虎脾性宽容了许多。尽管她经常会因为韩仁的空心而生气。但后来又总是自己说服自己消了气。
　　
　　 但这次吴燕真是被韩仁给气住了。
　　
　　 还正在吃三九胃泰呢！这会儿非要出去喝酒。说已经和小辉，张坤他们说好了，若是再对他们说不去了，说是媳妇不让去多没面子？
　　
　　 吴燕说面子有身体重要？
　　
　　 韩仁说当然面子更重要！你个女人知道个屁！头发长见识短！
　　
　　 吴燕最恨韩仁这霸道的大男子主义。随即也控制不住火气上窜，就插上了大门：我今天还就跟你较上了！我就不让你去，我看看这面子究竟有多重要！
　　
　　 韩仁当然不会买她这套，一把甩开了吴燕，而且还抛下了一句话：我这次出去就永远不回来了！让你横！
　　
　　 吴燕跌得屁股生疼。不由泪眼婆娑，望着韩仁骑着摩托的背影，再也忍不住悲愤出声！天杀的！这么狠心，把我摔成这样连头都不回。我怎么摊上这么个少心无肺的男人啊！
　　
　　 哭声惊动了李梅和婆母。她们相继跑过来劝解，吴燕才止住了委屈。
　　
　　 吴燕整个晚上都心里都惴惴着，女人就是这样没出息。男人不回来她永远都不会睡安宁。
　　
　　 吴燕还为韩仁临出门前的那句话心惊肉跳。右眼皮也因为心理作用兀自乱跳着。吴燕已经忘记了生气，只有无尽的担心。
　　
　　 吴燕终于给韩仁打了电话。她要确切听到韩仁的声音才能平静下来。
　　
　　 可是，又是那个冰冷的声音：对不起，你拨打的电话已经关机。
　　
　　 又开始了！
　　
　　 吴燕的心不由又碎裂成数瓣，瓣瓣都是对韩仁的怒与怨。
　　
　　 那还是三年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有人传言他和李梅鬼混在了一起。后来小辉从外地回来的时候，他们两家做了一次长谈。解释说开了，根本就是莫须有的事情。李梅说吴燕你相信吗？我们姐妹两个处得多好啊？怎么可能？只是小辉不在家，韩仁哥经常帮我做点重活罢了。一定是那些吃饱了撑的没事情干的人乱嚼舌头根子！
　　
　　 吴燕情愿不相信那些鬼话。但那段时期，韩仁经常关机。吴燕经常联系不上他。但吴燕自有吴燕的信条。所以吴燕情愿不相信那些鬼话。
　　
　　 韩仁的再次关机让吴燕再也做不到淡然。忽然间的的气愤情绪让吴燕终于关闭了那盏为韩仁亮着的门灯。
　　
　　 翻来覆去折腾在床上，吴燕一直在折腾着自己的眼皮，用篾条贴也不行，用纸条贴也不行，用唾沫湿还是不行，最后吴燕只好狠狠煽了右眼睛一巴掌。随即是火辣辣的感觉终于代替了眼皮跳。
　　
　　 凌晨两点，门被拍得山响。吴燕知道一定是韩仁喝醉了，否则不会用这样大的力气打门。
　　
　　 打开门，却看见小辉站在门外，似乎很冷的样子，一直在颤抖着嘴唇。
　　
　　 “韩仁呢？你们不是一块去喝酒的吗？”吴燕朝黑黑的马路尽头望了一眼才问。
　　
　　 “不好了，嫂子！韩仁他……从摩托上掉下来摔昏过去了。我们是一起回来的，走到村部的时候，他就忽然掉地上了……”
　　
　　 吴燕感觉天旋地转。甚至没有来得及听完小辉后面的话。
　　
　　 吴燕醒来的时候，事实已经铁定了。韩仁像他临走前说的那样一走再也没有回来。
　　
　　 半个月之后，吴燕给小辉打电话说：韩仁托梦给我说，他活过来了。在坟里闷得慌，你在哪里？快回来帮我扒开看看好不好？他还说，以前是对不起你，不应该那样照顾李梅……
　　
　　 据说小辉接电话的时候也是正在摩托上，然后也出了车祸。
　　
　　 还好，小辉命大，只是摔折了一只胳臂。
　　
　　 一个月之后，吴燕对婆婆说，你帮我把你孙女看一段时间，我出去打工了。等我安顿下来我就来接她。
　　
　　 吴燕离开村子的时候，是小梅送的她。小梅说，不管怎样，我们还是好朋友不是？以后有什么要给我打电话。
　　
　　 吴燕说，没关系的，人怎么样都能活，也得活。我想朋友哪里都有的，你说是吗？
　　
　　 小梅低下了头，不敢正视吴燕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