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外甥女和侄女，童年都是和我在一起度过的，曾经带给我无尽的欢笑。
　　 我的外甥女琪琪，从小就活泼好动，胆子也大。她父母开车，正好我在村小当老师。父母没空带她，她从会走路就跟着我往学校跑。那年我教一年级，她才三岁，跟着我把一年级上册课文都从头背到尾，其实还是睁眼瞎——并不认识字。虽然这样，她的嘴真不怂，说起话来让人听了真舒服。简直是巧言令色。
　　 “家奶奶（我们这里对外婆的称呼），以后我长大了，我挣许多钱，买许多好东西给你吃。你的牙掉了，我给你安一口假牙，你就能吃许多好东西了。”“家爹爹（外公），我也给你安一口假牙，你老的走不动了，我再给你买一根拐杖。”“舅舅，我长大了给你买《红梅》烟。”把我们一家人哄得眉开眼笑。
　　 琪琪晚上和我睡，要听我讲故事。有一天，她发现我的尿盂子掉了搪瓷：“阿姨，你怎么不买新的？”我随口一句：“我穷，没钱买。”过了两天，我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将两只易拉罐的上底去掉，给琪琪做了一副水桶。我在做时，她又在和外公外婆谈她的计划，安假牙，买拐杖的。我说：“我都替你做水桶了，那你长大买什么给我？”她思考了一下：“那我给你买个尿盂子吧！”顿时引得我们哄堂大笑，那时，她才不到两岁。
　　 有时候，她表现的真聪明。她才一岁多，缠着我讲故事。有次我瞎编了一个：“有一年，你爸爸去扬州，回家时看见路边有个特别大的蛋，他就捡起来拿回家。晚上你妈妈准备做蛋汤，把那个大蛋打开，你猜怎么着？那里面不是蛋黄，是一个可爱的小宝宝。”我还没说完，她淡淡地说：“我晓得，那就是我。”弄得我都没法往下说了。
　　 到三四岁时，她爷爷逗她：“你不是你妈生的。”“我老早就晓得了。”“那年，我去放牛，听见桥下面有个小孩在哭，我就捡了回来。”“爷爷你说的不对！我不是我妈生的，可也不是捡的，我是爸爸捡来的那个蛋里面的。”
　　 琪琪读一年级时，我同时教一年级和五年级复式班。我在给五年级上人的进化史，说到胎生和卵生的问题。回家后，琪琪说我：“你骗人！人都是胎生的，你怎么说我是卵生的？”
　　 琪琪从小好动，她看了电视里的时装表演，动不动就将一块不知从哪弄来的旧丝巾顶在头上，在家里走猫步。家里许多人来串门，她只管走她的。一点不怯场。我说：“你那块丝巾那么顶着，不像模特，倒像阿拉法特。”她追着问：“什么是阿拉法特？”我看新闻联播时教她看，她不但知道阿拉法特，还认识了克林顿、江泽民和普京。
　　 后来看了几次天气预报，她马上不声不响的偷来一支粉笔头，在大门上乱画了一副地图，拿根小棍就报将起来。
　　 虽然这些看上去还比较聪明，其实她糊涂的要死。永远分不清童话中的魔法师和现实中的陈佩斯。“要是陈佩斯来了，会把我变成猴子吗？”
　　 有年夏天，她跑到小伙伴家玩，在她家吃了午饭。她还知道礼尚往来，下午她看看天：“阿姨，太阳要下山了，你快去煮饭，让蕙兰在我家吃中饭。”我噗嗤一笑：“太阳下山了还吃中饭？”蕙兰说：“琪琪，错了。中饭不是在我家吃过了么！”她恍然大悟：“对了！阿姨，那你快去煮饭，让蕙兰在我家吃早饭。”
　　 琪琪回家住了几天又来。蕙兰来了，高兴地问：“琪琪，你哪天来的？”我家傻子回答：“我后天来的。”
　　 夏天，我们都在外面吃晚饭。琪琪吃好了，我说：“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她马上就在晒场上绕圈子走，还边走边数，慢慢的就学会数数了。后来她说：“我为什么要活九十九呢？再走一步就活一百岁不是更好？”后来每次都要加一步。
　　 大约是两岁半的时候，她认识钱了。有一次她妈开车回家，她马上黏上去撒娇。妈妈说：“宝贝，妈妈累了。你自己玩去。”她不干，妈妈说：“我给你一块钱去买东西吃，好不好？”她顿时跳了起来：“什么？只给一块钱？那我倒不干咯！”“那你要多少钱？”她大声宣布：“我要五毛！”把我们一家人都笑得前仰后合。事后我们问她，为什么要五毛，不要一块？她伸出五个手指，又伸出一个手指：“五毛这么多，一块才这么多！我当然要五毛了。”
　　 琪琪读小学了，我的侄女才出生。在她眼里，姐姐读书好，又会当模特，还会报天气预报，常常逗得大人们哈哈大笑，我们一定都喜欢姐姐不喜欢她。一岁多时，我们教她说话，教她记住自己的属相。还教她记住一家人的属相。后来她明白自己的属相老鼠是那么讨厌，而姐姐的属相马又那么美好。她就和我们商量：“以后，我属马，让姐姐属老鼠呗！”我们说不行，这是不能换的，她委屈地哭了：“你们好不坏！就晓得喜欢姐姐，不喜欢我，把马给姐姐属，把个鬼老鼠给我属！不让我属马，那我属熊猫了！”
　　 琪琪在我这里读完三年级就回家了。那时我侄女昀丫头刚两岁。我们吃完饭，刚把菜碗收走，她马上用抹布把饭桌擦净，我说昀丫头真勤快。“姐姐给你们擦过吗？”“那个懒鬼才不擦呢！”“那你们现在喜欢谁？”“当然喜欢你了！”有时她在吃苹果，我在一旁叹道：“唉，我也想吃，可惜没有啊！”她听了马上把苹果递过来：“姑姑，你吃一口。”我吃了，她马上问：“姐姐在这里，给你吃过吗？”“那个小气鬼！”“那你现在喜欢谁了？”“当然喜欢你了！”
　　 我们教昀丫头数数，然后问她，家里有几个人？她不知道，我说：“以后记住，我家六口人，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和昀丫头。要是记不住，你就这样记：老夫妇带个老姑娘，小夫妇带个小姑娘。我是老姑娘你是小姑娘。”听到这个，她马上问爷爷：“爷爷，你是喜欢老姑娘还是小姑娘？”爷爷说：“我们喜欢小姑娘。”“奶奶，你呢？”“我也喜欢小姑娘。”“嘻嘻，他们都喜欢小姑娘，不喜欢老姑娘了。”结果，家里人数没记住，倒是把身份都记住了。动不动就和我“争宠”。
　　 夏天，我们在家里纳凉。我指着我妈妈说：“那是我妈妈。”昀丫头说；“不对，那是我奶奶。”我说是我妈，她说是她奶奶。后来，她拿了两个果冻出来，给爷爷奶奶每人一个，然后在他们耳边低语一番。又来对我说：“你说是你妈妈，那你叫她，看她答不答应。”我叫了两声，我妈不做声，我说：“我妈耳朵聋没听见。”她说：“我叫她就听见了。”她马上叫一声奶奶，奶奶大声应了。她又让我叫爸爸，当然没答应，她叫一声“爷爷”，爷爷答应了。她乐不可支：“我说吧！他们是我爷爷奶奶，不是你爸爸妈妈。”她居然还会“行贿”。
　　 虽然外甥女和侄女的性格不同，一个大胆开放，一个内敛。可她们都有个共同特点，那就是爱听我讲故事。为了他们，我差不多把《格林童话》背了两遍，买来一本《一千零一夜》，什么《搜神记》《阅微草堂笔记》都说了，昀丫头的名字中那个“昀”就是从纪昀处得来。琪琪因为外向，白天在外面疯跑，只是临睡前听两个，而昀丫头不爱在外跑，听起来没玩没了，说完一个要求再来一个，她还喜欢发问：“什么是婆婆？什么是媳妇？”有时候连着说好几个，我说想不起来了，她说：“那就把刚才的再说一遍。”一听这话我头都大了。
　　 后来，我来说《水浒》，她真爱听，我要不说了，她跑去叫爷爷说，爷爷关于水浒也是听来的，就搜肠刮肚地说给她听，好不容易拼凑完一个，她还要“把刚说的再说一遍。”令爷爷苦不堪言。有时她让我说水浒，我故意乱说一气：“武松被公差押着。到了一个地方叫野猪林，武松说我想歇歇，他刚要睡，两个公差就把他绑起来了。”她连忙打住：“错了错了，这不是武松，是林冲。”“两个公差把林冲押着上了船，船家抽出一把刀来，你们是吃馄饨还是吃板刀面？”她又打住：“错啦！这是宋江不是林冲。”“那我们还是说鲁智深吧！鲁智深回家看他妈，走到半道上，一个人拿着两把板斧跳出来说：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钱来”。她生气了：“这不是李逵吗？我晓得你是故意说错的。”我说你都知道了，干嘛还叫我说？
　　 有时我懒得说，让她找她爸爸妈妈说，她爸妈不会说别的，只好说自己的童年趣事。她听完爸爸说小时候抓鸟，摘野果，总要好奇地问：“爸爸，那时我在哪里？”她爸说：“那时候，你在爸爸肚子里。”她听完妈妈的童年故事后也这么问，妈妈也说在她肚子里。
　　 她找我讲故事，我说全部讲完了，没有了。“那你就讲你小时候。”等我说完小时候白天在水里捞虾，晚上扑萤火虫之后，她又问：“那时候，我在哪里？”我刚要解释，她说：“我晓得，我晓得，你不要说了，我还不是在你肚子里？”
　　 有年茶季，我陪她看电视，电视里放广告，好像是亨氏婴儿米粉，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在地上爬来爬去。我说：“昀丫头，要是妈妈给你生一个这样的小弟弟好不好？”“好，我要小弟弟。”说完她就跑到厨房，对正在炒茶的妈妈说：“妈妈，你给我生个小弟弟吧！”她妈说：“好的，给你生一个。”“我现在就要，你马上生。”她妈发火了：“我都忙死了，现在怎么生？”她哭着跑来找我：“姑姑，我妈妈没空生，你给我生一个弟弟吧！”我说：“那怎么行？我都没结婚呢！”她大哭大闹：“我不管，我不管，我反正就要弟弟，你要给我生，现在就生，马上给我生。”
　　 2014年9月21日