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散文】八月桂花香宛城
搬家后,一直居于闹市,虽然熙熙攘攘,车水马龙,但这嘈杂让人颇感郁闷。今日下班回来,路过公园,突然一下子神清气爽了:原来是熟悉的桂花开放了。——题记
南阳被称为桂花之城,隐没在大街小巷的桂树自然是数不胜数。八月桂花香,仿佛一夜之间,桂花就全接到命令似的全部开了,如今的南阳城到处弥漫着桂花的芳香,一阵浓香扑鼻而来!旋即步入公园,但见桂花园内一树树桂花开得正盛,树下石子小路上,星星点点洒了黄黄的一层。
抬眼望去,桂花树树姿飘逸,叶子密密层层,碧绿碧绿的,两头尖尖,有点像桔树的叶子,只是边缘有锯齿,叶片不大,厚实光亮,像涂了一层蜡。叶子背后有圆圆的“小米子”,胀鼓鼓的,仿佛是憋足了劲;它的花总是在枝丫分叉处开,它们非常小非常小,小得我都不敢去碰它,生怕手指一碰,花瓣就会飘落下来。桂花好像喜欢热闹似的,它的花簇拥在一起开,看起来一簇一簇的,每一簇都有十几朵,像一群群害羞的小姑娘,稍站远一点儿看,桂花树上就像挂满了小星星一样。甜甜的气息,从“叭”然张开的小口呼出,像初恋少女急促的呼吸。真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因为这一发现实在太出人意外!有比这更令人惊喜的吗?而且,此花不开则已,一开,则如此肆意豪放,一“鸣”惊人!如此铺张壮观,是要证明她的年轻,还是炫耀自己的能耐?不管怎么说,此时此地,那满树桂子,枝头云集,一簇簇,燦然开着!清淡素雅立于尘世民间。她,算得上一枝独秀,独领风骚,真正风流!
桂花园内栽种的都是金桂。记得前两年刚移进公园时,她们还显稚嫩,树干仅普通杯口粗。虽是生长缓慢的树,但几年后,就渐渐亭亭如盖了。一年四季,满满的浓绿;年年花开时,花朵密密麻麻,一簇连着一簇,远远望去,仿佛绿叶丛中点缀着碎金,在阳光下,满树的桂花,闪烁着金色的光芒,特别耀眼,特别美丽。花开引来满园香,树下那米黄色的花总是静静地洒了一地,在阳光下辉煌耀眼。
最爱这些金桂花,灿烂的金色,鲜艳的金色,快乐的金色,如诗的金色,美妙的金色,洁净的金色,夺目的金色,神秘的金色,绚烂的金色,恬静的金色,柔和的金色,无微不至的金色,赏心悦目的金色,人见人爱的金色。满心喜欢她们,也许还跟我的脾性有关吧,我不是喜欢太招摇的东西,而金桂也属于偏静的树,与秋天的枫树比丝毫没有邀宠之嫌。
去年降了几场大雪,厚厚的雪将她们压得枝桠低垂,简直不堪重负的样子。我对她们并没太在意,而她们依旧用她们的方式来告慰我,没有因为我的冷漠和无意而故作姿态,在我的不理不睬中,她依旧开了花,含笑问候我!我从不知道作为一棵树可以做到这样有情有义,虽然我淡漠着她。
眼见中秋了,她们又将熟悉的清香一缕缕送入我的肺腑。我只有满心的感动了!不由想到一句诗:“我看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亦如是。”当我们默默相对时,树和人岂不也是在作情感上的交流?当我的手与叶子轻触时,这便是肌肤上的相亲了。
喜欢桂花,源于那浓郁的香味。早就知道桂花五彩缤纷,品种多,金桂深黄若金,银桂洁白如玉,丹桂橙红似火,四季桂淡黄如蜡……每当金秋时节,繁花满枝,清香四溢。一阵风吹来,桂花慢慢飘落,远看,就像下了一场花雨似的。我们只要看到这一地花黄,就会跑过去捡,男孩子捡了那金光闪闪的桂花,乐颠颠地观看,它们像夏夜里闪闪发光的星星一样迷人,猜想也许是这些“星星”太顽皮,偷偷地从广阔的天空顺着彩虹桥“哧溜”一下子滑到人间,;女孩子捡了那银光闪闪的桂花,它们多像是一颗颗金黄的珍珠,这也许是秋姑娘送给土地爷爷的珍贵礼物;更像一粒粒碎金子,也许是土地爷爷给秋姑娘做的项链吧!喜滋滋放在鼻翼下使劲地嗅,一阵浓郁的香味扑过来,百闻不厌;让人惊讶于这小小的花瓣怎么会散发出如此迷人悠长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喜欢桂花,更源于嘴馋。记得儿时,妗奶做的桂花糕特别好吃,当桂花飘香时,妗奶就带我们将河坡上的几棵桂花树上的小花采集起来配上白糖、高粱饴糖、面粉、糯米粉、菜油等为制作原料,按适当比例配好,经过蒸、炒、磨、拌、擀、切等工序制成,这手工制作的桂花糕看起来洁白如玉,吃起来清甜爽口,油润不腻,香里带凉,口感酥软,桂香浓郁……简直是人间美味!即使吃完了,香气还经久不散。嚼着酥软的桂花糕,含着桂花的清香,是何等享受!妗奶做的桂花糕让整个村子的小伙伴都为之垂涎三尺,纷纷让家里人跟妗奶学,但无论再怎么心灵手巧,都绝对做不出妗奶的手艺来。
而我的外婆擅长做桂花酒。她会将采到的桂花摊开放在通风的阴凉处风干掉水分,按半斤桂花二两粉状冰糖的比例拌匀,放在坛子里发酵两三天后,加入二、三斤三十五度以上的米酒,密封约一年,桂花酒就做成了……但这种酒特金贵,必是家里来了尊贵的客人才会倒出几杯来品尝。我看着外婆小心翼翼抱出酒坛子,一启封,马上满屋子就溢出一股桂花的清香,当她倒出淡黄色的酒液,晶莹明澈,客人小撮一口,吧咂吧咂嘴,连说:好甘甜啊!外婆就无比自豪地说:“喝了我的桂花酒,健脾胃、助消化,舒筋活血,解除疲劳呐!”我也要喝,外婆不给,于是瞅准家里没人就偷喝一口,又香又甜,就又喝一口……不知何时就沉沉睡去,等我醒来,外婆举着巴掌佯装打我,哭笑不得地埋怨我喝了她的桂花酒……那心疼劲儿就甭提了。母亲倒没过多埋怨我,说桂花酒尤其适合女性饮用,谁喝谁幸福!
母亲却最省事,桂花开时,将桂花晾干,直接沏茶喝,长久饮用桂花茶,不仅可以起到美白肌肤的作用,还可以口齿留香,使人回味无穷。母亲说桂花茶可以清热消毒,润肠通便,对口腔炎,皮肤干裂,牙周炎,声音沙哑也可以起到一定疗效。
我记得小学时秋游杏花山菩提寺,寺庙前有棵丹桂,很高大,满树金花灿烂,半坡山都浸润在甜丝丝的香气里了。我们不顾老师再三叮嘱的“不要摘花”,瞅个空子爬上去,摘了半袋子花,藏在背包里,一路上小心地护卫着……后来到“长石沟”也不去挑拣能生长东西的石头了。归途中,我对老师悄悄说了偷摘花的事,她批评我后说:“已经摘了,就物尽其用吧!下不为例!”我那时住在老师家里,和她的三个孩子一起生活学习,到家后她将桂花、纯藕粉加白糖冲调,就成了桂花藕粉,我们四个一人一碗,味道美极了。老师说:“若是把小枣加糖煮,汤将熬干时,加入桂花,就能做成健脾开胃的桂花蜜枣。”
长大后,我用的香水、空气清新剂也是桂花香型的;桂花真是好东西!功效和作用真大啊!我曾梦想在自己院子里种几棵,可惜院子里没有土地。好在我工作的单位倒是有几棵,这个季节,就是我最赏心悦目的时候了:尤其是绵绵秋雨飘飘洒洒落下时,那桂花被蒙蒙细雨沾湿了,更显得娇艳动人,芳香扑鼻。静下心来,我感到那香气一丝丝,一缕缕地飘来,那幽幽的桂香却像个调皮可爱的小姑娘,在我不经意间,迈着轻悄悄的脚步,悄悄地钻进我的心中。一有空闲就站在树旁,让心灵安然地沐浴一下芳香。
对桂花,我不只是喜爱,更是敬佩——敬佩他们安之若素的生活态度。苏轼说:“此心安处是吾乡。”这是对生命彻悟的话。我想,关键还是这个“心安”。不管遭遇怎样,皆能平心静气,在人是不容易的,非经历几次大风大雨不能彻悟。而树就不同,仿佛是与生俱来,根本无须彻悟,并且越是低贱的树,生命力越强。只有那些过于名贵的树,对环境的过于挑剔,反导致生命的过早消亡。而所谓的名贵,不是人类冠以的名誉么?除了使生命更受束缚,对于自身,到底有着多少意义?而这棵棵金桂,既不失名贵,又兼具可贵的谦和大度。那缕缕的清香里,有着对生命无限的眷恋和诠释。
桂花开了,香了宛城。折桂而归,我的书屋便也有了馨香的韵味,显得更为雅致。每当这个季节,心里总是充满着感动。且看我欣欣然独坐其间,仿佛进了氧吧,打开肺叶,贪婪地吮吸,让整个肺部,尽可能地把浓香吸满,直至将残余的废气全部透析,统统置换。然后展开书卷,香气就在纸面的字里行间轻拂;翻动书页,袅袅香风随鼻翼翕动;低首,隐隐有暗香习习;抬头,熏风滤过黑发,像刚沐浴过,仿佛还留着洗发露的芳幽。氤氲在花香里真的好幸福!要是一直这样该多好!难怪诗人笔下,关于桂花,总是有那么多绝美的描述: “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芙蓉泣露坡头见,桂子飘香月下闻”……
心中眷恋着桂花,但桂花总是要落的。她们从繁密的花叶间一星一星坠落,静静的。“人闲桂花落”,王维诗的境界此刻才有了意会。可惜现代人总难得空闲,须为生计而奔波。但,心里已盛满了桂香......生命如斯,当无憾矣!
伫立寻思感万端,
散金如此聚应难。
鸣虫细语分零粉,
弱蝶轻飞扑锦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