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冯杨柳火中取栗

　　38.冯杨柳火中取栗
　　
临近期中考试，每一个任课教师和学生们都在紧张地复习备考，临河乡初级中学的校园里呈现出一派紧张的学习氛围。要迎接考试，学校通知全体师生不再休息，取消国家法定的休息日，星期六星期天要照常上课。教师们一肚子怨气，私底下牢骚满腹。但怨言归怨言，现在学校校长的规定是没有人胆敢违抗的。
　　星期五下午两节课后，赖吉祥要韩利民通知老师，原定的例会也不再召开。下课的铃声一响，学生和教师们都急匆匆往家里赶，只有极少数离家较远的学生和教师还留在了学校。
　　星期六，韩利民像往常一样很早就来到了学校。学生和教师正陆陆续续地赶来，他做完例行的巡查后，正要回到办公室去，却忽然感觉校园里的气氛似乎有些异样。他不知道昨天晚上学校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正在纳闷，一个女教师神神秘秘地告诉他，说昨晚他们的学校发生了一件不同寻常的故事。
　　昨晚夜半时分，冯杨柳老师的丈夫从外地赶到学校，康继业和冯杨柳被当场捉奸在床，夜深人静的校园闹得人声鼎沸，不可开交。几个家离得远没有返里的教师津津有味地欣赏了一出闹剧，没有一个人肯下来劝架调和，息事宁人。他们只是躲在窗户后面瞧热闹，听那个戴了绿帽子男人愤怒地责骂，听康继业主任理屈词穷的连连求饶，还有冯杨柳老师挨揍时尖厉的嚎叫。
　　韩利民这才想起刚才在校园里看到那个冯杨柳的时候，她好像故意用头发遮住了半边脸颊，用手捂了嘴，支支吾吾地跟他打了个招呼。他本来想向她问一下班级的其他事情，见她那个样子，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还没有到上午上课的时间，老师们签到过后，三三两两地凑到一起。这消息传播得很快，不到一个小时，几乎所有的教师都知道了昨晚发生在校园里的这一件桃色新闻。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无动于衷，更多的则是那些生性本份、性格单纯的女教师们所表现出的鄙夷的神色和谴责性的话语。
　　她们的生活圈子狭小，三十年多来一直从学校出来再走进学校，她们在学校里所接受的道德传统，使他们很难容忍学校这一片净土出现这样龌龊的事情。况且，这件事就发生在她们身边，发生在她们熟悉的人身上，发生在她们的学校领导身上，发生在为人师表的教师身上。她们感觉到太不可思议，感觉到太让人难以置信，甚至感觉到有些恶心。这当然不能责怪她们少见多怪，因为她们听说或见到的婚外情，大多发生在书本上或圣洁的校园之外。如今，这样的事情竟然发生在她们的眼皮子之下，对她们、对她们的职业来说，是一种毫不留情的亵渎。
　　君子喜欢隐恶扬善，大多数教师只是把这件故事当作一次事故，在校园里议论议论，也就罢了。有几位女教师回到家里后，还忍不住告诉她们的丈夫。结果呢，有人嘲讽世风日下，连学校教师都搞起了婚外恋，难怪这个社会离婚率会日益提高。有人慨叹道德沦丧，教师都这样“为人师表”，难怪在学生面前越来越没有尊严了。还有人免不了隐隐担忧，学校领导整天把她们的年轻的妻子关在校园里，整整一个星期都不让回家，有这样好色的领导朝夕相处，难保哪一天这样的事故不发生在她们身上。
　　事情过去了好几天。虽然表面上平静了下来，但私底下还有教师和学生发表一些议论。就像一潭死水，表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风起云涌。学校里的生活实在是太单调了，特别到了夜晚。上罢晚自习，有几个教师聚集在韩利民的办公室里看电视，几个频道换过来换过去，老是地方台的广告节目。这段时间地方台老是狂轰滥炸地推销一种专治男人前列腺的药物。也算是触景生情，几个人就联系到了不久前学校发生的这件事情来。
　　有教师笑谈这广告的威力真是大，课堂上教师教给学生的知识记不住，但这句“男人怕说不中，女人就怕说随便”的广告词，学生记得清清楚楚，课堂上回答问题竟脱口而出。有一个男教师坏笑了一下，说咱们的康继业主任年近不惑，精力还这么旺盛，该不会经常服用这类东西吧。还有人说起康继业主任以学校的名义对家在外地的冯杨柳老师给以亲切的关怀，也算是想冯老师之所想，急冯老师之所急了。这些调侃的话语虽然说得淡然，但听起来却像是狐狸吃不到葡萄后，发出来的那种艳羡的感慨。
　　男教师们越说越有兴致，在座的女教师也不甘落后。别看这些人平时道貌岸然，衣冠楚楚，在学生面前装作一副正人君子的矜持模样，但她们私底下也常常是无话不谈，甚至有时表现得比现在更放肆更露骨。说起来也难怪，平时他们在学生面前不得不表现出为人师表，以身作则，身体内部的邪恶和本能一直被压抑着，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有一丝一毫的发泄。这几个女教师们也是这样，别看她们不声不响，但她们早已见怪不怪。如果你把一个带色带荤的故事当作一个笑话眉飞色舞地向她谈起，她们会觉得平淡如水。甚至还会发出这样的疑惑，这有什么好笑的？。
　　有人就说到了当年已婚的康继业是如何移情别恋，瞄上刚踏上工作岗位、年轻漂亮却十分幼稚的冯杨柳老师的。其中一个刘老师和冯杨柳曾经住同一个宿舍，她应该就是他们两人感情发展的见证者。有人说的不符合实情的时候，她就出面反驳一下，还两个人的恋爱过程以本来面目。
　　冯杨柳像大多数插足的第三者一样，一开始并不是有意要破坏他人的家庭。她顶着道德的谴责和舆论的压力，以母性的温柔和细腻，给孤身一人在学校工作的康继业以妻子般的温情和无微不至的照顾，真正应了那样一句老话，日久生情。冯杨柳情窦初开，享受着爱情的甜蜜。康继业在老婆潘宝莲面前得不到好脸色，却从年轻漂亮的冯杨柳身上得到了补偿。他梅开二度，再次品尝爱情的新鲜和刺激，自然要乐不思蜀，整天守在学校里，以校为家，自然那个令他伤心令他屈辱的家，他很少再回去。
　　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康继业和冯杨柳合合分分、分分合合地持续了四五年。冯杨柳曾天真地以为康继业会和他那位在县城教书的妻子潘宝莲离婚，和她再结连理。但康继业吞吞吐吐，始终没有给她当初承诺的名份。
　　男人四十一朵花，女人四十豆腐渣，知书达礼的潘宝莲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她知道康继业在临河乡和冯杨柳明铺暗盖，她在县城和人偷鸡摸狗，就是死活不愿意离婚。她宁愿死守着这段畸形的婚姻，也不肯放康继业逃出她的围城。有这样一个实亡名存的婚姻，有这样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对于潘宝莲来说就是身上护了一道盔甲，既是一种保护，也是一种退路。必要的时候，她可以拿有夫之妇的身份拒绝对她图谋不轨的男人。当然，在另一种必要的情况下，她还可以拿这个身份让她喜欢的男人尽可以放宽心。让他毫无后顾之忧地尽可以放心大胆地行使做她丈夫的权利，却不必提心吊胆地履行要做她丈夫的义务。
　　冯杨柳一直和康继业藕断丝连，这在学校，甚至在整个临河镇，差不多成了公开的秘密。学校里没有人愿意和冯杨柳同居一个办公室。刚分配来的年轻姑娘刘小凤老师不知情，糊里糊涂被学校安排和冯杨柳同住一室。冯杨柳和康继业拉上布帘弄出让人产生联想的声音，刘小凤臊得满脸羞红跑出宿舍。有时候，刘小凤和冯杨柳睡下了，康继业也会径直走进来，摸到冯杨柳的床上，甚至钻进她的被窝折腾一阵子。刘小凤没有办法再起来，只得蒙了头，装作呼呼大睡。有时深更半夜，刘小凤和冯杨柳会反锁了房门。而喝过酒的康继业，就会锲而不舍地拨开后窗，从窗子里跳进来。刘小凤也没有办法，看他们两人寡廉鲜耻，她只好经常借宿在别人的住室里。
　　冯杨柳自知这份偷来的爱情不容易，有时得寸进尺，挽留康继业就在自己床上过夜。冯杨柳很大度地冲刘小凤说：“你睡你的，反正咱们床上都有布帘挡着，你要是睡不着，听听录音机也行。”刘小凤气得脸色发青，说不上话来。她一甩门逃到外面，坐在学校前面的升旗台前掉眼泪。
　　刘小凤和刘艳蕊曾经是中学同学。刘小凤和她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气得呜呜直哭。对付这种人，刘艳蕊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坐在一旁的宋光辉感觉他们这样做，真是欺人太甚，说：“太不是东西了，怎么着也不能让人没地方睡呀。”宋光辉想了一会儿，又说：“要不，你把钥匙给我，反正他们不在乎，我也不在乎，你住我这，我住你那。他们不害臊，我也不害臊。”
　　宋光辉故意在午休的时间躺倒在刘小凤的床上。一连睡了两个中午，倒让冯杨柳也觉得不自在起来。她自觉对刘小凤理亏，从这以后开始有所收敛。她们两个人想亲热，就来到康继业的住室，那间挂有学校学生处招牌的屋子里。
　　就这样，两个人断断续续持续了好多年，冯杨柳见康继业离婚不成，赌气也好，报复也好，她不愿再这样空耗下去。她背了康继业，一气之下随随便便地找了一个外地男人结了婚。那个男人的老家在南方，在他们县城一个私营小工厂里上班。这个打工者暂时栖身在这个不大的小县城里，并不了解冯杨柳的事情。想到自己能够娶到这样一位貌若天仙的妻子，又是光荣的人民教师，自然像是捡得到一块宝贝，对冯杨柳千般疼爱万般呵护。
　　两个人结婚后，冯杨柳也曾经被丈夫的恩恩爱爱感动了好一段时间。她下定决心，要和康继业一刀两断，决不再往来。学校的大部分教师也都以为冯杨柳有了家庭，会安分守己。康继业后来破镜重圆，也会迷途知返，回头是岸。他们可以坚信学生犯了错误一定会浪子回头，但男女之间一旦有了肌肤之亲，想要彻底划清界限，并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冯杨柳天天待在学校里，常常十天半月才能回家一趟。她天天和自己的初恋情人呆在一起，朝夕相处，如老马识途。她多年来的习惯渐成自然，当然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常在河边走，没有不湿脚”。便有人见怪不怪地说，夜深人静的时候康继业经常以查学生寝室的名义，在冯杨柳屋里长时间逗留，甚至彻夜不归，早已成为家常便饭。
　　既然学校生活中没有其他更高雅的娱乐和游戏，那么相互间的插科打诨也算是一种较好的消磨时光的方式，更不用说这样的桃色事件更能引起每个人的兴奋。说着说着，就有人提议在座的每个人要根据自己所教的学科，为他们可爱的康继业的这次幸运事件，做一个形象的概括。成语和典故是中华传统文化的瑰宝，言简意赅。有语文教师一马当先，一连说出几个成语：如死灰复燃，如藕断丝连，如旧情难忘，如故态复萌，如老马识途，如近水楼台等等。还有人说俗语通俗易懂，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可雅可俗的，说出了如“烫剩饭”，如“吃回头草”，如“睡回笼觉”之类的话。其他老师纷纷羡慕语文老师的博学，不但写起论文时胸有成竹，就连发表这种评论也头头是道。数学老师自愧弗如，引用成语不是自己的专长，说俗语也不在行。他就用了数学上的术语，如“复习”、“巩固”、“演算”、“检验”等，但听起来好像都有些牵强附会。物理老师不甘示弱，就用了“同性相吸异性相斥”的基本原理，宽宏大量地说这是正常的物理现象。化学老师正沉思着，便有教生物课的老师说了一个词儿“动物本能”，似乎揭露了问题的实质。教思想政治课的老师善于从政治学的观点分析问题，概括为两个人“资源共享”却不是“合理配置。地理老师补充说，这也叫“开发资源，因地制宜”。
　　人在无聊的时候，自有各种各样排遣无聊、打发时光的好办法，不知不觉的已经过了晚上就寝的时间。赖吉祥听到韩利民办公室嘻嘻哈哈的说笑声，径自推开门走了进来，大家的说笑声戛然而止，每个人都装作专心致志地看电视。赖吉祥站了一会儿，也觉得没趣，说了句夜深了学生们都睡下了。老师们不是傻子，赖吉祥话中的意思自然都很明白，这是在含蓄地批评他们夜半说笑影响学生的休息。韩利民微微一笑，说明天还要早起现在该休息了，几个人都很识趣地散了去。
　　明天就要期中考试了，教师们忙得团团转。尽管这件桃色事件带给人们极大的好奇心，尤其是在学校这种相对封闭而又单调乏味的地方，人们孤陋寡闻。但很快，这件事情就很少有人再提起，人们的神经似乎已经麻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