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楹对集联纂录(散文)
对联是我国文学特有的一种样式,而楹对集联尤为华夏民族文化之一绝。对联,整齐醒目,琅琅上口,用字无多,含义丰富,有广泛的社会基础,深受人们喜爱。而楹对集联创作则将有关名人警句、名篇、名著乃至某一历史名碑中的字集束成联,赋旧文以新意,古为今用,或缘情抒怀,或寄意状物,或述史明志,或格言析理……别具一格,每臻其妙,珠联璧合,殊为读者青睐。
请看当代著名学人赵朴初老谒唐诗仙李白祠联:
扬波喷云雷,落笔摇五岳;举杯邀明月,垂辉映千春。
上联“扬波喷云雷”乃李白《古风》之三中原句;“落笔摇五岳” 为《江上吟》中的原句;下联“举杯邀明月”即《月下独斟四首》之一的原句,“垂辉映千春”为《古风》之一原句。此联集逝者诸诗作中的原句凭吊逝者本人,“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这是一种再创作,更是古著名大诗人品格、气质、诗风的传神写照,可谓集联中之佳品。
现代巨子鲁迅集屈原《离骚》句励志联:
望崦嵫而勿迫,悲鹈夫鸟而长鸣。
先生勉励自己要珍惜时间,不倦投入到文学战斗中去。
朱自清先生言志联:
但得夕阳无限好,何须惆怅近黄昏。
此联从唐诗人李商隐诗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演化而来。联语一扫李诗悲戚哀伤气氛,表现出民主革命志士乐观向上的精神风貌,殊给人以鼓舞。
1922年夏初,梁启超受聘南京东南大学主讲《先秦政治思想史》,时文史两系师生假座鸡鸣寺召开欢迎会。该寺长老请梁氏题联留念,遂有联云:
江山重叠争供眼,风雨纵横乱入楼。
此联集陆游诗句成联,表明作者对当时政局的不满。
梁君挽蔡锷将军联,上联出自《左传》,下联出自《论语》:
君见子之出而不见其入也,天未丧斯文而丧斯贤耶?
整副对联句式整饬,格律严谨,表现出这位大学问家对蔡将军的无限景仰、钦敬、怜惜之情,令人嗟呀不已。
1948年冬,史学家侯外庐在沈阳一家古玩店购得一枚图章,上刻“公生明,偏生暗”6字,自觉寓意深刻,颇值得玩味,于是送给了郭沫若。郭老“将金盒贮之”,并回赠先生一联:
公生明,偏生暗;智乐水,仁乐山。
这是一副格言联,上联出自《荀子·不苟》,下联出自《论语·雍也》。作者因人、因亊、因文成联,联语自然妥帖,宛转斫轮,极具警策意义。
解放前一士人,母亲去世,甚是悲痛,由孟郊诗《游子吟》集句哀挽,让人感动 :
游子身上衣,衣衣带泪;慈母手中线,线线连心。
杭州西湖八景之一“留丹点翠”为西湖最佳去处。这里古榕蔽日,修簧摇曳,花木扶疏。留丹亭位于点翠洲中心,为纪念辛亥革命时马安战役中牺牲的同盟会会员、青年烈士陈经所建。该联集苏东坡、文天祥诗句成对:
殿阁生微凉,呼吸湖光饮山绿;天地有正气,留取丹心照汗青。
此亭另见一联,集古诗词中常见的“明月”、“春残杜宇”、“秋老黄花”等句子成联:
山水有灵,想爱国英雄,已化作万树红棉,一湖明月;风云无定,问共和巨子,何以慰春残杜宇,秋老黄花。
潘贞邦辑《吴门逸乘》所录词联:
竹枝敲苔,倚窗小梅索句;帘波浸笋,闭门明月关心。又,高会惜分阴,为我弄梅,细写茶经煮香雪;长歌自深酌,请君置酒,醉扶怪石看飞泉。更见一联:游子何之,只是北燕南楚,落拓江湖,忍负了芳辰,万事不如归也;阿侬备矣,最怜酒酝花浓,逍遥文史,问谁是豪杰,几回搔首茫然。
以上为集句联,包括集诗、词、文句入联。此外,尚见集篇联,即集相关文章篇目,或文中典故、历史传说为联。如岳阳楼联:
一楼何奇,杜少陵五言绝唱,范希文两字关情,滕太守百废俱兴,吕纯阳三过必醉,诗耶?儒耶?吏耶?仙耶?前不见古人,使我怆然泪下;请君试看,洞庭湖南极潇湘,扬子江北通巫峡,巴陵山西来爽气,岳州城东到岩疆,潴者,流者,峙者,镇者,此中有真意,问谁领会得来?
此联作者清道光年间窦土序(无法打出该字,用“土”“序”代替)。联中“杜少陵五言绝唱”指唐代宗大历三年杜甫由湖北江陵、公安展转岳阳《登岳阳楼》五言绝句;“范希文两字关情”指北宋政治家、文学家范仲淹《岳阳楼记》中的“忧、乐”二字;“滕太守百废俱兴”指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后“百废俱兴”的政治业绩;“吕纯阳三过必醉”出自唐进士吕纯阳(吕岩)曾三过岳阳楼饮酒赋诗、醉倒楼头,后入终南山修道成仙,为八仙之一传说;下联“前不见古人”句语出唐诗人陈子昂《登幽州台歌》。全联集文学名人名篇、著名历史人物、典故、传说,并山水风物名胜等入语,层次分明,直抒胸臆,毫无牵强堆砌之感,有的是令人味之再三的隽永意境。
集书名联。当代香港新派武侠小说家金庸近年封笔,不意小说创作,为纪念自己前大半生的文学业绩,作者集其书名为联。联云:
飞雪连天射白鹿,笑书神侠倚碧鸳。
金庸是我国现代文学新派小说创始人之一,与古龙齐名,也是当代武侠小说的大宗师。凡是有中国人的地方,都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先生一共创作了14部武侠小说,此联是作家以其作品的第一字编成的,飞雪白鹿,神侠碧鸳,让人心驰神往。
集词牌名联。诗、词、联本属一家,集诗、词句联已经令人眼界大开,而集词牌名入联亦足见其情趣、韵致。且看今人辽宁史玉琦君集词牌名联:
天仙子虞美人,眼儿媚点绛唇。倚寮怨望海潮,忆少年思远人。双双燕惜分飞,玉京秋汉宫春。风流子忆秦娥,月下笛凤箫吟。念奴娇阮郎归,齐天乐曲游春。诉衷情声声慢,夜半乐好事近;沁园春杏花天,庆宫春满庭芳。淡黄柳喜迁莺,蝶恋花一萼红。西江月如梦令,清平乐夜游宫。暮山溪金明池,小重山风入松。过秦楼燕山亭。洞仙歌翠楼吟。青玉案尉迟杯,青门饮醉花阴。
另见一联:水仙子持碧玉簪,风前吹出声声慢;虞美人穿红绣鞋,月下引来步步娇。
相传此为宋苏轼与苏小妹戏联。此类联语集词牌名诸多入联,异彩纷呈,浑然天成,可谓匠心别具。
集碑字联。即将某一碑帖中的字重新组合而成的对联。一块碑文凡数十、百、千字,限于其中选择,确系不易,而在文学智者手中则可以连缀成绝妙佳联。如集《乙瑛碑》联:
兴来常对酒,文字寿千载;意到即成书,声名极四方。
集《官校碑》联:野竹有高节,利在所轻义自重;文禽无俗声,德之既高言不卑。
集《经石峪》联:多言即少味,哪能都如人意;无欲斯有为,要不大异我心。
集《怀仁圣教序碑》联:使我开怀唯夜月,今人深省是晨钟。
集《兰亭序》联。其一:世间清品至兰极,虚能引和静能生悟;贤者虚怀如竹同,仰以察古俯以观今。其二:有山有水有林亭映带左右,可觞可咏可丝可竹怀抱古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