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章【不归路】

　　杏儿得知后，匆匆赶来，看到才几天功夫就瘦的皮包骨头的春贵心痛得有些痉挛，气氛地指着婷婷说：“他好再也是乐乐的爸爸，你就不给他一口饭吃吗？”
　　“眼瞎啊，没看见他身边的一摊食物？”婷婷抱着膀倚在门口眼露凶光，杏儿生来端庄，与人为善，品行高尚从来没有挨过骂，看到如此嚣张的媳妇,此时的她却只是铁青脸着说了一句，“乐乐都这么大了，你这样做，不怕伤天理啊？”不愠不怒。
　　“什么叫天理？狗屁！”婷婷说着还吐了一口唾液。士可杀不可辱，杏儿这会儿被她激怒了，不觉也提高了嗓门教训道：“婷婷，你别太过分了，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没听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这句话吗？就没想过给孩子做一个好榜样吗？你这样对待自己的老人，这样对待自己的男人，就不怕得到报应啊！”
　　“你少跟我来这一套，得到报应的是你儿子，感情不专，现在的他是罪有应得！”婷婷咄咄逼人，杏儿一时间没有了话语，“唉！罪过啊！”叹息着拾掇着床上凌乱的方便面。
　　“娘，你让她滚，我不想看见她。”躺在床上的春贵忍无可忍，撕心裂肺的喊。
　　“好，你签个字，我就走。”婷婷把离婚协议书摔倒春贵脸上。
　　“想甩掉我，我不会让你这个狠心的女人得逞的。”春贵一把撕掉。
　　“一日夫妻百日恩啊，他都这副样子了，你就行行好可怜可怜他吧，再这样下去会被你气死的。”杏儿对着婷婷哀求，婷婷却埋怨说：“你们也行行好可怜可怜我吧，我才二十六岁呢，总不能守着这么个瘫子过一辈子吧？再说我妈妈又病了，爸的工资全让他那个该死的儿子控制起来，我还得想办法给妈治病啊。”
　　“天呢！这可怎么办啊？”杏儿终于坐到床上痛哭起来，伤心哭了好久，才渐渐恢复平静，却不见了婷婷。春贵愤恨地说：“她早就变心了，还把那个男人领回家来，娘，您告诉我，这是不是老天对我的报应？”杏儿听完后，摇着头看了看躺在床上的儿子，老泪禁不住地又马上流下来，“春贵啊，从小娘就教育你，人前人后做个老实人，你从小就勤劳朴实，乡亲们也是看着你长大的，没有一个人说你个不字，为什么长大结婚后你就变了，走上了一条不归路？是什么害了你，你知道吗？”
　　“娘，您别说了，我后悔了，都是我太自私了！”春贵一边安慰着母亲，一边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感，也哭了起来。
　　
　　这时候没想到香香来了，还带着很多营养品。
　　“春贵啊，你看谁来了？”杏儿擦把眼泪欣喜。
　　春贵看到了跟前的香香，哭着跟她说：“谢谢你还会来看我。”
　　香香也擦了把眼泪，从兜里掏出一本书来，“春贵，还记得咱们刚认识时，我借给你的这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吗》？记住，你现在就是保尔，一定要坚强起来。”
　　春贵却苦笑着说：“谢谢！当时我说过你是冬妮娅，只是没想到冬妮娅却会是婷婷，香香，原谅我，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是你。”
　　“别说了，都过去了，我现在不也好好的。”香香安慰，眼圈红红的。
　　“他对你好吗？”春贵有点不放心。
　　“很好！”香香回答。
　　“是我不知道珍惜，唉！这就是老天对我的报应。”春贵悲惨地叹了口气。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相信一切会好起来的！”香香劝说，春贵爱恋地望着眼前这个曾被自己几次三番地伤害又抛弃的女人，眼睛再一次湿润。
　　
　　婷婷自从走后就再也没回来过，杏儿怕影响春枝春义的学习，硬是没有把春贵的不幸告诉他们，春贵怕村里人笑话，不肯回村，大山照顾着家里哄着乐乐，杏儿只好一个人在城里侍候着春贵。
　　春贵因大小便失禁，杏儿每天干得最多的活就是洗垫子。冬天天冷，垫子不容易干，她就把垫子烤在炉子旁边，等天好了再拿出去晒，这样会干得快一些。每天早晨五点多，杏儿就要起来收拾屋子，洗衣服、垫子等，给春贵按摩、翻身。对杏儿来说，他的一天三顿饭是最重要的，只有吃好了，身体才能恢复的快，然后就是按摩活动。看到母亲不辞劳苦的为自己按揉，春贵总会内疚地说：“娘，不用了，反正我又没感觉。”
　　“医生说了，没感觉也得活动，不经常活动的话，肌肉可能就会萎缩。”杏儿解释。
　　每天晚上杏儿等春贵睡了之后，才会躺下，但一天晚上至少要起来两三次，帮助春贵翻身，怕他一个姿势躺着，会累的，检查他是否大小便。不知不觉，几个月多月过去了，杏儿就没有睡过一个踏实觉，春贵一切都看在眼里，心儿越来越愧疚。
　　某天晚上，春贵半夜醒来，风吹得窗外的树叶哗哗作响，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看着这几天疲惫不堪的母亲趴在自己身边，头发又增添了一些白发。仅仅几个月的操劳让母亲衰老了很多，岁月的皱纹早已刻在她那饱经沧桑的脸上。春贵忍不住给了自己一巴掌，质问自己：“你真是个畜生！好好想想这些年来你的所作所为吧，你做了些什么？为这个家又做了些什么？为母亲又做了些什么？”
　　这时，窗外一道新的闪电把天地间照的一片苍白，它就像个恶魔，青面獠牙的狰狞，张牙舞爪的姿势，春贵吓得把头埋进被窝。是夜，春贵彻底失眠了！母亲从小就教育自己“平日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为什么听到雷声会如此害怕？只因为小时跟着母亲看过一场豫剧《雷劈不孝儿》。想想这些年来，自己竟没有尽到一个做儿子的责任。母亲含辛茹苦的把你养大，而你却没有尽一次孝道。自己不孝，还有什么理由去嫉妒春义？春枝，春义上着学却能为家为父母付出那么多，而我呢？除了索取什么也没有，我是真的不孝！如今还拖累她们。母亲啊，我今天才发觉，您受的苦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得让我的心再也无法承受！他越想越发恨起自己来，“我这个废物活着还有什么用处？”那刻，他想到为什么当初怎么不死去，母子情深，死去，对于母亲来说也许是残忍的，但相信痛过后，岁月会慢慢抚平她的伤口的，这样想着，突然一声霹雷在耳边咋响，吓得他心惊肉跳，于是揭斯底里起来，把身边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撕的粉碎，然后挣扎着拿起桌子旁边的水果刀向自己的心脏绝望地刺去。
　　
　　大山听到这个噩耗开始脸色发黑，手不停地发抖，最后对杏儿说道“我不行了”，随后就捂着胸口倒地昏迷不醒。家里顿时乱了套，左邻右舍的都赶来帮忙，劝慰。
　　“大山啊，你不要吓唬我，你若走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杏儿哭喊着，大山立即被爱国他们送到医院，结果还是经抢救无效而死亡。经鉴定，大山因心脏病发作致急性心功能衰竭而死亡。
　　“完了！快去，快去电话通知春义他们，天塌了！”杏儿说完晕过去。
　　
　　由于路途遥远，春枝春义他们下午才赶回来，远远就听见高音喇叭里传来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声，整个村子似乎被悲哀包围着，家里铺天盖地的白色让他们晕眩，特别是看到躺在那里的哥跟爹，如同一片薄而锐利的刀片深深划过他们的心脏，顿时鲜血泊泊，”哥，怎么回事啊？“春义哭喊。
　　“爹啊，爹！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们的，是我们回来晚了。”春枝撕心裂肺的吆喝着跪下，杏儿看到跪着泣不成声的他们，哽咽着安慰着：“孩子们，不要再伤心了，没用的，你哥是活够了，是他自己愿意走上不归路的，你爹可是俺万万没有想到啊！”说到这里，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是摇头叹息。
　　“娘，您告诉我们，哥跟爹到底是怎么了？他们的身体是那么的结实？”春枝不敢相信眼前，忍不住问。杏儿叹了口气默默地告诉了他们一切，春枝听了心想，如果嫂子不离开，哥不会死的，如果哥不自杀，爹也不会心脏病复发的，忍不住气氛的喊:“娘！是嫂子害的俺没有爹了！”
　　“别这么说，只能说是你们的爹太疼你们了，你们三个在他眼中可是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杏儿说着，春枝眼前浮现出小时候的自己骑在他脖子上撒娇的情形来，春义则想起自己生病期间，爹为了给他筹钱没日没夜的打工挣钱，累的不成样子，他们拥在一起嗷嚎大哭起来。
　　杏儿怜惜地安慰：“孩子，不要这个样，你们的爹生前最疼你们了，他在天国不喜欢看到你们这副样子。记住，你爹是个伟大的父亲，虽是一位地地道道的农民，与庄稼和泥土打了一辈子的交道，但他选择这么安静地走了，甚至没有给你们说一句多余的话，就像他生前总是不愿意给你们增添一丝的麻烦，就这样悄悄地走了。”
　　春义听到后擦了擦眼泪，开始无声抽泣，春枝则止不住，还是大哭，杏儿把他们搂在怀里也忍不住呜呜的哭啼，这时候，刚子娘领着穿重孝的乐乐进来，乐乐看到对春枝说：“姑姑不乖，爷爷睡着了，你却在这里哭，吵醒了爷爷，爷爷会骂你的。”
　　“滚出去，都怪你那个妈妈！我饶不了她！”春枝看到他想到了婷婷，于是感情失控，吓得乐乐哇哇大哭。
　　“呜呜！不怪妈妈，是奶奶告诉我的，爸爸也是这样睡着了，奶奶不让我哭，说他睡着了。”乐乐哭着解释。
　　春枝看到不谙世事的乐乐，又心疼起来，“乐乐！过来，爷爷跟爸爸都睡着了，咱们不能哭，是姑姑不好！”春枝抱过乐乐流着泪安慰。
　　
　　夕阳落山了，天色渐渐暗下来，按照当地的习俗仪式，很快就要出殡了，就在他们悲痛欲绝心情非常低落和痛苦的时候，没想到赵坤跟静诗匆匆赶来了。
　　春义惊呆了，原来静诗休学时，恰好被赵坤碰见了，赵坤知道了一切，为了不打扰春义的生活，为了不影响春义的学业，于是在静诗的恳求下，赵坤在济南杂志社帮着静诗找到了一份工作。
　　一切都明白了，“静诗，爹，走了，我还没来及孝顺他，他就走了，呜呜！”春义跟静诗沉痛地诉说，静诗流着泪摇着头，示意他不要太悲伤。
　　“对不起，没经过你的允许，我私自就来了，你不会怪我吧？”赵坤低声对着春枝，春枝不理他，还是痛苦地抽泣着，“春枝，爹走了，他是去享福了节哀顺变吧！我们现在应该对他真诚祝愿，祝他老人家一路走好，在九泉之下安息吧！你就是为了母亲，也要鼓起勇气重新面对生活，我会永远在你身边陪着，支持你，相信我——我一定负起责任让你幸福的！”春枝终于忍不住了，扑倒在他怀里哇哇大哭，清脆的喉咙已经变得嘶哑，四邻们叹息着摇着头，没有不被感动地掉眼泪的。
　　痛苦归痛苦，感动归感动，人死了，终究不能因为什么而复生，只有入土为安！伴着一阵阵凄凉的哭声，一座坟墓最后以泥土的结构接纳了忠厚老实了一辈子的大山，在他的旁边还默默陪伴着一座土坟，都说养儿防老，谁也没想到这个儿子会让他揪心了一辈子最后连命也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