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才怀念
那个乡下的小学校,校园的道路两旁曾经开满紫红色的花朵,学生放学时,就走在花下,那些花瓣会落在孩子的衣衫上,花香粘在孩子的衣衫上,被带回家了。我常常把孩子留下来,一些调皮的孩子总是不能完成当天的功课。太阳已经落到教室的后面去了,校园里显得很安静,孩子趴在门前花池的水泥台上写字,一弯淡淡的月亮挂在天上,孩子低着头很认真地做功课,没有同学的打扰,他显得格外专心。我在校园的小路上悠闲地散步,生活是恬淡和美好的,一些对远方的向往在这样美丽清静的黄昏像一个遥远的梦退到陌生的背景里去了。
在乡下茅草房子的阴影里,我坐在一只木凳子上,忘记了身前背后的一切进入了小说的情境里。在晚饭花寂寞又热烈的开放里,在小碗似的花朵的芳香里,我的生命进入了甘醇的最佳的境界。门前的楝树粗黑的枝干,深绿色的小叶子,细碎的粉色的带着喜气的小花,做了我读书的背景,很像一幅乡村的余韵无穷的水粉画。有时,一个人在屋后的小路上来来回回地散步,只想往前,前面是一棵高大的白杨树,在春天由浅蓝而深蓝的黄昏的背景里,亭亭地站着,嫩绿的叶子无风自动,韵律美妙是自然界的音乐,不能用语言描述的动人,合乎人们的心声,我便陶醉在自然的美丽中,为这无用的美好陷入无边的感动。我的前方是一条河,我走不过去,我必须回头,可是,我固执地想一直向前,我不想回头,向前的感觉真好。
我很想呆在乡下,我留恋稻子的香气,我喜欢躺在门前的草席上倾听如鼓的蛙声,我想在有月亮的晚上和朋友抱膝坐在门前淡黑色的树影里,让风从远处的田野里轻柔地吹过来,一只一只萤火虫一闪一闪明明灭灭的从眼前飞过;或者,一把二胡在黑暗的空气中幽咽地响起来,像心里的惆怅和悠长的叹息,在每一个人的心上拉过,一些陈年的情感被这伤感的音乐勾了起来,坐在黑暗的门前心上翻滚起前尘往事的情思,却只能在音乐的河水中浸着,但说不出来。露水在夜中悄无声息地降了,晶莹清凉,在树上,草叶上,熠熠发光。我在一丛青草前站下来,我仿佛看到时光在草叶上迅即跑过的痕迹,我站着,有点伤感,不想离开,我以为不离开就能留住什么,改变什么。
我一直觉得如果我离开乡下,我会失去我最珍贵的东西,我料想的没有错,我在生命的追寻和行走中,正在或已经失去了最美丽的花朵。
乡下的蝉还在我耳边不绝如缕地唱,勾起我模糊而温馨的回忆;似曾相识的布谷声常在深夜把我从梦中唱醒,但我知道,我离另一个乡下的我极其遥远。我喜欢坐在屋里,在纸上涂满深深浅浅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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