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六颗佛珠
　　
　　
　　 哥哥与弟弟之间的距离，
　　 比“问好”这二个字
　　 要短。
　　 ——电话
　　
　　 一朵鲜花从天而降。
　　 落在我的梦里，
　　 长成一树花。
　　 ——无题之一
　　
　　 男人面前是：女人。
　　 女人面前是：男人。
　　 大人面前是：孩子。
　　 孩子面前是：诗歌。
　　 ——诗歌
　　
　　 二十个人为你化装。
　　
　　 结果是：第二十一人过来，
　　 为你穿上华丽的服装。
　　 ——香烟
　　
　　 端起杯子，
　　 没有水。
　　 放下杯子。杯子说：
　　 我要喝水。
　　 ——杯子
　　
　　 就是在法律与罪犯之间
　　 寻求平衡的人
　　 ——律师之一（1990，6，24）
　　
　　 不吹？我
　　 也能行走。
　　 ——轮胎
　　
　　 看不见女孩的脸，
　　 一定不是女孩的声音。
　　 ——手机
　　
　　 更多的时候是无望的空想
　　 还有醒后的冷漠不知身在何方
　　 只是想起别人洞房里的新娘
　　 随月亮升起的还有众多星星的失落
　　 ——无题之二
　　
　　 在罪犯脸上
　　 写满法律
　　 ——律师之二（1990，6，24）
　　
　　 能摸一摸？
　　 那也很舒服。
　　
　　 女人说：坐下
　　 或者躺下，
　　 就别起来。
　　 ——沙发
　　
　　 栽花是一种乐趣
　　 浇花是一门学问
　　 ——感受（1989，7，12）
　　
　　 点着一支香烟
　　 见火柴盒上那位老人
　　 说：
　　 回家。
　　 ——跳舞
　　
　　 虎行天下，
　　 语言不成问题，
　　 生活也不是问题，
　　 工作似乎也不很累。
　　 只是想知道，
　　 武松今天喝了几碗酒？
　　 武松今天在景阳岗不？
　　 ——无题之三
　　
　　 阳光不到的地方
　　 有你的影子说我的好话
　　 ——情人（1990，6，24）
　　
　　 从罪犯住的地方
　　 带出一本法律的书
　　 ——律师之三（1990，6，24）
　　
　　 碗是小了点
　　
　　 所有的颜色
　　 都跳跃起来
　　
　　 大山一样的房子
　　 在梦中倒塌
　　 一切裸露无遗
　　 ——送海人（1989，4，25）
　　
　　 小鸟的叫声
　　 叫住行人
　　 揪起衣襟
　　 ——无题之四（1990，6，4）
　　
　　 一件平凡的事
　　 总要让国王过问
　　 然后存档
　　 ——诗人（1990，7，26）
　　
　　 回想起一位过路客人的腰带
　　 却无人问起它的颜色
　　 ——亭（1990，7，26）
　　
　　 树叶儿在窗外
　　 探进头来的那一天
　　 这个院子里就有了风
　　
　　 一只木箱子
　　 在夜里沉默不语
　　 ——圆房子（1989，6，3）
　　
　　 在镜子里看到的
　　 永远是别人的缺陷
　　 ——存在（1991，11，1）
　　
　　 谎言把城市的每一条路口堵住
　　 粮食铺开乡村通往城市的道路
　　 在城市爱情是随处可见的东西
　　 ——城市（1992，5，10）
　　
　　 即使死了
　　 也是一把坚硬的骨头
　　 让人看一眼就发抖
　　 ——自白（1992，5，10）
　　
　　 心细使他怀疑自己
　　 比怀疑别人更有理由
　　 ——自白书（1992，12，7）
　　
　　 说牛奶是白色的
　　 然后端起碗
　　 然后有猫的声音
　　 爬上碗边
　　 然后对过往的老鼠说
　　 碗里盛的不是牛奶
　　 ——猫语（1992，7，18）
　　
　　 静坐成门口一片树叶
　　 有钟声突然响起
　　
　　 轻叩门环
　　 如烟坠落
　　 ——狗（1990，12，2）
　　
　　 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
　　 然后说一些别人都能听见的话儿
　　 ——诗集（1990，7，26）
　　
　　 女儿有花一样的名字
　　 女儿有花一样的芬芳
　　 女儿是花儿
　　 从女儿的声音里
　　 也能叫出花的模样
　　
　　 女儿真好
　　 小为真好
　　 ——小为真好（1996，11，3）
　　
　　 半夜醒来
　　 为证实梦中的一句诺言
　　 滴下泪
　　 写成信
　　 ——欲（1992，12，2）
　　
　　 天。垂直而下
　　 迎面而来的物体
　　 切断
　　
　　 溶入身体内的声音
　　 发出强烈的光芒
　　 ——快乐（1992，6，12）
　　
　　 那个漂亮的女人
　　 总是在房子外面叫你
　　 你站在院子里
　　 她又在房里等你
　　 ——爱情（1992，11，14）
　　
　　 不知道是怎样学会读书的
　　 只记得最初读过的书里
　　 有那么一位身穿五彩衣的人
　　 ——成长（1992，7，20）
　　
　　 一对恋人
　　 相跟着进来
　　 休息了一会儿
　　 又相跟着出去
　　 ——车站（1989，4，25）
　　
　　 树下赏花的人啊
　　 你手里拿的
　　 应该是一件衣服啊
　　 ——无题之五
　　
　　 把树根吊在树枝上
　　 就长出绿绿的树叶的
　　 那天上午
　　
　　 你确信有人来找过你
　　 你因此无话
　　 而辉煌
　　 ——阳光（1992，7，22）
　　
　　 在冬天。一位老人说
　　 在雪花下面，有一个传说
　　 人们等雪融化了
　　 问老人那传说去哪儿啦
　　 老人说：传说让雪给融化了
　　
　　 没几天，人们发现
　　 地上长出许多叫草又叫庄稼的东西
　　 ——丰收（1999，3，21）
　　
　　 耕种过一九九二年的那头牛
　　 又在一九九三年的地里
　　 收获着父亲的农业
　　
　　 其实有许多人看见
　　 父亲在一年十二个月里
　　 随便一走就走进二十四个节气
　　 然后和我谈论起
　　 关于牛的一些事情
　　 ——那头牛（1993，6，30）
　　
　　 灯
　　 一盏灯
　　 点亮一盏灯
　　 照亮天
　　 我好看见
　　 你说过的话
　　 在灯外
　　 一句一句说给我听
　　 ——佛（1991，6，19于五台山）
　　
　　 就是那个你一看见
　　 你就觉得见过似的
　　 并且。你又转过身来
　　 看着那个背影
　　 朝你走来
　　 ——美妇人之一（1992，5，10）
　　
　　 你不能说些什么
　　 (说什么都是多余)
　　 你想到些什么
　　 (想起又能怎样)
　　 你不知道因为什么
　　 (知道了又是多余)
　　 ——美妇人之二（1992，5，10）
　　
　　 还没来及体味一下成熟的滋味
　　 就被人装进玻璃瓶里
　　 体味人生
　　 ——麦子（1990，7，26）
　　
　　 不就是那个
　　 拉着你的手
　　 叫你回家的人吗？
　　 ——故乡（1992，4，14）
　　
　　 你给你的父亲和母亲
　　 提出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
　　 ——孩子（1990，7，26）
　　
　　 手摸着父亲走过的脚印
　　 我不得不把手挪开啊
　　 手一挪开
　　 眼前那一片庄稼
　　 你看到那它就长在那
　　 ——想起父亲（1992，7，21）
　　
　　 所有耍水的人
　　 都想浮在水上面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
　　 一个个人沉了下去
　　 ——皇帝（1990，7，26）
　　
　　 小为，爸爸一想起你
　　 爸爸就想回家看你
　　 小为，爸爸的小美人
　　 你是天上的月亮啊
　　 爸爸是你身边的星星啊
　　 ——给小为的诗（1997，4，16：女儿小为很乖，也很美。她喜欢安静，就象我一样：见不得人多，更害怕声音，人多嘴杂，就是事非之地，大可与小为属于那种胆小怕事之人：远离尘世是心中的理想，可惜桃花源只是传说而已。）
　　
　　 连自己最亲近的人
　　 都不忍心放过
　　 ——医生（1990，7，26）
　　
　　 在外面呆的日子
　　 在手指上
　　 无论怎样数它
　　 都是回家的方向
　　 ——想回家（1992，1，2）
　　
　　 就是走在我前面的那人
　　 留下的脚印
　　 ——清明（1992，3，10）
　　
　　 一九八九年六月初
　　 中国人都睁开眼睛
　　 看着中国青年
　　 长大了一岁
　　 ——无题之六（1992，7，19）
　　
　　 妻是一间房
　　 儿是窗外的风
　　 整夜整夜的风
　　 吹落屋檐的铃
　　 ——客居（1992，4，13于砂河，大黄风起）
　　
　　 父亲说过
　　 床是木头做的一种玩具
　　 ——无题之七（1992，5，10）
　　
　　 在我心中
　　 一直都在寻找
　　 你的心情
　　 ——恋（1992，7，20）
　　
　　 一九二三年二月初的那场大雪
　　 一直下到
　　 一九九二年九月
　　
　　 火车发出的那声汽笛
　　 还响着
　　 ——吊林祥谦烈士兼怀施洋（1992，7，12）
　　
　　 密闭的房子里进不了一丝气
　　 没有窗户也没有门
　　
　　 方向在这里只能是上或下
　　 头发长到该理发的时候了
　　 ——半根香烟（1989，1，3）
　　
　　 头悬国门
　　 剖心明志
　　 ——自白之一（1992，5，10）
　　
　　 对着歌声流泪的那人
　　 正看着他的血
　　 流成黄昏
　　 ——那人（1992，5，10）
　　
　　 在男人眼里
　　 母亲比任何女人
　　 都美
　　 ——人啊人（1992，5，10）
　　
　　 手在空中随便一抓
　　 松开的
　　 就是音乐
　　 ——音乐指挥（1992，7，20）
　　
　　 你以为山上没人
　　 结果山上就没人
　　 你以为山下没树
　　 结果山下就没树
　　
　　 山
　　 第一次给人留下
　　 不诚实的印象
　　 ——错误（1992，6，2）
　　
　　 上网不是什么动作了
　　 它在男人们的膝下
　　 已成为一个欢庆的节日了
　　
　　 这个时候，海
　　 从水下面浮了上来
　　 ——上网（1992，7，1）
　　
　　 手中那束鲜花
　　 四季盛开
　　 四季芬芳
　　
　　 花香
　　 让人们从四面八方
　　 走到你的面前
　　 ——观音
　　
　　 和雪花一块飘下的那朵梅花
　　 在冬季呼唤着她女儿的名字
　　 梅
　　 一个雪花搓成的名字
　　 一个叫人放下手中的活儿
　　 就想起温暖的名字
　　 ——一个名字
　　
　　 因为大姑
　　 一九九六年腊月廿二
　　 这个普通的日子
　　 就不普通了
　　
　　 这天在大姑的身后
　　 轻轻地划了一个句号
　　 ——眼泪是最好的语言（1997，4，16）
　　
　　 跳火车的人
　　 心摔成四瓣
　　
　　 一瓣缀满了眼睛
　　 一瓣长起了树
　　 一瓣在月亮里面喝酒
　　 一瓣在太阳下腐烂了
　　
　　 所有的新闻
　　 似乎都与他有关
　　 ——逃犯
　　
　　 完全可以凭想象
　　 去观察一个人心的颜色
　　
　　 这是一种迹象
　　 全城的居民为之雀跃
　　 拍肿的脸上失去光泽
　　
　　 没有云有它的原因
　　 它的一个远房亲戚病了
　　 ——没有云的原因（1988，12，28）
　　
　　 老觉得背后有人
　　 在叫我
　　
　　 商店里正出售
　　 天津产的涂料
　　 ——涂料（1988，12，29）
　　
　　 因为脚分左右，
　　 所以鞋也分左右。
　　
　　 正如一首诗，
　　 谁写也一样。
　　 不同的是，
　　 靠在标题旁边的那二个人，
　　 总有一个人抬不起头来。
　　 ——鞋
　　
　　 爱人买来一张桌布，
　　 上面印着许多向日葵，
　　 一动不动。
　　
　　 我说我嗅到了花香。
　　 向日葵听说后，
　　 一丝苦笑，
　　 ——我没有了自由。
　　 ——自由
　　
　　 走过的路
　　 回过头
　　 一个墓碑
　　 挡住我的视觉
　　
　　 碑上
　　 没有一个
　　 我认识的字
　　 ——无题八1989年3月25日
　　
　　 一位老人想起杯子的时候
　　 一只花边瓷碗在悄悄问他
　　 你在意我吗
　　
　　 女人说起海上的风
　　 风就吹起女人的裙角
　　 ——无题九1988年12月30日
　　
　　 自从那天有了
　　 你的所有概念
　　 我就在追踪
　　
　　 一双鞋
　　 在我脑海里
　　 摇出二只远行的船
　　 ——无题十1989年1月9日
　　
　　 眼睛里硬塞了
　　 一张纸片
　　
　　 晚上停电
　　
　　 谁家的后院门
　　 开了？
　　 ——一只箱子
　　
　　 太阳和月亮
　　 争斗的结果
　　 滴在一张纸上
　　 用好几种文字
　　 翻译
　　
　　 一个顿号很明显地
　　 被忽视了
　　 ——无题十一
　　
　　 许多年之前，有二个
　　 兄弟，在一条河边
　　 种下一棵树
　　
　　 许多年之后，这棵树
　　 在河边，结下
　　 二个果子：一个甜
　　 一个苦
　　 ——虚伪（2004，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