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水作家专栏】在独立中跌价(散文)
芳姐以前是一份地市报纸的总编辑,像她这样美貌的女人同时兼有这份优越的职业,让人感觉是很完美的。此前她曾经是这座城市苹果节选美小姐冠军,她的美艳是很张扬很鲜活艳丽的哪种美艳。
芳姐属于在哪里都能吸引男人目光的那种女人,虽然这不是她的本意。但这也成为她的悲哀,导致她一生都在折腾着婚姻这桩事情。
女人不能长得太漂亮。太漂亮的女人注定了不会有大的出息和好的人生结局——上学时会受到太多的异性干扰,生活中会受到太多的诘难,事业会有意想不到的刁难,也会得到同性间本能的敌对情绪,就是凭借勤奋成功了舆论也会认为你采用了不正当的手段。
我认为她是很有才气的,她能口若悬河地一口气背诵几十首唐诗,她从那个地市来到了省城打拼时,能屈下地市报总编辑的架子,租赁民房,在不宽敞的房间里却摆着一个硕大的书柜,里边放满了很有品味的书籍。她在这租赁的狭窄的民房里安静地看书,弹琴,听高雅音乐,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很难得。他的爱人是一个事业有成的人,每到星期天就从老家赶过来相聚,两人很恩爱,相敬如宾,我曾经见他们在省城的夜市手挽手在小摊子上吃饭。一天,芳姐给我说她和爱人分手了,她下班无意中看见一辆车上坐的人像自己的老公,就追上去一看,没有想到偌大的一个城市里硬让她看见了,爱人旁边坐着一个女人,爱人和这女人看见她很吃惊,在车上干坐着不敢下车。芳姐一把抓住那女人,两个耳光扇去女人就哇地哭了。她老公过来拉架,被她用高跟鞋狠狠地蹬了几脚,鞋跟都掉了。她说:你要玩女人就找个好看些的。就扬长而去。老公死皮赖脸来纠缠,被她从门缝里伸出的剪刀戳了一刀,两人就离了。
最后才听人说,这人并不是芳姐的原配,原配是原先那个城市的一个工人,对她是珍惜着好,但是个粗人,没有共同语言,两人孩子都上中学了,而这个文质彬彬的人只是追求者之一,有事业有长相又浪漫,逐渐两人有了感情,芳姐便与原配离了婚,自己先放弃优越的工作来到省城,这人商定好随后就来的。
芳姐最大的缺点是缺乏持之以恒,她在每一个行当起初都很热情投入,随后便放弃了。她在省城办了一家公司,销售煤炭、钢筋、水泥,赚了些钱,租了公司办公场所,也给自己租了一套装修很好的房子,她说住单元房能安全些,自己以前租住的民房院子里,已经有几个闲得无聊的人专门蹲在院门口等她下班看她走路。
她骨子里是有些大大咧咧的男人性格的。一次她给我电话说让给她送一些蔬菜和方便面,我赶过去一看,才知道她在小区门口被一辆逆行的车撞倒了,头磕碰在路沿上晕过去了。在医院苏醒后她看司机可怜,就扬扬手让走了。没有想到回到房子就躺倒了,心性刚强的她硬是熬了几天,自己也下不成楼,只得求救于我。她长我几岁,一直认为我是她最亲的弟弟,她时常邀请我去她的房子里边喝啤酒边听音乐,为她的生意庆贺。公司维持了两年就倒闭了。她给我说,哪些男人都不是好东西,让你赚点钱就卡你就要挟你,想要与你上床。我能感觉到她很痛苦很无奈,做得很艰难很无助。
女人就是这样,肚子和嘴巴都藏不住秘密。芳姐曾给我透露了一个秘密:省里的一个人皆尽知的文化名人,追求了她8年之久,许诺一起去新西兰移民,但是她说她对这位名人只是崇敬没有感情。
一年后的一天早上,接到她的电话,说在单位的楼下。我下去一看,她坐在一个车里,驾驶位置上坐着一个高个胖子,谦恭地出来和我握手。芳姐介绍说这是她的男朋友,做书画拍卖的。我们一起吃饭,他们都是离异的背景,但是表现得很恩爱幸福,我向他们衷心恭贺。
又过了半年,芳姐在电话中黯然地说,和那个人分手了,那是个实足的感情骗子!而那个人竟然一直让我给他帮忙,一次吃饭时竟然又带了一个很有风韵的少妇,是某个银行的副行长,也是离异,两人关系很亲热。而我知道那个人的儿子大学毕业,需要这行长安排工作。
又过了半年,芳姐在电话中幽幽地说,一个陕北的油老板,身价过亿,死命地追求她,真心对她好,许诺给她买宝马车买小别墅,她若不允,这人就要死给她看。她不知道是应该向命运妥协,还是坚持高洁。
又过了半年,芳姐在电话中说,她找到了一个好项目,要在深圳住一段时间。我在电话中听出明显的底气不足。
在深圳出差的机会见到了芳姐,她和一位瘦高个中年人去机场接我,能看出来她对男子心底很讨厌,但是那男子却很粘,又特别能说。她抽空说是在一次珠宝展览会上,这人一眼看见了她就粘上了,说等了几十年就在等她啊。甩也甩不掉,人倒不坏,既做珠宝生意又信佛,还收集各种奇石。
第二次去深圳出差,芳姐说自己实在受不了那人的粘乎劲,绝然离开了,并警告对方不要纠缠自己。她说现在自己和珠宝批发城的老板们都熟悉,利用这个资源专心网络上开个店面经营珠宝,思路应该不错,而我却明显看出了她生活的拮据。她又是一个骨子里最怕人怜悯自己的人,我悄悄把我身上所有的钱留下来,希望让她度过难关。
我不知道一个这样招惹男人注意的女人是怎样艰难地打拼,应酬,还要保持自己的高洁和自尊——她在酒桌上陪着笑脸推掉伸过来粘乎乎的手,小心翼翼地黑暗中穿过街道,在小区保安猥亵的注视下回到自己租赁的商务小房间,紧紧反锁了门,坐在床边,很疲惫,看了一眼旁边电脑上自己不景气的网站……一晃眼两年过去了,我不知道她的任何情况,也没有她的音信,不知道她在哪里艰难生活苦苦坚持?
写到这里,我感觉到:似乎,有一个什么东西在狰狞的笑,这些我曾经熟识或认识的女人们,她们表面的伤痛和灵魂最深处的伤痛,都来自这个世界的另一种生命----男人,或者说,来自于依赖、向往、不自信?我看到的女人太多了,她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都是不幸福的。
所以,张爱玲才会说:“这世上没有一样感情不是千疮百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