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个张扬的手势，转身，回眸，眼角却不复当年的灿烂。
　　 -----题记
　　
　　 莫小北走在简陋的校园小道上，看着旁边有些班驳的墙上刻着的那些辉煌，有一种眩晕的冲动。矮矮的三层楼房，就是造就全市最高的升学率的奇迹么？操场上有一大堆一大堆的杂草，而饭堂、教学楼、宿舍把整个学校围成了一个四合院一般。学校背后是一大片果园，郁郁葱葱的叶子遮盖不住那成熟的果子，远远望去，莫小北想，那一定是釉子，因为在这落后的乡村地方只有釉子才有那么大。
　　 望着天空中那不知疲倦的太阳，正孜孜不倦的勤劳工作着，无奈的叹息了一下，这难道就是他们口中全市教学质量最好的学校么？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创造奇迹的摇篮么？摇了摇头，莫小北不信。
　　 走过操场的时候，莫小北抬头看了眼在球场上打篮球的几个男生，瘦瘦小小的个子。其中有一个穿着白色衬衣的男孩，把球一直举过头顶，然后用力向上，球在空中划过一道美丽的弧线，漂亮的落在球框里面。莫小北有点怔住了，因为她在那个男生转头的瞬间，看到了属于青春的明媚的张扬。
　　 收拾好东西，已经是晚上了，莫小北不想出去。坐在床上听歌，MP3是她生日的时候舅舅送的。这也是莫小北长这么大以来，收到的唯一的礼物。
　　 “你这个是什么啊？”莫小北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赶紧睁开眼睛一看，一个女生，穿了条碎花裙子，两条辫子松松的绑在头顶，在刘海处别了一个可爱的发夹。睁着双迷茫的眼睛盯着莫小北手里的MP3，显然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莫小北把耳塞拿下来，打量着眼前的女子，依稀记得她应该是自己上床的同学。
　　 “这个叫MP3，是专门听歌的。”
　　 女孩还是不明白，那个小小的像块糖一样的东西居然可以听歌？自己家听歌的收音机都是很大的。
　　 莫小北看她愣着的样子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好把MP3递到她手里，打算教她怎么用。那女孩却使劲推开，脸涨得通红，眼睛里闪着一丝不确定的光芒。乡村的孩子，就是这样，对于自己不懂的东西是不敢随便乱碰的。
　　 莫小北见她这样，也不知道应该说点什么，只好抓了抓脑袋，伸出手：“你好，我叫莫小北。”
　　 女孩把手放在衣服上擦了擦，也伸出了手握住莫小北的手，这个礼节她在电视上见过，知道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些城里人用的。而眼前这个同学一看就是城里来的。“你好，我叫徐燕，你以后叫我燕子吧。”
　　 莫小北点了点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继续听歌，好象也不怎么礼貌。于是把MP3收了起来，看看外面，天已经慢慢黑了，有一种压抑的感觉。
　　 “你吃饭了么？要不，我们一起去吃饭吧？”燕子站在莫小北旁边怯怯的说。莫小北想笑，可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在他们眼里，她是城里人，可是在城里人眼里，她是乡下人。叹了口气，转过身，对燕子勉强笑了笑：“好啊，我们一起去。”
　　 燕子看得出来，莫小北的眼睛是真诚的，可是笑容却是敷衍的。她不明白，城里的人难道也会不开心么？
　　 两人一起走出了房间，燕子想伸手拉住莫小北的肩膀，这在偏僻的山村里代表两人友好的象征，可是抬了抬手，却终究颓然放弃了。自己应该做个知趣的人。她想。
　　 莫小北看到燕子抬起的手在空中幽幽停留了一下，却又再次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突然明了了她的那份心情。伸手，拉过燕子的手，感觉到她的瑟缩和手心的汗水，对着燕子轻轻的弯了弯嘴角，没有说话。
　　 燕子在莫小北眼里看见了有一种叫友情的东西在流动。莫名的感动。
　　
　　 两人低头吃饭，莫小北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虽然只是很简单的家常菜，但是却让人觉得很温暖。是的，温暖，莫小北从来都没有得到过的温暖。从小就在爸爸妈妈的争吵声中长大，等到稍微懂事一点的时候，爸爸离开了家，妈妈忙着她的生活，莫小北就只能跟着年迈的外婆生活。外婆很疼小北，有什么好吃的总是留给小北，那是小北长这么大以来最幸福快乐的日子。可是，老天总是这么残忍的，在小北九岁的时候，外婆就离开了人世，留下小北一个人在人世间孤独的活着。想到外婆，小北眼里一阵酸涩，还记得外婆最拿手的油汤荷包蛋，那是小北最喜欢的。外婆总是舍不得卖掉家里唯一的鸡下的蛋，因为小北喜欢吃，所以每天都做给她吃，小小的她明白，那碗蛋里有外婆浓浓的爱。
　　 小北也有倔强的时候，那一次，她恨恨的倒掉了那碗漂着油花的蛋汤，并哭着发誓以后再也不吃鸡蛋，只是因为小北看到外婆偷偷的在舔鸡蛋壳。外婆紧紧的搂着小北，不说话，俩人都哭成了泪人。
　　 小北终于妥协，但是前提是外婆得和她一起吃。虽然每次外婆只是象征性的咬一小口，但是小北仍然觉得心安很多。
　　 小北的妈妈是从来不管她的，因为在她眼里，小北是她这一生最大的错误。小北只是笑，不恨她，真的不恨。
　　 外婆走的时候小北狠狠的掐自己的手，想要证实是不是幻觉。心好疼，连呼吸都觉得奢侈，九岁的孩子，却突然好象没了灵魂一样，只知道站在那里，不哭，不笑，没有表情，知道了世事无常，明白了我们永远也改变不了宿命。是的，宿命。小北终究没哭。在外婆的灵前，听着那些虚伪的哭声，小北想笑，是的，她很想笑。外婆在世的时候，从来没人来看过一眼，可是，外婆走了，这些人却又突然来扮演了孝子贤孙的角色，小北想狠狠的骂他们，可是，终究没有，也不敢。
　　 有个表姐跪在小北的旁边，小北只注意到她画得很浓的眼影，没有一滴眼泪，只是鄙视的看着那些忙碌的人群。小北想，就算虚伪也好过真实。是的，这样的打击太大，对小北来说，那么小的她却突然明白，原来，谁都不是谁的谁，亲人又如何？
　　
　　 努力吸了吸鼻子，小北抬头歉意的对着燕子笑了笑，燕子没说话，只是用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给了小北一个鼓励，一个肯定的眼神，好象她们就像认识了很久一样，默契十足。
　　 吃完饭，俩人决定去教学楼转转，熟悉下环境。
　　 “这里，和想象中的不一样。”小北在窗外看到教室里的一切的时候，突然说。
　　 “恩？怎么不一样了？”燕子不明白。
　　 “这里，有很浓厚的感觉，恩，学习的感觉。”莫小北想了想说道。当然她这么说不是完全没有根据的，因为教室里专业的板报就显示出了这里学生的水平。
　　 “呵呵，那是当然了，这里可是全市最好的学校呀。”燕子甩了甩辫子，自豪的说道。
　　 莫小北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其实，自己的意思是，这里的条件和这里呈现出来的内涵太不协调，太不统一了。
　　
　　 “小北，城里的学校都是什么样子的呢？”燕子躺在床上，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而莫小北正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繁星满天的星空发呆。
　　 “恩，很大，教学楼很新，当然桌子椅子都是新的。可是，在那里，你感觉不到温暖。一切都很虚伪，只要你有钱，你就是老师眼中的宠儿。”莫小北依然呆呆的看着天空。想着自己在城里学校的那些日子。
　　 外婆走了，舅舅把小北接到他家去，小北就进了小表哥的班级，成为了插班生，但是，因为小北天生比较内向倔强的个性，所以，在那里生活了三年，可是班里的同学却依然不知道这个人的存在。
　　 想到那些同学，每天都在攀比着谁家有钱，谁家爸爸又升官了，谁家换新的汽车了，谁今天买了新衣服了。莫小北就淡淡的笑，嘴角轻轻向上弯曲四十五度角，那些人，太过肤浅，就算用绸缎裹着，也掩盖不了他们的肤浅。她莫小北是不一样的，她一直这样认为。
　　
　　 到这里来，是莫小北自己向舅舅申请的，因为城市给了她太多的失望。在那里，她永远不知道什么叫温暖，什么叫友情，有的只是虚伪。莫小北在很早以前就听说了这么一间学校，这间学校的奇迹。在这山清水秀的地方，莫小北相信，一定是人杰地灵的。她一定可以寻找到她想要寻找的东西。
　　 “快看，流星。”燕子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走到了阳台上，站在莫小北旁边。
　　 莫小北看着那拖得长长的美丽的尾巴，突然笑了起来，怎么忘记许愿了呢？燕子呆呆的看着莫小北的笑，这是她今天第一次，真正的微笑，没有任何的其他情感。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女孩？
　　 “你许了什么愿？”被燕子看得有点不自在，莫小北低头问道。
　　 “哦，我希望我们可以考上我们喜欢的学校。呵呵。”
　　 “不是吧？现在才开学呢，你就想三年后的事情了？”
　　 “恩，我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升学吗？所以，我们一起加油，好么？”燕子把“我们”两个字咬得很重，生怕莫小北不明白一样。
　　 莫小北又怎么会不明白呢？这个今天才认识的乡村姑娘，把自己也算进了她的愿望中，这就是人的淳朴吗？
　　 对着燕子笑了笑，看看天空，月亮很漂亮，今天晚上。莫小北想。
　　 “睡觉吧，明天就上课了。”
　　 “恩，睡觉了，明天上课。”
　　
　　 莫小北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听着其他人均匀的鼾声，小北突然觉得幸福。努力用鼻子嗅了嗅，是的，是幸福的味道，久违了呢。幸福的感觉。
　　 打开MP3，听那首《你的样子》，不明白歌词的含义，可是却觉得凄清的温暖，有一丝苍白，一丝惨淡。
　　
　　
　　 莫小北在教室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安静的看着那些忙碌的身影，没有言语。燕子一路小跑过来，坐在小北的旁边，小声说：“还好，还好，这里还没有人坐。”脸蛋红红的，看得出来是刚运动过度的表现。
　　 小北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自私，走的时候怎么也应该叫下她的，可是自己只顾着早点来捡个靠窗的位置，忽略了这个昨天才认识的朋友。朋友，小北想，是的，是朋友，这个词真好。
　　 “对不起。”小北低低的说。
　　 “额？没关系拉，是我忘记告诉你，要你等我的。”燕子愣了一下，可是马上反应过来，摆了摆手，冲小北腼腆的笑了笑。
　　
　　 看看窗外，有不知名的花开得正旺，这白色的带点清香的花朵，在小北触手可及的地方。实在忍不住，抬手摘下一朵，偷偷拿给燕子看，眼角有明亮的颜色。
　　
　　 青春原来真的只是我们的画板，而画笔永远都藏在我们的手心，这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季节，莫小北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